第五十七章 马魁翻旧账
被老瞎子叫住的女孩儿,打量了他一眼,邋里邋遢,而且还脏兮兮的,这不由得让她心生厌恶,不过她还是出于礼貌回道:
“二十多了。”
“二十几啊?”
女孩儿见到老瞎子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住就不放了,心里更加烦躁,没好气的说道:
“跟你有啥关系啊?”
老瞎子寻找闺女将近二十载,好不容易依靠自己灵敏的嗅觉,和玄之又玄的亲生骨肉之间的心灵感应,获得一丝线索,他自然是不愿意放弃,一把抓住了女孩儿的手腕。
女孩儿顿时不干了,一把挣开了老瞎子的手,尖声叫道:
“诶你别扒拉我,你干嘛呀?这么大岁数想耍流氓是不是?”
遇到这种事情周围的旅客也都纷纷指责老瞎子,而这时女孩儿欻空下了火车。老瞎子见到闺女的气味儿离自己渐渐远去,赶忙追下了车。
海河站的月台上,女孩儿的父亲过来接孩子,看她一脸的不悦,连忙问道:
“咋啦闺女?”
“点儿背,遇到了个老流氓,非管我叫闺女,恶心死我了!”
老瞎子一脸无助的站在原地,操着沙哑的嗓子大声喊道:
“朵儿,你干哈去啊朵儿,朵儿,你在哪儿啊朵儿!”
叶晨冲到了老瞎子的跟前,对着他说道:
“叔,别着急,我去帮你确认那个女孩儿是不是当年你被拐走的孩子,你回到车上等消息!”
叶晨冲下车的时候,距离他不远的马魁看了个真切,叶晨三两步跑到了他所在的车厢,正要比划手势,让他把窗子打开。马魁已经提前用力的向上拉开了窗子,对他说道:
“你去忙你的去,身上钱带够没?不够我这里还有!”
说着马魁把兜里的钱全都掏了出来,塞到了叶晨的手里。叶晨也没废话,撒腿就朝着正要离站的父女俩的方向追去。
南来北往的世界里,海河站指的是天津,海河也是这里的母亲河,是重要旅游资源,被誉为天津的蓝色丝带。
海河两岸有许多历史文化遗迹和风景名胜,如天津之眼、意式风情街、古文化街等,吸引了大量国内外游客前来观光游览,海河也是天津的主要交通干道,连接了天津南北两个方向的主要区域,使得南来北往的客商和游客能够方便地进出天津。
这么大的城市,一个人融入其中就好像是水滴掉在了大河里,以老瞎子的腿脚,想要找到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能。而且这次一旦是分开了,下次再想要碰到,难比登天。
叶晨哪怕是急于找人,也不忘记跟马魁这个当师父的汇报,这让他的心里感到很欣慰,对于这种行善积德的事儿,他也是乐于帮忙的。就算是因为这件事情违纪,自己的女婿要背处分,不还有自己这个师父加老丈人顶在前头嘛,马魁没有任何的怨言。
海河虽然是个大站,而且是终点站,这里的停靠时间很长,可也架不住叶晨下去找人,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回不来。索性叶晨下去的时候把钱带够了,买张回来的车票,还是不成问题的。
老瞎子哆哆嗦嗦的回到了火车上,还是在车厢的交界处萎缩着,嘴里情绪失控的嘟囔着:
“朵儿,我的朵儿,是你不?咋滴?你不认识我了?我的朵儿啊,我的宝贝疙瘩啊!爸爸找了你二十来年了!”
马魁看着老瞎子,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如果说这车上有谁能够体会到他的心境,那么一定是非他莫属。当年他被人诬陷,判了刑蹲笆篱子,临走的时候,马燕跟老瞎子的闺女也是差不多大。作为一个当爹的,他非常清楚十年时间见不到女儿是怎样的滋味。
马魁蹲下了身子,对着老瞎子说道:
“老哥,放心吧,我徒弟下去辨认那个女孩儿的身份了,如果是你闺女,那小子指定会把人给你领回来,咱们回宁阳,你跟我下车,我带你去好好泡个澡,再换身新衣裳,见闺女他不得干净利正的吗?”
老瞎子苦笑了一声,脸上说不出的悲伤,轻声说道:
“这些年我经历了无数次的希望,每次都会落空,你不用安慰我,我都已经习惯了。人活这一辈子,活得就是个念想,我念想就是我闺女,能见到她活得好好的,我就知足了,至于她认不认我这个爸,其实没那么重要。”
老瞎子的话让马魁有些无语,他一辈子耗光了所有的积蓄和时间,就只为再见到闺女一面,真要是见到闺女后的场景,恐怕在他心里不知道临摹过多少次了。
俗话说得好,“有生无养,断指可报;有生有养,断头可报;无生有养,无以为报,不生尔养,百世难报”。
老瞎子的闺女年幼时被拐卖,如果刚才的那个女孩儿真要他闺女,肯定也不会跟她亲近,毕竟哪怕她是买来的孩子,养父母扶养了她二十载,她自然是跟他们更亲。
以老瞎子现在的情况,真要是跟闺女相认,恐怕也只会是孩子的拖累,这一切老瞎子自己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现在是左右为难,既想见见亲闺女,跟她说说话,又怕自己拖累了孩子。
马魁沉默了许久,最后拍了拍老瞎子的肩膀,轻声说道:
“老哥,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曾经也跟孩子十年未见。再见到的时候,是疏远了许多,可是时间长了,孩子会慢慢接受你的。听我的,跟我在宁阳住几天,就住我家,我家里地方大,我把你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等小叶的消息就好!”
