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僵硬
王逍遥的声音中带着一片深沉如夜的沉寂。
他的回答简简单单，飘忽的像是吹过晨曦群岛上空的风，孤独而凛冽。
秦微白的眼眸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在分析王逍遥这个答案到底意味着什么。
其实有一点王逍遥错了。
他在秦微白心中并非是毫无痕迹。
但这种痕迹跟情爱无关，而是一种无法看透的慎重与防备。
王逍遥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全世界都很清楚这一点。
不是因为他背叛了北海王氏，不是因为他是巅峰无敌境高手，也不是因为如今极光军团的龙虎气象。
即便是在他披着北海纨绔外衣做着北海王氏的逍遥王的时候，真正了解王逍遥的人也都不会小看他甚至是忽视他。
王逍遥的情商是极高的。
遇到秦微白的时候，他在中洲确实做了很多看起来很荒唐的事情，可那些事情之所以这么出名，不是因为那些事情真的多么大逆不道，而是因为他是王天纵的弟弟。
很多事情放在他身上，看上去才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实际上属于他该做的事情，王逍遥却没有真正的耽误过半点。
北海一代一代的传承中，分支越来越多，而每一代的嫡系，几乎很少有孤独一人的情况，每一位北海王氏的族长，大都会有亲兄弟或者亲姐妹，甚至有时还不止一个。
细数历代北海族长身边的兄弟姐妹，大都是情商极高的人物，他们或许也会威震天下，或许默默无闻，或者风流狂放，无论他们以哪种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实际上他们最重要的角色始终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作为北海王氏和东南集团之间的核心纽带。
这个角色，当初北海那位天骄的亲弟弟，北海王氏历史上唯一的并肩王担任过，北海历史上唯一的一位战神王，也就是林族始祖，李氏一脉的祖师也担任过，王逍遥，同样也担任过，而且做的极好。
北海王氏是全世界最顶尖的豪门，而东南集团则是中洲最顶尖的集团，以豪门的思想来主导一个庞大的集团，两者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着先天的分歧与冲突。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位可以绝对保证北海王氏利益，又能游走在东南集团众多大佬之间不受排斥，融洽双方关系，在进退之间构架双方统一立场的人物就显得极端重要。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的责任。
毫不夸张的说，能够胜任这个位置的人，都是那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天才。
王逍遥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人物。
这也是他背叛的最大筹码。
如今的吴越总督岳醇光只是一个代表。
东南集团内部还有一些已经被排挤开始汇聚到王青雷身边的精锐力量同样也都是王逍遥的核心班底。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他背叛了北海王氏，仍旧有东南集团分量十足的老人愿意为他说话，王青雷甚至都要在这种关键时刻依仗王逍遥通过东南集团的人脉去干预吴越监察部的事情。
北海的几大持剑家族里同样也有王逍遥的人。
他的背叛给北海王氏带来的伤害是不言而喻的，更深层次的影响，也许还要在几年之后才能爆发出来。
而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庸才？
只不过...
王逍遥真的背叛了帝兵山吗？
秦微白不敢确认这一点，但却又必须要去求证这一点。
在那段记忆里已经过去的时光中，王逍遥陨落在李狂徒的手里，算算时间，应该是发生在明年秋季，只不过这件事现在显然已经不太可能发生。
而王逍遥在那段时光的陨落也加速了李天澜在北海王氏崛起的过程，巩固了他在北海王氏的地位，成功取代了王逍遥的作用。
所以李天澜才会代帝兵山驻守中洲，在王逍遥陨落的第二年初遇到了同样代表昆仑城行走世间的古仙颜。
而王逍遥当初陨落之后，王天纵似乎也并没有特别的表示，有人说是因为王逍遥早有反心，所以王天纵借刀杀人，也有人说李天澜急于上位，所以跟李狂徒合作。
其中真相扑朔迷离，即便到最后，秦微白也不曾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也直接导致了秦微白对王逍遥的未来根本无从把握。
王天纵王逍遥。
他们兄弟之间到底怎么样？
雪国乱局之后，是真的反目成仇了？
为了权力，为了地位，某种程度上，还为了自己？
秦微白很多次想要确定但又无法确定。
她确定当初王逍遥追求自己时的感情是真的，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如果王逍遥真的跟帝兵山反目，自己或许是一个原因，但绝不应该是全部。
