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五章 千古罪人（五）
中军帐内的气氛，紧张而凝重。众人的目光在杨业、王侁、潘美等人之间，来回的游移。
崔少愆的一番话，虽然暂时稳住了局面，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清楚，这场争论，还……远没有结束。
面色始终保持着……“微笑”模样的王侁，倒是没料到司天监里的那个臭小子，居然敢用术数，来影响众人的判断。
意味深长的地“瞪”了崔少愆一眼。
之后他便不遗余力的，在心中盘算起了，下一步的对策。
此刻，轻轻敲点着桌面的潘美，则表现出了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陷入到了沉思当中的他。
既想要:笼络一下——他的新部下，好让其继续给他，送上更多的战绩与军功；
又想要:在不得罪王侁这边的情况下，还能持续不断的卖个好。
绞尽脑计思考着，两全其美方案的他，试图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解决之道。
此刻的中军帐内。
唯一挺直了……脊梁与腰杆的杨业，则是眼神坚定地，看向了众人。
当他的眼神，扫过了大儿子杨延昭之时，露出了让对方，务必要冷静且克制的情绪；
在扫到四儿子杨延玉之时，除了些许的欣慰外，更多的……则是告诉那个混小子，在这种关键时刻，一定要隐忍；
在略过了洛染的方向时，他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将他心中的全部所想，都用一记眼神，给传递了过去后；
笃定着对方，一定会懂他所想的杨业，再次将移走的目光，锁定在了他杨家……曾经的“前门客”身上。
欣慰，感慨，教诲……以及肯定，与认可。
种种……种种……
将这些复杂的情绪，全部都转化成了一记……赞许青年郎的未来，必定会前途无量的祝愿后。
终于！
将目光给收回来的杨业，整个人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质，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自始自终，都知道他自己的计划，是为了保护无辜百姓们的安全，而做出的一系列考量。
向来都是主张——稳中求胜的他，忽然……就有些累了。
如此的显而易见，如此的众所周知。
但是现在！他的初心，却是遭到了众人……如此强烈的“质疑”！
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无奈与悲愤。
觉得此时此刻，他也的确，是该放手了的杨业，漠然的低垂下了眼眸。
“你们！切莫要忘了！忘了本监军所代表的……可是官家的意思！
为了提振士气，稳定我大宋军队的军心，此番，咱们必须要正面迎战。
只有正面迎战，并一举大败了辽军！咱们暂时撤离的东路军、中路军，咱们大宋朝的士兵们!才会士气迅猛，斗志，才会更加的昂扬！！！
也只有这样！咱们大宋王朝的军队！才会一举攻下幽云十六州。成败的关键，都压在你们身上了！！！”
慷慨激昂又大义凛然着……自己的提议。
这一次，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的王侁，倒是很快的，就调动起了士兵们，迫切想要取胜的决心来。
周围又一次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在隐隐约约当中，听到了更多的同袍们，显然就这样默认了的崔少愆，却是忍不住的，将眉头都给拧巴了起来。
就这些……无脑的“屁话”，都能把人给洗脑了？！大哥们！咱们可是炮灰与活靶子呀！
咱们能不能，哪怕有一点儿！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啊？？！
她的同袍们，怎么都是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呢？！
杵在一旁的崔少愆，冷不丁的，就被众人的态度，给整傻了眼儿。
怎么会这样啊？！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岔子了？！
在心中犹豫不决的纠结着。
思忖着如何，步步为营下一步计划的崔少愆，却是被站在他面前的，大将军的声音给打断了。
“辽兵们的兵力和士气，都很旺盛，目前的我们，暂时还不适合同他们交战。
官家只是让我等，护送这几个州的百姓安全回宋。咱们只需带领着部队，从大石路出发便可。”
学着王侁的语调，同样加重了官家二字。
侧面提醒着众人，他们的任务，仅仅只是——护送四州的百姓们，安全抵达大宋境内的杨业，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诸位大人！咱们可以先派斥候，秘密地告诉云州、朔州的守将们这个计划。
等到大军离开代州的那天，再命令云州的军民们，先行出发。”
有眼力见儿的，直接站了出来。顺着父亲话语说下去的杨延昭，就事论事的，继续补充着。
“接着，等到咱们，将西路军的部队，驻扎在了应州。届时，契丹人必定会赶来抵抗。
那时，咱们就下令，让朔州以及寰州的百姓们也出城，并直接进到石碣谷内。
之后，派一干弓箭手埋伏在谷口，并命令骑兵在中路支援。这样的话，这三州的百姓，就能够万无一失了！”
身为军师，洛染又一次直白的，将他心中早就拟好了——不下干次的推演，给说了出来。
低垂着眼眸，并感受着军中，再次凝固起来的低气压气氛。
并不打算妥协的他，目光坚定且站的笔直。
此时，沉默不语的众人，皆将目光，转向了潘美的方向。
就连王侁，也将目光，给转移了过去。
只不过他的双眼当中，似乎还带着不少的威压与暗示便是。
“业之策，确实更为稳妥。但王监军所言，也很有道理。吾等身为大宋将士，当以勇猛之姿，与辽军决一死战方可。”
滴水不漏的左右逢源着。
将此话给说出口后，便环视着周遭众人一圈儿的潘美，悉数的将所有人的微表情，都瞧入进了眼底。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震。
眉头紧锁着的杨业，倒是没想到潘美，最终还是倾向了王侁的意见。
刚想再次开口，却被潘美打断了的他，突然一下子，就得“平静”了起来。
“不过，咱们……也不能贸然行事。业你可按照你的计划，先护送云州百姓撤离。
同时，派出一部分军队，去吸引辽军的主力。至于在朔州南部的石碣谷埋伏伏兵一事，就暂且搁置。”
听完这句话后，心中便一沉的杨业，也明白这已经是，目前的他，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抱拳领命的他，正准备说一句“未将领命！”之时。
对此并不满意的王侁，却是再一次的，打断了众人的行动。
“且慢！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再考虑考虑。尔等！且退下吧！”
对潘美的决定，并不是很满意的监军，也知道，不能将众人，给逼得太紧了。
微微点着头，并示意着众人，先行退下后。
再次恢复了平静的——中军帐内，徒留下了他那张，明显阴沉下来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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