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没有遗憾的舞台
一直到陆景桓从人群中回到舞台，带着所有助演人员向大家鞠躬谢幕，缓缓退场离开，掌声与欢呼还经久不息。
有人吼叫着他的名字，有人高呼着“汉密尔顿”，有人还在重复那句咒语般的“What's Your Name Man？”。
更多的人在高呼：“安可——”
“安可……”
“安可……”
声音渐渐统一，声势大到节目组只能把陆景桓叫回来安抚大家的情绪。
当去而复返的人重新亮相，全场的动静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热闹到让人生怕趋近于失控，给《SMTM4》的首次直播捅出篓子。
“大家喜欢刚才的表演吗？”
“喜欢！”观众们毫不犹豫道。
“喜欢就好。”陆景桓笑得像个孩子，眼睛都快要成一条缝。“喜欢就好……”
他朝大家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不过一切还是得以正式安排为先，希望大家理解。”
“内……”
“不用觉得可惜，今天的这首歌只是开始，后面有更精彩的舞台在等着大家的。”陆景桓朝大家笑着，说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一语双关。
而观众们居然也很听话，被他只言片语就调动情绪，很快就变得分外乖巧。
全场的观众，好像都变成了他的拥趸。
稳住现场，陆景桓这才又退入后台。
在全场的灯光暗下去之前，他偷偷把目光所及的一切深深印进脑海。
前世一夜成名之后，从未缺少过鲜花与掌声，但丝毫不影响他认为今天收获的认可弥足珍贵。
没有什么比呕心沥血创作的东西，被人发自内心地赞赏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投票通道在持续开启中，打算支持NoMad选手的朋友不要忘记投票。”
台上，MC金振彪在Cue节目流程。
台下，陆景桓身边的演职人员们陆陆续续长出一口气。
“呼……”
孙承完算是最紧张的人，她在合唱部分里担任分量最终的主声部，一旦失误很容易就会被察觉到，肩负了相当大的压力。
身旁的陆景桓笑着看了她一眼，本想顺手摸摸头以作安抚，想了想，干脆上前把她轻轻抱住。
“做得很棒，完妮。”
动作之自然，以至于孙承完连挣脱都忘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稀里糊涂反手环住了对方。
“但如果上台之前乖乖抱我，肯定不会那么紧张的。”
听陆景桓开起玩笑，孙承完本想说点什么来着，却被转移走了注意力。
都没用怎么用力抱住，却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
并没有快到让人咂舌的程度，只是和云淡风轻的表情过于反差，让人忍不住诧异。
“所以，原来oppa也很紧张……？”
以为他是在意形象所以故作镇定，所以孙承完的声音很小。
她不光诧异，而且生出些庆幸，仿佛这样的共同之处让两人近了些。
如果陆景桓总是看似倦怠，却总能把事情做得很好的话，她可能真会生出些触不可及的念头来。
陆景桓的语气倒很坦然，“当然啊，我不但紧张，而且非常激动。”
“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呢。”
“哈哈哈……”陆景桓在女孩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和上次录节目时是一个味道。
他自然地把手收回来。“其实不是个好习惯。”
孙承完没有回应，低头看着地板，把收回的手胡乱背在身后。
她有些怅然若失。
可能是受才结束的舞台氛围影响吧……毕竟要在台上扮演他的恋人。
不，不是可能，一定是！女孩暗自纠正自己的想法。
……
“旻浩，你说实话。
“彩排看完NoMad的舞台之后，你真的还认为自己有机会赢他吗？”
看完陆景桓的首轮舞台之后，朴宰范就忍不住在后台发问。
他是作为秘密武器登场，所以一直没参加过决赛的联排，作为已经出局的导师，今天是第一次见识陆景桓的终极大招——《汉密尔顿》。
宋旻浩怎么想他不知道，他刚才反正被震撼到下巴都快掉下来。
《Okey Dokey》不优秀吗？当然不！恰恰相反，朴宰范认为《Okey Dokey》算是这一季都有数的优质作品。
但《汉密尔顿》的冲击性太强了……它完全是另一个级别的作品。
激动到问出这样的话后，朴宰范有些想扇自己的嘴巴，毕竟这话确实有些伤自尊心。
但宋旻浩比他想象中还大度，脸上丝毫不见愠色，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没有。
“真要说的话，我从半决赛之后就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赢的可能了。”
朴宰范看着折返回台上维持现场秩序的陆景桓，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附和道：
“我这辈子应该也创作不出《Panda》这种级别的作品——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半决赛的时候，我真是这么想的……即使现在也依旧这么认为。”