可如果反过来说，如果王逍遥没有跟帝兵山反目的话，自己的原因绝对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借口。
王逍遥目前表现出来的一切没有任何的破绽。
他亲手撕裂了北海王氏的核心力量，甚至给北海王氏的未来留下了巨大的隐患，这种伤害是实打实的。
这也许是真正的背叛。
同样，没有破绽的局面，也许就意味着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局。
如果王逍遥不曾背叛帝兵山，那么现在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帝兵山又在图谋什么？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东皇宫现在发展的每一步都是关键中的关键。
这种时候，秦微白对北海王氏保持的完全是最高级别的警惕与防备。
北海王氏的底蕴和力量根本无需强调。
如果王逍遥的背叛是帝兵山做的一个局，那么无论从哪个立场上来看，不管他们在图谋什么，东皇宫都是他们不可忽视的一部分，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将东皇宫拖入这个局中，或许是王圣宵发力，或者是王逍遥发力，到时候等待李天澜的，也许就是又一次的万劫不复。
整顿李氏，对抗江上雨，压制古行云，议会博弈，这些都是李天澜的问题，东皇宫如今的人才和实力也足以应付这些问题。
而秦微白，则要盯紧北海王氏的一切。
如今看起来没有丝毫行动的他们，也许才是最危险的。
所以这一次的试探是势在必行的。
王青雷如今处在关键时期，他在吴越的去留，也许能够真实的反映出王逍遥的态度。
但王逍遥没有态度。
一句简单的也好。
不露任何破绽。
真的是没有破绽吗？
秦微白若有所思。
“说实话，青雷留在吴越上理事的话，收获并不算太大。以行省议长的身份担任理事，并非没有先例，但只是极少数。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他能压一压叶东升。这对于新集团和东城部长来说，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王逍遥缓缓开口道，似乎在争取什么，又像是无心之言。
王青雷确实有和华正阳与文思远竞争的资本，但很显然，这个资本并不是很足。太子集团到是有继续推出强力人物掌控内阁的打算，但新集团的崛起让这个打算也仅仅只能是打算而已。
把握最大的，还是让王青雷和叶东升竞争。
两人竞争的都是理事兼任副总统的位置，可方向却截然不同。
如果叶东升成为理事，他会当选副总统，而他现在的职务也不会丢，同样是军部排名仅在东城无敌之后的副部长，成为理事之后，他将成为东城无敌在军部最强有力的对手，完全有资格去扰乱东城无敌的布局。
而如果王青雷成为理事担任副总统的话，他今后的方向则跟军部无关，某种程度上，他可以说是李华成的副手，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李华成的主要对手。
新集团和学院关系紧张，李天澜有足够的理由来支持王青雷打压叶东升，这样也可以让新集团今后跟学院的博弈中轻松一些。
新集团支持文思远，压制叶东升，支持王青雷。
矛盾吗？
一点也不，这其中的进退，全部都是平衡的智慧，核心则是为了本集团的利益，其中的复杂纠缠，则是每一位站在高峰的人必须要去考虑去运作的问题。
于是面对秦微白的试探，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察觉出她意图的王逍遥平静的提出了自己的理由和要求，而且光明正大，同样让人无从分辨。
“所以你希望王青雷离开吴越？”
秦微白突然笑了起来。
她这话问的已经算得上是绝对直接了。
这是他试探的主要目的。
局面非常简单。
王青雷离开吴越，接替他掌控吴越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岳醇光，也只能是岳醇光。
岳醇光是王逍遥真正的心腹，绝对的死党。
而王青雷则是王逍遥最亲密的盟友。
他们两人谁来掌控吴越，如果是王逍遥真的背叛了帝兵山，那么没有半点区别。
可如果王逍遥没有背叛帝兵山的话，这两人掌控吴越的差别，完全是天上地下。
“我只是争取对我们最有利的局面。”
王逍遥表情平静的开口道：“新集团有实力做到这一点，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我们也有实力给你们足够的回报。”
顿了顿，他继续道：“当然，青雷必须上理事。如果从幽州上不去的话，那就在吴越，也不是不能接受，蛰伏几年，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
秦微白笑了笑。
像是看穿了一切，像是礼貌性质的附和，又像是别的什么。
她仍然不能确定王逍遥的态度。
但不能确定，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消息。
王逍遥转身看着秦微白。
她的脸庞在深沉的夜幕下愈发的立体完美，精致的像是一场瑰丽的惊心动魄的幻梦。
他看着她那双让他永世不忘的璀璨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秦微白微微挑眉。