马魁带着老瞎子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三口人正在吃饭,马燕朝着马魁的身后瞄了一眼,然后问道:
“爸,叶晨呢?咋没跟你一块儿回来?这个大叔是谁啊?”
马魁没直接回答闺女的问题,而是让王素芳去找些自己的干净衣裳,他则是带着老瞎子去洗过手,擦干后领到了饭桌前,给他盛上了饭,然后拍了拍马健的小脑瓜,对他说道:
“你陪着叔叔好好吃饭,他碗里的菜没了,你帮他夹,什么好吃夹什么。”
说完马魁冲着马燕和媳妇儿招了招手,把她俩叫到了卧室,将事情讲述了一遍,马魁的家人听得无不动容。王素芳笑着对马魁说道:
“老马,你发现没?咱这女婿可跟你越来越像了,都是热心肠!”
马魁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道:
“三个徒弟里,小叶是最不用我操心的,他比我当年可强多了,我看他现在都可以自己带徒弟了。”
王素芳起身帮着丈夫和老瞎子准备着洗澡的换洗衣服,老瞎子吃过饭后,马魁怀里抱着洗澡的趟瓷盆和洗漱用具,扶着老瞎子就出了门。
还没等走出去多远,身后就传来了汪新的动静:
“师父,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洗澡吧,到时候咱们互相搓后背,你们先走着,我随后就来!”
就在这时,家属院的门洞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贾金龙,只见他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的礼品。马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小贾过来了,你去陪他就好,我这边不用你操心。”
马魁带着老瞎子去到国营浴池好好泡了个澡,然后帮他搓了搓身子,跟从身上卸下层盔甲有一拼。不过整个人洗干净后,看着白净了许多。
换好了衣裳,马魁又带着他来到了理发店。这时的理发店有个体私人开的了,不过除了那些曾经的老字号,老百姓还是爱去到国营理发店去理发,因为这里的师父手艺地道。
从理发店里出来,马魁笑着对老瞎子打趣道:
“老哥,我咋瞅着你比我还年轻呢?”
老瞎子呵呵一笑,用他那沙哑的嗓子说道:
“上次是啥时候洗的澡、剃的头我自个都不记得了,刚才我身上都起皴了吧?难为你了,我都听到澡堂子里的人说闲话了,谢谢哈。”
“嗨,咱老哥俩说这个不外道了吗?”
两人回到了家属院,正好碰到出去买酒回来的汪新和贾金龙,他俩一个手里拎着白酒,一个手里拎着各种熟食,说什么也要叫马魁过去喝两盅。马魁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贾金龙说道:
“这位是我老哥,来我这儿串门儿,我喝酒怕是得带着他啊。”
贾金龙早就注意到这个老瞎子了,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然后说道:
“那就一起过来整点儿呗,一回生二回熟,时间长了大家就亲近了。”
酒是在汪新家喝的,汪永革怕跟马魁闹不痛快,特意选择了回避。大家端起了酒盅的那一刻,贾金龙感叹道:
“见你们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哪怕是堵着你俩了,我叶老弟还没见到呢,真是遗憾啊!”
马魁喝了口就吃了口菜,压了压酒意,然后呵呵一笑,对着贾金龙说道:
“诶呀,不好意思啊,我们这段时间也确实太忙,都在外头呢。小贾啊,对不住了呗?”
“见外了不是?”贾金龙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对着马魁说道:
“这有啥对不住的啊?我知道你们忙,但是真不知道你们这么忙。这肯定是又破什么大案子了吧?”
马魁和汪新相视一笑,最起码的保密守则他们还是要遵守的。上次从哈城回来,马魁对着汪新就是一通狠批,甚至是找到被拐的孩子都没用,坚持给他上报,记了个处分,姜队都没劝住,好好的让他长了次记性。
汪新知道师父的性格,他理亏在先,从那开始当着外人的面他再没聊过工作上的事情。哪怕是回到了家里,跟汪永革他都没说过自己案子的事儿,此时面对贾金龙就更不能说了。
贾金龙心中暗忖,这俩人口风紧了很多,自己不能急于求成,只能是旁敲侧击了。贾金龙喝了口酒,然后问道:
“马叔,你们这次肯定能歇一阵儿了吧?”
