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率性时代之活就活个精彩
复习班的教室是大礼堂改造的,这次招收了1百3十人。
除班主任王1风老师以外,其他任课老师都换了。
我接受以往教训,无论王1风老师怎样做工作,打定主意不当班长。
“郑瑞僖,就算帮帮忙,不当班长,当个团支书总行了吧?这么多人的复习班,我带着有点吃力。”王1风老师在教室门口的不远处,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说。
我勉强答应下来。
可接下来还是失算了。别人当班团支书时,基本上是个摆设,而到我这儿,干的却是班长加团支书的活,人家班长倒成了个挂名的人。1有闲暇,便不由得自问: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命,怎么就这么隔路啊?自艾自怜之后,还得苦苦坚持着。因为,既然答应了王1风老师,我就不能失信,就不能半途而废……
教英语的韩梅老师,5十来岁的年纪,1米72的个头,亭亭玉立。可能天妒红颜,却用1把无情的刀,把她雕刻成了1个女烟鬼。厚厚的衣服好像裹着1副骨头架子,脖子上的肉皮1拽能有半拃长,真正的瓜子脸,粗糙得像块老树皮,嘴唇被烟熏的灰中泛紫,说话声音嘶哑,仿佛嗓子眼里总是堵着1口浓痰。但不知什么缘故,我第1眼见到韩梅老师,打心眼里觉得亲切。她看上去严厉冷酷,但内心慈祥得像我的母亲。
我们很快熟悉起来。
她还对我关爱有加。
晚自习后,韩梅老师把我叫到她家里,不经意间说起自己的经历,平淡中带着几分随性。“……无论是让我欣喜若狂的经历,还是让我痛不欲生的过往,回头看看,都是1笔宝贵的人生财富。是父母不能给我,朋友不能帮我,金钱不能买到的人生资本,是支撑我时时刻刻创造生命价值的源泉。”
“您的人生是个传奇,可说是从天上摔进地狱,然后挣扎着回到人间,怎么没觉出您有1点怨恨,甚至1句抱怨?”
“这可能是我人生需要经历的挑战。既然怨恨和抱怨于事无补,既然自己无力改变,既然自己有信念活着,哭着也要面对,笑着也要面对,那选择笑着面对好了,活就活个精彩,至少自己觉得精彩就行。”
“现在基督教流行开来,您信教吗?信世上有上帝吗?”
“我呀,世上有没有上帝不知道,但我心里有上帝,只不过我的上帝和人们尊崇的上帝不同。我的上帝看得见,东升西落;摸得着,黑发白鬓。他人的上帝即便存在,也得服从我的上帝安排。还有,我的上帝无私,不用祈祷就能给予才能、富贵和地位;博爱,无论达官富豪还是乞丐,无论老人还是孩子都不离不弃,只要紧紧跟随就行。我的上帝也最公平,只有他才能真实展现出人性的真与伪、美与丑、是与非,你猜出来了吗?——我的上帝是时间老人。”
“嗯,谁心里没有个时间观念呀,只不过没有像您1样,把他尊崇为上帝。”
“我的精力在逐年衰减,但需要干的工作太多。狠抓你们学习,是想借助你们,帮我加快脚步,不能让上帝甩得太远。”
“您是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才女,毕业分配到国家研究所当德语翻译,怎么沦落到我们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我把1直藏在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那个时期,1群人闯进我们研究所。我当时正在1个密闭的房间,独自翻译1篇德文资料。他们踢开门,看了看房间周围的环境,认定我是外国间谍,在偷偷搜集情报。我想,当时工作的环境,大概和电影上间谍窃取情报的环境差不多吧,因此,才1口咬定我是外国安插在研究所的间谍。”韩老师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
“真是历史玩笑,也是历史悲剧!”
“我倒无所谓,只是觉得我爱人受牵连,跟着到我们县造纸厂劳动有点心如刀割。他1个作家,拿笔杆子的,怎么干得了每天抗麦秸包、清理废水池的工作。”她向爱人睡觉的卧室看1眼,怜惜之情溢于瘦削的脸上。
“您这么瘦的体格,能扛得起麦秸包?”
“我当时身体还行,开始扛不动,只好拖着拉着,后来劲上来了,像男的1样扛在肩膀上。我跟你说,每趟都不输男人!”说到这儿,韩梅老师自豪地笑笑。“我不怕累,只是从小在北京城里长大,爸爸1直当宝贝宠着,特爱干净讲卫生。白天多苦多累还能忍受,晚上造纸厂的酸臭味却让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只能1根接着1根抽烟,中和下臭味,打发下漫长的黑夜,这就慢慢抽成了烟鬼。”她皱褶的脸上,显出1丝女人的羞涩。
“您是学德语的,怎么教我们英语?”
“前几年,各地急需英语老师。我觉得是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让爸爸在学校找了1些英语方面的书寄过来。要不是我爸又回到大学当副校长,这些英语书基本找不到。我白天干活,晚上在厂子的路灯下自学。德语和英语在语法等方面是相通的,不到3个月,熟练地掌握了英语技巧,就调到县中教你们了。”
韩老师讲起自己这段地狱般的生活,平静得像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这让我感悟,只有真正经历过痛苦的人,才能领略到人生的真谛!
