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无形酷刑
陈宝祥有些发怔,他想不到,一封银元就能收买柳月娥。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
“当家的,你都知道,为什么还拒绝金小姐?看人家多风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高高在上,威风凛凛……当家的,如果咱秀儿以后也跟金小姐一样——”
陈宝祥一拍桌子:“闭嘴!”
他很少声色俱厉地对着柳月娥发脾气,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罢了,现在牵扯到当汉奸的问题,他当然要骂醒柳月娥。
柳月娥愣了愣,捂着脸跑出去。
陈宝祥气得肚子疼,如果济南的女人都这么不懂事,那还怎么杀鬼子?
真正让陈宝祥怒不可遏的是,柳月娥根本不知道金庆辉的厉害,还以为对方是个干娇百媚的女孩子,说话做事肯定靠谱,能够带领陈家一家人走向光明生活。
只有陈宝祥知道,金庆辉有多么阴险狡诈。
他害怕柳月娥上了别人的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对方把柳月娥骗走,一家人全都被抓到日本军部,那就麻烦了。
只抓了大人物,他们还能在外围营救,如果连陈宝祥自己的家人都成了人质,那他就动弹不得了。
一想到金庆辉得意的笑脸,陈宝祥就浑身冒汗。
他甚至觉得,金庆辉已经掌握了一切,整个济南城都在对方的控制之中。
他在屋里团团乱转,眼前又一次金星乱冒,幸好扶着桌子,才平静下来。
他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就撑不到赶跑日本鬼子了,所以赶紧沏了一壶茶,坐下来慢慢喝,让激动的心情缓缓平复下来。
金庆辉已经吃定了陈宝祥,傍晚时分,派人来给陈宝祥送信,大概意思是,如果陈宝祥想见大人物,可以到军部去,听听大人物怎么说。
陈宝祥想了一阵,才告诉送信人,他收拾收拾,马上跟着过去。
当下,陈宝祥必须揣摩大人物的心思,或者看看金庆辉到底准备怎么处理大人物,两个人的同窗之谊,是不是还能有用?
他跟着送信人,走到日本军部门口,看见里面那座三层小楼,顿时觉得心有余悸。
现在,哨兵看到他,恭恭敬敬,一切都是出自于金庆辉的授意。
下面这些人服从命令,要抓就抓,要放就放。
陈宝祥现在感觉到,就算给日本军部送一百顿饭,都未必能落下好来。
日本鬼子翻脸无情,他已经屡次感受到了。
上了三楼,进了金庆辉的办公室,让陈宝祥吃惊的是,大人物就坐在沙发上,两个人似乎正在亲密无间地聊天。
桌上摆着茶壶、茶碗,还有干果、蜜饯、瓜子和花生。
金庆辉笑着招呼:“陈老板来了,坐下来喝茶,听听大人物的高见。我这位师兄真的是博学多才,博古通今,不管说什么,都很有道理。”
大人物淡定地笑着,根本不在意金星辉怎么说。
他看到陈宝祥进来,也没有半点吃惊。
陈宝祥坐下,大人物再次开口:“金小姐,我们谈论山东形势,你以为日本人掌控江山,可以为所欲为,实际上完全错了,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外来侵略者历来不得安宁,总会被同化或者赶出去。不信你看看中国的历史,就明白这个规律。”
金庆辉淡然地笑着,指着书架上的几本历史书:“这里就有一套《资治通鉴》,历朝历代那些皇帝的言论都在里面,看它们就看懂了历史。”
大人物笑着点头:“难得你接受了西方教育之后,还会回来看中国历史。刚刚你说,很有可能由你来掌管济南,话不要说得太满,你应该知道历史更替之间,所有的武将是什么下场?”
