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黄金再起变故
陈宝祥站了一阵,柳月娥出来,三个孩子也跟着跑出来。
“爹,哪来的大木头?”
陈宝祥看看传文:“买的,打家具。出了正月,就请木匠师傅来!”
传文的脸突然一红,此前陈宝祥两口子商量给传文找媳妇,聊到家具、房子、彩礼、媒人之类,被他偷听到了。
现在,木头上门,他以为是给自己打家具,所以有点心慌。
晚饭后,陈宝祥把自己关在店里,没有开灯,默默地坐在黑暗中。
隔着一层门,外面就是煤堆和木头。
他现在盼着朱啸天、吴一笑登门,给他解释清楚,不要把他蒙在鼓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有了亮光。
陈宝祥一惊,跳起来开门。
他以为有贼人上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帮冯爷的人,已经把木头、煤堆围住。
“陈老板,冯爷转眼就到,你不是答应要向他解释吗?他说了,愿意听你解释!”
陈宝祥摸了摸袖筒里的攮子,壮着胆子,反手关门,然后一步步下了台阶。
西面远处,三辆黄包车飞速跑来,一直到了米饭铺门口才停下。
冯爷没有下车,手里捏着雪茄烟,居高临下,盯着陈宝祥。
“冯爷,订金的事,我会通知朱大哥,绝对少不了你那份钱!”
“订金?不不不,现在我要的黄金——来人,给我搜!”
陈宝祥看着那些木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
如果没有必要,吴一笑不会费大力气,把木头运过来。
东西就摆在这里,剥掉树皮,树干上的藏金之处,必然会显露出来,藏是藏不住的。
“陈老板,你们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把咱济南的江湖好汉全都当成废物点心了吗?”
冯爷用雪茄指着陈宝祥,连连摇头。
有人掀开雨布,把煤堆摊开。
另外一批人,拿出撬棍,把树皮剥开。
“冯爷,我大哥朱啸天也是济南道上成名多年的人物,给他个面子,必当后报——”
“老陈,你是不是脑袋被门挤坏了?给他面子?朱啸天算什么东西,向我借兵,真是……把我当什么人?当大善人吗?我现在自己过来,没带着日本人过来,就已经给他面子了!”
“冯爷,是煤块,其它什么都没有。”
“爷,木头都剥皮了,没有凿过的印儿!”
两边人马动作麻利,很快就把煤和木头搜索了个遍。
“哦……”
冯爷拖了个长音,雪茄指着陈宝祥,久久地凝止不动。
陈宝祥的心也凉了,已经分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煤是煤,木头是木头……老陈,你他妈的耍我?”
陈宝祥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一会儿凉,一会儿热,一会儿快速飞转,一会儿僵硬不动。
“朱啸天到淄河滩去夺金子,明明已经得手,怎么没运到济南来?你跟他之间,到底怎么约定的?”
冯爷下了车,叼着雪茄,走到木头前。
有人拽着陈宝祥,把他拉到冯爷身边。
“老陈,跟我说说,这些木头干什么用?”
“打家具,儿子娶媳妇。”
“吴一笑说过,弄死运金队的人,把金条藏在木头里,运到济南,就扔在这里,谁都不在意,想什么时候拿走,就什么时候拿走——”
冯爷又回过头,看着煤堆。
“爷,什么都没有,就是煤块。”
“搜,再搜,他妈的再搜,这几个人联手耍我……搜,到屋里搜!”
陈宝祥呆若木鸡,站在冯爷身边。
院里一阵吵嚷,柳月娥带着三个孩子出来,躲在一边。
“都别管,好好待着,让冯爷搜。”
陈宝祥走过去,张开双臂,把四个人挡在后面。
不管冯爷的人怎么搜,一根金条都找不出来。
“他妈的,大过年的,你们这几个人害得我跑来跑去,要是惊动了鬼子,大家都玩完!”
冯爷走到陈宝祥面前,嘴里叼着雪茄,双手抓住陈宝祥的衣领。
“都是朱大哥的事,跟我无关。”
在家人面前,陈宝祥努力保持着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朱啸天这狗东西,到我那里去,装得人模狗样的,就说有一笔大买卖,借兵、借道、借我名气……现在,老大躲起来,让你这无名小卒在外面顶着。他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冯爷比陈宝祥高出一头,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着秀儿的脸。
柳月娥把秀儿拖到自己身后,低声嘱咐:“低头,快低头!”
冯爷笑起来:“呵呵呵呵,老陈,你最好赶紧找到朱啸天。他欠的账,你顶不起来,知道不?”
陈宝祥点头:“我去找,让大哥给你个交代。”
“交代,交代……你们这些狗东西,就不该给你们面子,蹬鼻子上脸……老陈,你知道不知道,朱啸天找我的时候,把你全家的命,都押给我了!”
陈宝祥摇头,冯爷大笑三声,转身上了黄包车,挥着雪茄,指挥手下:“盯紧陈老板,找不到金子,把他全家的命顶上!那个小妞儿不错,不错,呵呵呵呵……”
陈宝祥的心猛地一紧,秀儿是他的眼珠子。
如果冯爷把手伸到这里来,他绝不容忍。
冯爷离去,街上暂时沉寂下来。
“当家的,当家的……”
陈宝祥不想说话,他走到木头前,捡起两块树皮,仔细审视。
之后,他抚摸着木头,一根一根摸过去,把四根木头反反复复都检查了一遍。
木头表面没有任何切口,手指过处,一片光滑。
“拿灯来,拿灯来!”