“我突然在想一个问题。”
王逍遥轻声笑道：“如果这个时候，我不顾一切的要带你走，什么北海王氏，什么极光军团，什么天下，什么野心，都去他妈的。我只要你，我只带你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你是我的。就是现在，我如果动手，你说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秦微白微微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你带不走我，而且你会死的很难看。”
“这是威胁？”
王逍遥深深的看着秦微白的眼睛。
“这是忠告。”
秦微白微笑着，无懈可击：“我确实不懂武道，但不代表我没有自保能力，如果你想动手的话，尽管试试。你得不到我，只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可能真的是这样。”
王逍遥点了点头：“但是这个想法很有诱惑力，不是吗？我或许会失去一切，但有可能会得到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夜幕之下的寒风中隐约有了锋芒。
秦微白眸光流转，不动声色。
“动手吧。”
她缓缓开口。
王逍遥猛然转身。
秦微白依旧站在她身边。
可这道声音，却是在他背后响起。
视线中，又一个秦微白出现在王逍遥的视线里。
白色的披肩与大衣在夜风里漂浮着，不惹尘埃，如同谪仙。
王逍遥的手掌下意识的抬了一瞬，但却没敢真的伸出去。
他突然有些分不清楚秦微白到底在哪里。
他的感知已经被一种虚无却真实存在的精神力量扭曲。
王逍遥沉默下来。
他想起了当初与秦微白的初见。
想到了自己坚持不懈的猛烈追求。
他想到了自己兴奋至极的跑回北海，兴致勃勃的告诉自己的大哥说自己找到了可以真正相伴一生的伴侣。
那一年的王天纵亲自到了华亭，见到了已经在中洲声名鹊起代表着轮回宫的这个女子。
那是王天纵和秦微白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两人之间的交谈时间并不长。
不到二十分钟。
不能说是不欢而散，也不能说是相谈甚欢。
王逍遥记得大哥用自己的车派人将秦微白送走，而他自己则站在会所小巧的凉亭下，看着脚下的溪水，沉默了很长时间。
王逍遥很清晰的记得自己当初的心情。
兴奋，冲动，期待。
这样的女子做弟媳妇，他确定大哥肯定会非常满意。
但是那一日的中午。
在凉亭下，沉默了很长时间的王天纵只是转过身看着他，平静道：“你配不上她，我压不住她，如果她进了北海王氏的大门，二十年后，也许整个北海王氏，都应该姓秦，而不姓王了。”
王逍遥还记得那时的大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很轻柔，但却沉重的让他内心一片冰凉。
他说：“算了吧。”
在那之后很久，他再次跟王天纵谈起了秦微白，谈起了他对秦微白的评价。
那个时候的王天纵并没有赞叹秦微白冠绝天下的美貌。
但那句评价，却让王逍遥至今都记忆犹新。
“其心龙飞凤舞，其神月射寒江。”
有生以来，王逍遥第一次听到自己雄才大略的大哥如此评价一个女子。
一个年轻的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子。
但王逍遥不曾放弃。
他更加的用心的去接近她，跟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让他幸福很久。
直到李天澜出现。
直到她靠在了李天澜怀里。
她的龙飞凤舞。
她的月射寒江。
所有让他辗转反侧梦寐以求的东西，都变成了一场真正的梦，在残酷的现实之下轰然破碎，彻底与他无关。
王逍遥的手掌彻底放了下来。
夜幕之下隐约的锋芒缓缓消散了。
她看着秦微白的眼睛。
就像是当年的初见。
她的眼睛里总是大雾弥漫，望着遥远的远方。
他没有在这双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王逍遥笑了笑，有些勉强。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艰难道：“我只是开玩笑的。”
“不。”
秦微白摇了摇头，浅笑道：“你是在转移话题，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对吗？”
王逍遥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抹僵硬。
一闪而逝。
......
（这两天更新不稳，其实是想多写点的...几天前大风，开着窗户睡了一宿，然后白天潇洒的吹了吹空调。不知道是着凉还是热的，开始低烧反复，浑身无力。昨天就更悲剧了，有些蛋疼。不是形容词，是真的蛋蛋疼，感觉肿了一样。今天去医院检查了下，问题不大。然后回来发现好像不是蛋蛋疼，是肉皮疼...麻蛋我裤子都脱了回来之后才发现...反正就是贼难受...等好些了争取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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