陈宝祥虽然不敢插嘴,但他也顺着大人物的思路,回想历史。
一旦到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那些叱咤疆场的武将也就被皇帝派去镇守边疆,不可能留在京城里享福。
真正享受太平生活的都是文官,吟诗作对,歌舞升平,陪伴皇帝游戏玩耍。
所以到了和平时期,文官才能升得更高,武将永远不受重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就是过去的真实写照。
大人物指点金庆辉看这个,用意很明显,就是要让金庆辉给自己留下退路,干万不要赶尽杀绝。
“师兄,你的指点很有道理,我现在明白了。但是距离和平时期还有一段时间,我还可以做很多事,比如找到大清龙脉,再比如消灭太行山的势力。总之,我不相信你说的,武将很快就会被边缘化。”
大人物摇头:“想想看,日本天皇为什么要来到山东?就是因为他根本不放心你们汇报的情况,他要带着文官亲自过来验收战果,如果你做得不够好,撤职查办是很简单的事。”
金庆辉虽然还在笑,但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
她大概也知道,大人物说的话很有道理。
陈宝祥暗自想到,日本鬼子在山东,虽然占有了很多地方,但做的事情都是烧杀抢掠,让老百姓义愤填膺。
如果日本天皇到这里,看到的是这种敌对局面,恐怕也不会满意,跟他的想象差很多。
更何况,八方势力已经摩拳擦掌,等待刺杀日本天皇,他的秘密军列到了这里,很有可能就此翻车,死在山东。
这其实也是一报还一报,跟当年日本人在皇姑屯炸死老帅的时候,情形完全相同。
大人物没看陈宝祥,但他说的很多话,陈宝祥都必须记在心里,向外传递,说给修夫人听。
“师妹,既然你听不懂,我还是说得直白一点,不要再对山东过分压榨,尤其是对济南。这里的老百姓十分敦厚,只要给他们生活空间,他们一定安居乐业,表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这才是你们日本天皇愿意看到的。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那就完了。”
金庆辉指向陈宝祥:“陈老板就是热爱生活的典范,我准备天皇到来的时候,让陈老板带上自己米饭铺的特产,直接送到车上去,让天皇也品尝一下中国的米饭把子肉。我们在日本,很少吃到这种美食。”
陈宝祥陪着笑脸,如果这样,他就有机会见到天皇,在修夫人的指挥下,执行刺杀任务。
他现在脑子里十分清醒,只有刺杀天皇,才能让日本鬼子知难而退。
大人物和金庆辉的谈话越来越宽泛,金庆辉说到大清龙脉对于中国人意义非凡,假如日本人找到大清龙脉,控制了那些神秘传说中的力量,那么中国必败。
大人物笑起来:“金小姐,你说得太容易了,但你根本不知道那种力量是什么,又何谈控制不控制?我们讨论的是一个虚妄的话题,如果你向天皇汇报这些,天皇让你拿出足够的证据,你又能拿什么?难道是那十个人后背上的地图,还是天子绣?”
金庆辉摊开双手:“师兄,这些东西不足为奇,我已经向他汇报过了,如果没有新的东西,还是不用说了。”
陈宝祥感到,金庆辉虽然又阴险又聪明,但在大人物面前,还是落于下风,毕竟她的水平,距离大人物相差甚远。
两个人似乎不在同一层次,要知道大人物领导太行山多年,在激烈的战争中磨练提升,早就变成了常胜将军,几乎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中日战争的未来。
金庆辉忽然大笑起来:“师兄,就算你满腹经纶,现在还是被困在这里,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对不对?你这条小命都在我手里掌握着,还有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大人物淡定地笑了笑,然后摇摇头:“你错了,我一个人并不代表什么。你就算杀了我,太行山那支部队仍然存在,你们日本人屡次进攻太行山,全都铩羽而回,难道你不知道吗?杀了我,只是减少了我们一个人而已,你还是没有办法扫荡太行山。”
金庆辉的笑声本来很得意,但被大人物这样批驳,她的脸上挂不住,突然涨得通红:“师兄,扫荡太行山是战略行动,与我无关,我只能说,现在的济南完全在我控制之下。”
陈宝祥心中暗想,金庆辉所谓的控制济南,只是表面现象,如果八方势力一起攻打济南城,恐怕这里的日本鬼子就要变成惊弓之鸟,动都不敢动。
到那时,事情就变得很有意思,日本鬼子看似来势汹汹,日本天皇到了这里,看到的却是中国百姓同仇敌忾的团结局面。
对金庆辉来说,无疑于一次重大的讽刺。
陈宝祥一个字都不说,也明白金庆辉把他叫来,是为了让她见证怎样压倒大人物的。
“师兄,如果我把你带到审讯室,是不是我们就能换另外一种方式说话?”
陈宝祥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日本鬼子的酷刑全省闻名。
他不愿看到大人物遭受那些折磨,变得落拓潦倒。
没想到,大人物淡定地端着茶碗喝茶:“金小姐,如果你想动用酷刑,早就开始了,不会拖到现在,我猜你大概是想把我带到天皇面前,让他看看你是怎样才用攻心战术把我拿下的。抱歉,要想拿下我,你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不然天皇看到的我,还是今日这样,会跟他慢慢讲述中日历史,让他明白,没有中国就没有日本,没有大唐文化就没有日本文化,对不对?”
陈宝祥听得热血沸腾,大人物这些话虽然不是手枪子弹,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无穷的力量,让金庆辉挣扎不得:“师兄,你咄咄逼人,我没法给你讲——陈老板你来评评理,我好好伺候师兄,他却处处讽刺我,你觉得这有意思吗?我可以重刑伺候,但现在以礼相待,已经违反军部规定。”
大人物微笑:“金小姐,你用的是无形惩罚,比有形酷刑更厉害,佩服,佩服。”
陈宝祥连连苦笑,他知道,像金庆辉这样的人翻脸无情,如果大人物彻底得罪她,她也会下死手。
“金小姐,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只不过济南老百姓盼的就是和平宁静的生活,不管谁能让他们获得安宁,他们都会拥护。”
这句话话里有话,陈宝祥的意思是,如果日本鬼子停止烧杀抢掠,让济南恢复平静,老百姓至少能跟他们相安无事。
金庆辉点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好,我在这里就是要给予老百姓他们想要的生活,天皇想要看到的,也是这样。”
实际上,人人都明白,金庆辉推行的政策,不是表面上的烧杀抢掠,但背地里还是那一套,换汤不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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