“谁说不是呢。”宋旻浩笑着摇头，不是不同意，而是再同意不过。
“不过，说实话，我并没有多沮丧。”
“真的？为什么？”朴宰范好奇，而旁边的Zico在宋旻浩开口之后就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如果只是强一点点，或者强一些，努努力就能追赶的程度，我或许会不甘心——但差距拉大到现在这种程度，我已经很难有什么好胜心了。
“或许说出来很没出息，但我真觉得现在更重要的是把NoMad哥的每个舞台牢牢记在心里，好好学习然后提升自己。”
宋旻浩挠挠头，“就好像Kanye来半岛开演唱会，你难道会产生和他一较高下的心思吗？肯定是好好看好好学啊。”
“世界级。”禹智皓出声替他总结。
“现在的NoMad，是世界级的Rapper。”
“……会不会太夸张了？”
“一点也不。”禹智皓认真地看着朴宰范，“哥如果听过他的那些Demo，或许会比我还夸张……”
……
……
……
“网络实时支持率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MC金振彪看着手卡，宣布着完全没有悬念的结果，“……NoMad选手在网上获得了96.1%的支持率。
“恭喜NoMad选手，再一次获得了演出顺序的决定权。”
“哇啊啊啊啊啊啊！”
“噢噢噢噢哦哦哦脆骨！”
台下的观众今天嗨得不像话，一点点事儿就能迸发出巨大的动静。
陆景桓拿起话筒正要客气几句，台下却有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这居然也能有4%的支持率，该不会全是WINNER的粉丝吧？”
这人的话让不少人跟着哈哈大笑，显然是深有同感。
陆景桓紧了紧话筒，“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那人本想觍着脸再说几句，见陆景桓表情严肃得过分，讪然隐入了人群中。
陆景桓这家伙不笑的时候冷得跟个冰块似的，确实挺唬人。
他拍了拍宋旻浩的肩膀，拿起麦克风道：“这轮我就先攻吧？
“趁着这么好的气氛，我正好乘胜追击。”陆景桓做出一副迫在眉睫的样子，仿佛生怕有任何闪失错失冠军。
宋旻浩知道他是在尽力表达对自己的尊重，心里有些感动，“哥加油。”
“嗯……”
两人下场做下一轮的准备，暂时把舞台让了出来。
填补直播间隙的是《Unpretty Rapper》第二季的几位首发选手。
陆景桓的Rap课学生孝琳赫然在内，为了给即将播出的节目预热，她们为今天的决赛现场准备了一个Cyper舞台。
虽然和《SMTM》的差距有些大，但作为串场表演倒是足够了，至少没有让场子冷下来。
在后台准备的时候，陆景桓被孝琳临时改的歌词给逗得莞尔一笑。
“只在女人堆里厮杀，我还是有点不习惯，不是这路径难，而是我的水平过于不一般。
“我的Flow在不停换，押韵无情翻转，你们处境注定难。
“陪你们玩玩，现在不是夏日女王，人设是《Unpretty Rapstar》里的卢景焕。”
西出口连忙起哄，“嚯——这课没白上！哥要不给我也整两节？”
“两百万一节，作为同事可以算你便宜一点。”陆景桓搓搓手指，一副好商量的模样。
“宰我是吧！？”
“嗯，你报警吧。”
孙承完和李遐怡捂嘴笑个不停，差点把衣服扣子崩开。
不过想起他刚才也是这样插科打诨，其实心里的紧张不比谁小，孙承完的笑容里多了点别的意味。
好像和对方拥有了什么小秘密一般，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
没有等待太久，大家重新上台。
忙不迭送上欢呼之后，观众赫然发现他们的服装没有多少变化，还是刚才十分复古的那一套。
不光服装，还有配乐风格、舞台灯效、伴舞编排，和上一首《汉密尔顿》都同宗同源。
艺人观众席上的金雪炫怔了怔，说出大家的心声：“今天到底是《SMTM》的决赛夜，还是路涣的巡演啊？”
照例朝大家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陆景桓先声夺人。
“我绝不能放空枪！
“我绝不会放空枪！
“我年轻气盛有辘辘饥肠，我要找一个容得下我的地方！”
他准备的第二首歌叫《My Shot》，和之前的《汉密尔顿》是同一系列的作品，被陆景桓整理准备在同一张未发行的专辑中。
这些作品都创作于同一时期，讲述的是阿美莉卡最不为人所知的国父——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发迹的故事。
不光主题高度统一，陆景桓甚至还精心设计了完善的时间线，如果将一张专辑从头听到尾，就是汉密尔顿这一生跌宕起伏的故事。
第一个舞台的《汉密尔顿》充其量相当于“intro”，是整张专辑的序曲，《My Shot》才是专辑的主体之一。
如果把整张专辑当做一部小说，《My Shot》则相当于里面的主角自白。
面对才结识的朋友，汉密尔顿在这首歌里自我剖析，表明心意，与几位一见如故的友人达成共同的主张。
陆景桓创作的高明之处在于，即使你不了解前因后果，也能明显感知到这首歌里想传达的情绪。
那份不顾一切，那份愤世嫉俗，那份愿意为自己所珍爱的东西牺牲一切的孤勇。
你了解他所讲述的那一部分历史，会十分有代入感，而即便你不了解，也可以单独把它看作一首冒险启程的故事。
这回陆景桓终于把繁重的歌词分了一部分出去，给了BewhY三人一些段落。