他大声吩咐,传武马上进门,把油灯端出来,交到陈宝祥手上。
第二次搜索这些木头之后,陈宝祥直起腰来,心下惘然。
“爹,这些木头怎么啦?”
传文跟在陈宝祥身后,学着他的样子,用力摩挲着木头。
一家人回到屋里,坐在饭桌前。
四个人看着陈宝祥,等着他开口。
“没事,睡觉。”
陈宝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说。
他看不懂朱啸天和吴一笑做了什么,煤和木头就堆在外面,谁都可以来搜,确定没有一点点黄金藏在里面。
陈宝祥躺在床上,朱啸天、宋自雪、吴一笑的脸依次在他眼前出现。
他相信朱啸天,大哥是真正的济南豪杰,绝对不会坑害自己的兄弟。
天亮之前,东南方向响起狗叫声。
狗叫声此起彼伏,由远及近,渐渐到了米饭铺前。
陈宝祥霍然起身,趴在窗台上向外看。
屋顶瓦响,接着有弓弦的动静,窗外树干上“笃”的一声响,有人射箭,箭插在树上。
陈宝祥一动不动,听到瓦垄又响,射箭的人渐渐远去。
他走出去,把那支箭拔下来,再退回到屋内。
箭杆上绑着一封信,他把信解下来,摸索着展开,然后才开灯,快速地阅读了一遍。
箭是吴一笑射来的,描述了淄河滩上发生的战事。
朱啸天在狼牙渡、吴家堡、九龙峪三个地方设置圈套,水里、酒里全都下了迷药,但却被运金队的人避开。
最终,运金队到了火车道北边二十里,躲在断龙台下的山坳里歇息,等待天黑后翻越铁路线。
朱啸天果断下令,让吴一笑攀着树枝和藤萝,到了运金队的头顶,吹下迷香,迷倒这些人,最后才得手。
这个过程肯定惊心动魄,但信中只是一笔带过。
不过,无论冒着多大风险,金子得手,就全都值了。
朱啸天亲自动手,将黄金带到官路上,混入早就备好的煤堆和木头里,属于陈宝祥的那一份送往济南,按照原先的计划,请陈宝祥小心留存。
信到了这里,下面四行全都被墨团涂黑了,最后又有一行字,写的是——“黄金分为四份,各拿一份,等待江湖重聚。”
陈宝祥看不懂这封信,如果黄金就在木头里,那他应该能够找到。
就算他找不到,冯爷的人也找到了。
至于煤堆,更是只有煤,没有黄金。
被涂掉的三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同样不懂。
他坐在椅子上,捏着这张纸,一直坐到天明。
等到全家人起来,他向柳月娥等四人念了这封信。
“爹,金子就在木头里,这是没跑了。”
传武跃跃欲试,向店里望着。
“爹,到底有多少金子?”
传文年长两岁,也认识一些字,把那封信拿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几百两。”
陈宝祥估摸了一个数,但到底有多少,他也没把握。
秀儿惊喜地叫起来:“那么多金子?爹,咱有了钱,请一个私塾先生到家里来,我们三个一起上学——”
“当家的,还等啥呢?咱找个木匠,把大木头解成板,慢慢找,肯定能找到,对吧?”
一家人激动起来,都觉得富贵落地,马上就要摆脱抠抠索索的平头百姓生活。
陈宝祥把信纸铺平,望着传文:“老大,我怎么觉得这封信有问题?这是朱大哥的笔迹,但他中间涂抹了三行,难道有其它事不好意思交代?昨天已经检查过,木头表面光滑,没有藏金子的痕迹……煤块也只是煤块,里面更不可能藏金子!”
他被这封信里的话困住,无法解释。
“爹,别管那么多了,直接找人把木头胡乱弄开。那么多金子,木头才值几个钱?”
传武起身,拎起斧头,就要向外走,被传文一把拉住。
陈宝祥解不开这个谜题,无论怎么谋划,都极不合理。
“当家的,要不咱们等着?等你的结义兄弟回来,再作打算?”
陈宝祥又摇头:“冯爷随时会来,如果他跟咱们想的一样,也把木头锯开,把煤块砸成碎块,就算有黄金,也落在他们手里了……”
他当即吩咐,让传文和传武把煤堆倒进后院里,柳月娥负责把大块敲成小块,他和秀儿负责最后检查,避免金条丢失。
整整一上午时间,一家五口忙得团团转,终于把两堆煤块敲碎,全都变成了核桃大的小块,里面不可能藏下任何东西。
“当家的,没有,什么都没有!”
五口人面对着院子里的碎煤,谁都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被人半路掉包了?那样看来,木头也是一样,被歹人掉包了。等朱大哥回来,沿路追查,把黄金追回来。”
陈宝祥终于找到了一种看似合理的解释,一家人打水洗手洗脸,准备做饭。
外面一阵人喊马嘶,陈宝祥心一沉,来不及放下毛巾,就冲到了门外。
外面是冯爷的人,他们带着马车和力工过来,正在吆吆喝喝着,把四根木头抬上车。
“陈老板,冯爷吩咐了,把这几根木头扣押,暂时放在铭新池的货仓里。放心吧,少不了你的,等朱老大回来,带着银票去领木头,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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