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水雷屯
崔少愆谨小慎微的提问着,生怕对方将她拖下水。一块玉佩而已,他想要给他便是,可干万别再拖累到她。这一路走来,她被迫淌水而摔进去的坑太多了,她怕了,也烦了。
“一个故人曾言,当虎神、熊神和鹰鹫,此三玉佩出现之时,定要,委其以重任!”
洛染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崔少愆,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就像一个盯着猎物的鹰鹫。
“不会……又是我吧?!”
崔少愆拿手指了指自己,欲哭无泪的看向了洛染。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想要彻底的昏死过去。也不知此时‘装死’还赶不赶趟……当然她此举不是被吓得,纯粹就是被气的而已。薅羊毛就可着她这一头肥羊薅是吧?!还有没有王法了?!
“所以军师想要少愆如何?”崔少愆心中不断的下着决定,但凡洛染敢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绝对要跟他翻脸,且是毫不犹豫的那种。
“眼下,并不如何,时机未到。你且过来,继续推演这作战沙盘。”
洛染看着就差要跟他拼命的崔少愆,颇是好笑的弯了弯眼睛。在那个泪窝的“和煦”点缀下,整个人都温柔谦和了起来。很是自然的朝她招了招手,恢复了他平日里一贯的儒雅随和作派。
对方一脸平静的神色,倒是让崔少愆心下放松了不少。既然没有到要“鱼死网破”的地步,那她便装乖巧好了。反正和气生财,目前而言于她并不吃亏。但是,这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她也是时候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高粱河战役之后两月,契丹曾有过一次大规模的南下复仇之战,你可知?”洛染将作战沙盘一一摆好后,专注着眼前的布局,垂眸提问道。
“满城之战。我方正面迎敌八万余人,设伏两万余人。此战我方大获全胜。斩首敌军一万多人,俘获三万余人,获得大批粮草等。”
崔少愆侃侃而谈着,亦是专注的盯向了那沙盘的方位。初闻此战之时,她亦觉很不可思议。毕竟同样是十万对十万的兵力,高粱河之战败北的很难看,而满城之战却赢得相当漂亮!
“七月初六,高粱河之战后,官家于七月十三,便在定州做了详细部署。”
洛染将五根旗杆依次摆开在了沙盘之上,并向崔少愆一一的解释了起来。
“刘廷翰,云州观察史,戍守镇州。——在东。——被封为‘都钤辖’;
李汉琼,彰德节度使,戍守镇州。——在西南方位。——被封为‘钤辖’;
崔瀚,殿前都虞侯,镇守定州。——在西南方位;
崔彦进,河阳节度使,镇守关南。——在北;
孟玄喆——定武节度使——居西侧,对抗辽西路军。”
崔少愆看着那几个旗杆一个又一个的摆好位置后,便很是自觉的在脑海中,不断地推演了起来。
最近,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所谓作战沙盘的推演,和道家紫薇命盘中,排命盘的手动推演很是相像。紫薇命盘排好命盘后便可以解命盘。而作战沙盘排好对阵布局后,却还是会变幻莫测,复杂多变。
“辽军分为东西二路,东路由韩匡嗣、惕隐耶律休哥、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等率领,由平原开进;西路由南京统军使耶律善补率领,沿山后南趋。”
洛染继续增加了东西二路的大辽军队,将两根旗杆分别插在了作战沙盘之上。并抬头看向了崔少愆,很是认真的冲着她询问道:
“这一战,若是少愆你在,要怎么打?”