Part虽然分了出去，但歌词全是他来完成的——和传统的Rap不同，这首歌讲述的是一个确切的故事，需要文学级别的撰写能力，不是简单的押韵那么简单。
甚至于，BewhY三人在Verse里扮演的也是性格分明的三个角色，连Flow和台风都得像陆景桓之前表演的那样，必须带着演绎的感觉去诠释。
西出口接下这活的时候就在吐槽，其实他们完全不能算是Feat，充其量算是表演Verse的工具人，最大的难度其实在于演绎，在于揣摩角色，跟演戏没什么区别。
他这话倒是不假，陆景桓就是在以戏剧的形式在创作这些作品。
这也是他没有分太多Part给大家的原因——分得太多了，以这几位完全非科班的演技，显然是驾驭不住的。
别说他们，就是陆景桓自己，如果不是在卢景焕的耳濡目染下有点长进，估计也没办法完成这个舞台——对于《汉密尔顿》这一系列的作品来说，演和唱一样重要。
对于外行而言，悉心调教的作品或许乍一听没有多少区别，甚至会觉得《汉密尔顿》这样的作品有些违背以往的音乐审美。
但人的身体感官总是先于理智的，在大部分观众还在处于揣摩阶段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了。
《My Shot》本就是一首热血而中二的歌，重复而高亢的副歌也相当易于传播，听过一遍之后就朗朗上口。
“我绝不能放空枪！我绝不会放空枪！
“不会错过任何属于我的机会，我绝不会放空枪！”
人都是会后悔的，会后悔自己过去为什么不勇敢一点，为什么没有选择另一条路等等——站在分岔路口的时候，其实是最烦恼也最快乐的时候。
陆景桓也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发现充满无限可能的年纪，才是人这一辈子最大的财富。
决定好要唱《汉密尔顿》这张专辑里的两首歌时，他就已经做好了音源成绩不会太好的准备。
那些都不重要，他只想在自己认为重要的舞台，演绎自己呕心沥血创作出来，视若珍宝的作品。
孙承完等人看到他电脑里那些数量惊人的废弃Demo时，都不约而同地问起，这些作品他到底准备了多久。
为了圆谎，陆景桓说是两年，从参军之前就有在研究，一直到退伍之后还在完善，足足有两年。
其实何止两年，是六年，从一夜成名一直到炙手可热，从未间断，足足六年。
上一世他还没有成名之前，就已经在准备这样一张另类的专辑。
而即使是完成之后，专辑里四十几首歌也没有发出去任何一首。
因为不挣钱，因为没意义，因为公司不需要这样的歌。
公司需要他才华横溢的人设，但是又不希望他真的展现出才华横溢的一面。
如果这份才华真的招蜂引蝶，他的走红就就不再有可复制性，不利于公司控制，也不利于吸引投资。
他只是资本的工具，他只是那个夏天被资本造出来的神。
如果人真的走上神坛，他身后的那些锁链就不再具有约束作用，他就不再是浑身插满器皿的奶牛。
回忆起过去的种种，陆景桓忍不住抬起头来，直视着上方耀眼的舞台射灯。
即使刺眼到忍不住用手微微遮盖，他也坚持着没有低下头。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陆景桓偷偷把麦克风捂住，喃喃自语。
“景焕。”
“内。”
“即使现在马上回到以前的世界，或者直接死掉，我也没有遗憾了。”
“噗……哥，怎么突然这么没有没出息。”
“你不懂。”陆景桓轻笑着摇头，笑得发自内心。
他终于表里如一，脸上和心里都彻底松弛下来，甚至有余裕开始继续整活。
他朝观众们朗声道：“我们来玩跳水怎么样？
“我现在跳下去，你们把我接住好不好？”
观众们比他还亢奋，忙不迭点头，“跳这边跳这边！”
“不！oppa跳这边！！”
“这边这边！”不少人奋力往近一点的地方挤，好像这样机会就大点一样。
“我来咯！”
生怕有什么意外，陆景桓瞄准一个男观众多一点的地方，助跑几下一跃而起。
一是怕女观众托不住自己，二是……二是不想被揩太多油。
“哈——”
“噢噢噢噢噢——”
顺利被人浪接住，陆景桓略微发紧的心彻底放松下来，“呜！！！！！”
他开心，观众也很开心，把他托来又托去，不断转移着位置。
疯狂的观众组成了忠诚的人浪，而他是这个自由国度唯一的国王。
气氛确实到了这里，陆景桓已经不在乎多少女孩在摸自己屁股了，只是玩得差不多了，提醒大家把自己托回舞台。
观众们显然意犹未尽，如果不是金振彪一直提示时间快不够了，估计怎么都不会把陆景桓交还给舞台。
陆景桓把麦克风拿到嘴边，“下次下次，下次我们再玩！”
“内——”
洋溢着笑容的陆景桓快要抵达“岸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变得空洞。
不是是不是错觉，大家发现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奇重无比。
没等抵达岸边，托举起他的人就开始陆续支撑不住，只好悻然松开了手。
“砰！！！！”
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陆景桓直愣愣地栽倒在地。
而他本人却毫无反应，直到坠地也没什么挣扎。
“！！！！！！”
躺在地上的陆景桓一动不动，让《SMTM4》的直播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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