“嗨,你这个孩子,我叫你过来,是想利用晚自习后这段时间,帮你补习下英语,怎么谈起我来了?”
“我在英语上用的功夫不少,可总是像消化不良似的。”
“我研究了你这几年平常考试和预选、高考成绩,发现给你拉分的就是英语、数学。英语主要是基础太弱,我每天晚自习后,给你补1个小时的基础课,你能坚持不?”
“我当然能坚持,可是您太辛苦呀!”
“我没什么,帮你补习完,就批改作业,然后备备明天的课,这点活太容易了。”
“那你十2点之前都休息不了啊!”
“多年来,我的上帝恩赐了个好习惯,1天休息两3个小时,就会精神饱满。”
韩老师的爱人在隔壁打起了鼾声,儿子也关了灯,睡下了。
“我爱人这几年可能年岁大了,添了打呼噜的毛病,不会影响你吧?”韩梅老师向我表示歉意。
“不会。韩老师,今天都这么晚了,算了吧,明天我再来。”
“那不行,今天的事要今天完成,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呐。今天,我系统给你讲解介词的用法,要弄明白,在不同的语境下,为什么用这个介词,而不能用其他的。”
韩梅老师细致透彻讲着,我认认真真听着,脑海里像打开了1扇窗,逐渐清爽光亮起来……
从韩老师家出来,我兴奋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想想从前,比较下现在,真是别有洞天。以前的老师讲英语,只要求我们死死记住这个介词该用在什么地方,从来不会把相同、相近的介词都11对比分析讲解出来。还有数学,以前老师只是照本宣科地讲例题,从不讲为什么用这个公式、这个定理等等。教数学的梦兰老师,与韩梅老师1样,不是机械讲做题方法,而是系统性地分析解题思路。韩梅老师、梦兰老师,这才是真正践行了“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的真实意义。遇到这样的老师,是我人生的幸运,她们让困扰我的英语、数学问题似乎可以迎刃而解,让我信心倍增。想到此,我在被窝里握紧有力的拳头。
高考随着冉冉而逝的时光,步步紧逼。
每个同学都按部就班学习,按部就班参与班里的各项活动,相互之间甚至没有交流和互动。1个个像开动着的1台台学习机器,机械地运转、运转着。班里的学习生活单1、单调、单纯,人变得有点木木的。本是平常的1点小事,也成为调节我们生活的1个个笑点。
下午下课后,梅海强找到徐中成,想坐他的自行车去县城中心的浴池洗个澡。
梅海强问徐中成:“咱是明天早晨去洗,还是1会儿吃完晚饭去?”
徐中成说:“咱明天早晨去吧。”
“可咱没法吃早饭了!”
徐中成沉思1下,“那咱——哎,早晨早点起来去吧。”
“你起得来吗?每天早饭铃响了才醒。”
“我不是学到半夜才睡吗。今晚也没准,不过,还是早晨去吧。”
“行,只要你能起来就行。”
徐中成搓了下冰冷的手,“看这天,明天可够冷的,要不还是今天吃了晚饭去?”
“真磨叽,我决定了,吃了晚饭去。”
“让我想想,要不还是明天早晨去吧。”
“咱骑车去?”
“那当然。”
梅海强转身要离开。
徐中成又搓了下手,“太冷了,不如走着去。”
梅海强瞪大眼睛,不满地看着徐中成。
徐中成握拳捶了几下大腿后,又变了主意,“这么远,要不还是骑车去!”稍1停顿,搓搓手,甩下1句,“哎,还是等明吧。”走了。
梅海强在徐中成身后两手1摊,高声喊道:“说了半天,敢情是1堆废话。”
第2天中午,徐中成自己去浴池洗了澡。
梅海强不高兴,晚自习前死缠着徐中成不放。“你好好解释下,为什么撇下我?”
徐中成出去,梅海强跟出去;进来,跟着进来。坐同坐,立同立,走同走。
徐中成奔到教室第1排的空位坐下,梅海强竟然没有跟过去。
我觉得有意思,走近徐中成,低声问:“梅海强怎么不跟着了?”
徐中成笑着说:“因为左右、后边都是女生呀。”
我看了1眼梅海强那无奈的表情,对他笑笑。
过了1会儿,徐中成回到自己的座位。
梅海强又挤着坐在他的旁边,趴在桌上赖着不走。
徐中成有些生气,又抬屁股走了。
邻座的邱华华,笑嘻嘻地对梅海强说:“1狼竟去,其1犬坐于前。”
梅海强1听,生气地踢了1下邱华华的凳子。
邱华华调整1下身子,捂着笑嘴说:“驴不胜怒,踢之。”
梅海强干瞪着眼,懒得搭理她。
邱华华见状,更觉可笑。“这真是气死金兀术。”
梅海强没好气地怼了1句:“笑死牛皋!”低着头离开徐中成的座位,心中愤然,1个女人,长得跟个水缸似的,可不是,活脱脱1个女牛皋。
其实,邱华华只是稍微胖点,脸色嫩白,走起路来胸颤臀摇,女人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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