“此次推演,因着我已知晓结局,故会毫不犹豫的顺着他们的攻击路线前进,但是有几个疑虑倒是需要军师解惑。”
崔少愆人菜瘾大的睁着晶亮的眼眸,很是好奇的将她的问题,全部整理打包后,统统都丢给了洛染。
作战沙盘前的二人,一道人影正在给另一道求知若渴的身影,滔滔不绝的讲解着……
而另一边的穹庐内,同样的两道人影,亦是一模一样的姿势。一个身着长袍紧袖、脚蹬短靴的髡发男子,正在不断地朝着另一个人,诉说着些什么。
期间,他还会时不时地等待,对面那珠白色长袍男子的点头肯定后,才再次接口继续地诉说了起来。
林成岭坐在书案后,看着对方那口若悬河的愤慨神色,蹙着眉头将作战沙盘中的旗杆,插到了雁门关的位置上。
“军师,此次我们并不出征,而是由附马侍中、节度使萧咄李和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他们前去。”
耶律斜轸斜眼瞥了下作战沙盘上的雁门关那处,隐忍的掩去了眸中的不甘。
“太行山东部位置,地处平原,正适合大辽铁骑的作战;而西部,则有众多山脉,易守难攻,并不利于骑兵作战。不过因着满城之战大败,大王此次将东线转移至西线进攻,倒也无可厚非。”
林成岭盯着沙盘上,那两处悬崖的峡口位置中心——雁门关,拿食指不断地敲打着书案,显然正在思考着什么。
“辽宋自高粱河之战后,双方盟约迅速恶化,宋太宗在东线,部署了最少有十万兵力,正所谓是集结了重兵!我们再次前去,未必能讨到便宜。西线则只有五万兵力。我们避其锋芒当可以一试!”
耶律斜轸盯着勘地版籍图,顺着林成岭的话语,继续补充道。
“如此一来,一则可以鼓舞士气;二则可以探探宋军的虚实;三则,如若胜了,恢复北汉腹地后,大辽便可多一处缓冲地界。届时,再让他们感受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亦未尝不可。”
林成领看着西线那山脉连绵的地势,拨弄着手中的旗杆好一会后,看着明知如此还是颇为气愤的耶律斜轸,好笑的继续道:
“所以雁门关此行,因着南院大王没有亲自前去,故而心生怨愤?!”
“我倒要看看他们此次雁门关之行,能有何所获?!”
耶律斜轸很是郁闷的看了一眼颇为淡定的林成岭,抱怨完后索性也耐着性子,学起了对方的沉着冷静来。
“军师,我观你卜筮颇为熟稔,不若,也替我卜他一卦?!”不足盏茶功夫后,坐不住的耶律斜轸,看着把玩着龟壳的林成岭,跃跃欲试了起来。
“南院大王想要卜些什么?”
林成岭将三枚铜钱一字排开后,拿起了摆在书案上的龟壳,抬眸看向了对面的耶律斜轸。
“就卜此次雁门关之战,萧咄李和李重诲二人的表现!”
“好!”
话音落,铜钱撞击龟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随着铜钱不断掉了落六次后,六爻的结果终是出来了。而此结果——呈现的卦象是水雷屯卦。
林成岭看着书案上的那个屯卦,沉默着不再言语。只是扭头看向了与他们所在的毡帐处不远的方向,久久都没有回神。那隐藏在幽深的眼眸下,颇是复杂的沉寂情绪,让耶律斜轸愈加的好奇了起来。
“所以,军师,此卦怎解?!”
“天机不可泄露也……不过,他们此次南下,理应顺时应运、厚积薄发才是。”
林成岭看着并不想听到此解释的耶律斜轸,一甩衣袍便出了帐子后,眸中的神色愈加的幽深了起来。
伸手将贴身放置的玉佩拿出来,仔仔细细的摩挲了几遍后,将其轻轻地贴到了他的额头之上。到底……还要等多久啊,最近,他倒是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如此行径,对他很是不好。
再次将他的贴身之物轻抚了一遍后,拽紧了手中的‘虎神’玉佩,林成岭将那三枚铜钱和龟壳依次收了起来。
屯卦,大凶。六十四卦第三卦,四大难卦第一卦——雷雨交加,险象丛生,环境恶劣……
此次,恐怕是要——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了。
与此同时,与该毡帐相对的另外一处穹庐处,韩德让与韩匡嗣父子,正面对面而坐的品着茗。
只是韩匡嗣面上皱着的眉头,却是无论如何,都消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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