马魁自然是听出了贾金龙话里的意思,他是在打探是不是这边出了什么问题。因为自从他们从哈城回来,部里下来的专案组就进驻哈城了,如芒在背的感觉,由不得贾金龙不紧张。
打太极马魁是极为擅长的,他呵呵笑了两声,然后说道:
“我们倒是想啊,可干我们这行的,时间哪有那么固定的?说不好的,看领导安排了。”
贾金龙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了老瞎子身上。因为他能看得出马魁对这个人很呵护,他对着马魁问道:
“马叔,这位是谁您可还没帮我介绍呢。好歹也在一个桌上喝过酒了,大家就成了朋友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看到这次不是什么秘密了,汪新也没隐瞒,将老瞎子的情况跟贾金龙介绍了一遍。贾金龙作势轻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恨恨道:
“这人贩子可太可恨了,要我说啊,你们抓到了就应该直接给毙了!”
马魁心中冷笑,要是不知道你的身份,恐怕还真把你当成是见义勇为的青年呢。你比人贩子更罪孽深重,就因为你这种人的存在,多少家庭都家破人亡了?
不过嘴上马魁肯定不能打草惊蛇,只见他笑呵呵的说道:
“哪能说毙就毙啊?这都得按照法律办!”
贾金龙做出一副清澈的愚蠢,对着马魁请教道:
“那法律就不能改改吗?这些人太霍霍人了!”
老瞎子在一旁自顾自的吃着马魁帮他夹的菜,除了刚开始的时候,鼻子耸动了几下,压根儿就没开过口。此时哪怕是贾金龙的话题合他心意,他也依然没开口,仿佛是耳聋眼瞎一般。
酒席结束,送走了贾金龙后,马魁搀着老瞎子朝自己家走去。一直沉默的老瞎子,这时突然对着马魁说道:
“老弟啊,刚才那小子身上的味儿不正,你们跟他打交道要多加些小心,别再被他给坑了!”
马魁呵呵一笑,搀扶着老瞎子,对他问道:
“老哥,我看还真像小叶说得那样,你的鼻子灵得很啊,小叶拜你为师没拜错,他也早就跟我说过这个人有问题。”
老瞎子微微颔首,用沙哑的声音对马魁说道:
“老是说要毙了这个毙了那个的,我看最应该毙了的就是他。涂改那会儿,我们老家有户人家偷摸的在山上种了这玩意儿,一次被窝路过,闻到了,我就记住这味儿了,后来他被抓起来崩了,我才知道这是啥,害人不浅啊!”
两天后,马魁的家里,一大早大家正围坐在一起吃早饭,马燕起早去借口买的大果子、豆浆还有豆腐脑,吃的正香呢,叶晨领着一男一女进了屋,对着老瞎子说道:
“叔,你闻闻我是把谁带回来了?”
老瞎子的手一哆嗦,拿着的油条摔落在桌上,马魁扯过毛巾帮他擦了擦手,扶着他走到了那对父女的近前,老瞎子声音颤抖的问道:
“朵……朵儿,是你吗?”
年轻女孩儿的脸上此时也挂着泪,扶着老瞎子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然后颤声说道:
“爸,是我!”
马魁一家人非常识趣的把客厅让给了他们,马魁和叶晨进到了书房,他对着叶晨问道:
“你小子干的不错,在海河吃了不少苦吧?”
叶晨淡然一笑,手里捧着茶缸子暖手,然后对着马魁说道:
“一开始我找到朵儿的父亲,他对我还抱有警惕。最终我无奈的亮明了身份,然后把老瞎子的事情跟他学了一遍,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们父女,最终他们终于承认这孩子是他们当初在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卖给他们孩子的,就是那个刘桂英,这老娘们儿嘴里没一句实话。”
马魁冷笑了一声,对着叶轻声说道:
“正好把她给从监狱拉回来重审,我听说她上次的案子被判了无期,过去了也差不多两年多了,她应该是改判了,这回正好给她再补回来,让她在监狱里养老吧!”
叶晨被逗笑了,别看平日里马魁表现的很憨厚,可是也有他腹黑的一面。刘桂英跟马魁的岁数相仿,甚至比马魁还要大,眼瞅着五十多的人了,经过这么一折腾,等她出来的时候,得七十来岁了,能不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那都在两说呢。
老瞎子最终被孩子朵儿和她的养父给接走了,作为生父,朵儿不可能看着老人一个人在外头孤苦伶仃,这也是她跟养父商量过的结果,人被他们给接到海河养老去了。
临走的时候,朵儿还特意给叶晨他们留下了联系方式,方便以后大家写信。叶晨也把单位的电话留给了老瞎子,让他有事儿就打单位的电话。说到底叶晨也跟着老瞎子学到了本事,最关键的是这本事还很管用,对于自己的这个师父,叶晨心里是认的。
晚上叶晨和马燕在床上一阵缠绵,马燕靠在叶晨的怀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他问道:
“对了老叶,我听汪新说你跟一个做生意的,叫什么“小温州”的人关系不错?”
叶晨摩挲着马燕的脸庞,然后轻声问道:
“对啊,他现在在哈城自己支了个摊位,听说生意还不错。咋了?你有啥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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