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都是传言喽
苑家墓地离城门不远,徐庄往前走一柱香就是,梅玥无意间往窗外一撇,正好是俞长君那宅子的路口。
路旁还有没烧完的长明灯。
她暗暗合上眼睛。
捻佛珠的速度加快了些。
墓地深处马车进不去,只能下地步行,很奇怪,入口处有一条清扫出的羊肠小路。
梅玥问福宁:“你叫人来扫的?”
福宁眼睛微微眯着,看着墓的方向,“是有人来了。”
她拎起裙摆大步大步的往里走,容毓紧跟着。
娘亲的墓前跪着一人,正在烧纸。
苑福宁冷着脸,“是你。”
魏成檐早有预料似的,跪着不动,手里的黄纸一张一张喂给火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于我比父亲还要重要,我来上香有什么不对吗?”
苑福宁紧紧攥着拳头:“当然不对,你怎么配跪在这呢?”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风卷起火盆里的黄纸,有三两张飘在空中,魏成檐索性将剩的一把都丢了进去。
他站起来,不慌不忙的掸去了衣裳上的灰尘,然后盯着福宁。
容毓不动声色的摁上腰间暗器。
魏成檐:“你早晚要接受事实。”
“师父的死讯是当时的扶州知府亲自派人报给我的,还会有假吗?”
魏成檐冷冷扫了她一眼:“别执拗了,这件事你心里已经认了,否则为什么供奉他的牌位?”
苑福宁:“你怎么知道?”
魏成檐理了理袖子,“我人不在这,但这的有些人是和我
亲近的。”
他将放在雪里的大氅披肩上,捡起铲雪的小锹。
“享受享受你的假期。”
“赵节的事情一出,民心大乱,过几日我会把你扶进府衙,也算遂了你父亲的愿。”
他扫了一眼火盆,“这个盆子就留给你吧。”
短短几句话把苑福宁的心情激到顶点,她紧逼了两步。
“魏成檐,到底是遂我父亲的愿,还是为了你的官路做垫砖?”
魏成檐蹙着眉,“你的火气太大了。”
“福宁啊,我劝你一句,不要总是缠着你父亲的事不放,他是成年人,又是自己回的扶州,中途出事怪不了别人。”
福宁气的满脸通红,容毓却冷哼一声。
“魏大人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你利用苑先生的死在京城演着孝子贤孙的好戏,入了当朝大学士的眼,还娶了他的独女为妻。”
“不过...那位贵女应该过世了吧。”
魏成檐眼底的笑意逐渐消失,死死盯着他。
容毓:“你的岳丈大人身后无子也无徒,女儿死了,他就只能用官位拉拢你。”
“这一趟出来,他许了你哪个位置?”
容毓步步紧逼丝毫不退让,声音却极有压迫感,“内阁吗?”
魏成檐心里有几分被戳穿的恼怒,但面上依旧不动。
“黄口小儿,什么话都是你敢说的。”
他还有点惧怕,容毓怎么能对他的来历和底细查的这样清楚,这可是杨舒等人都没能道破的!
容毓背着手,微微露出和煦的笑
意,
“大人这就恼了?我还没说完呢。”
“现在你外派扶州,不但要功绩,更想要名声,于是你用雷霆手段处理赵节,紧接着又想到了苑晗。”
“等我们这一趟再回城里,是不是就能听见当朝巡抚亲自祭拜师父的消息了?”
从始至终,容毓的神情就像讨论隔壁家的早餐似的,半点不慌。
魏成檐定定的看着他,又转眼瞧了苑福宁。
“他倒是有胆量。”
“你们是民,我是官,这样和我说话,不怕身首异处?”
苑福宁腰肢笔直,眉眼扬着,丝毫不惧。
“大周朝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规定,民不能和官说话的。”
魏成檐:“可你们还调查了我。”
容毓摇头:“大人慎言啊,容家酒楼颇多,听些坊间传言很正常,怎么敢说是调查呢。”
魏成檐:“那你刚才说的都是传言喽?”
容毓颇有深意的看着他,许久才朗声大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人常年在酒肆茶坊里待着,没规矩惯了,还望巡抚大人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他话说的漂亮,但寸步不让。
魏成檐竟有了几分兴趣,“五年前,你也是用这副巧嘴讨得当时巡抚郑凌吾的欢心吧。”
容毓微微颔首,“郑巡抚于小民,有再造之恩。”
魏成檐转眼看了看苑福宁,又看了看容毓。
他道,“苑晗在九泉之下,也算是能合目了。”
容毓笑道:“当然,苑昶将军英勇无比,苑姑娘聪明伶俐,
就连大人您都是治民有方的父母官,他当然安心。”
他往福宁的身后靠了靠,将归去的路给魏成檐让出来。
声音微微下压,面色有了几分认真。
“世间之事,都在和阴阳两合。”
“大人千里迢迢到扶州,必定缺几个趁手的人。”
魏成檐:“你要什么?”
容毓言语颇有深意:“入府衙,可不等于有权。”
他把话送到这了,苑福宁就直接点了出来,“我要品阶。”
她墨似的眼睛看着魏成檐,“并且,我要入刑房。”
魏成檐拿着小锹的手,慢慢摩挲着锹把,话语里施了压力,“那就只能让白明珠回家了。”
苑福宁微微一笑,“你不会的。”
“白明珠听话又能干,魏大人怎么会舍得如此趁手的兵器呢。”
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打个巴掌再给个枣子,最后还要拿住话柄,抛出利益关系,可比苑晗聪明多了。
魏成檐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么。
等他走后,容毓深深出了一口气,他刚才心里直抖。
福宁的手突然探在他的额间,冰凉的指尖点着他的眉心。
远处的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苑福宁:“你傻了,应该让我来威胁的。”
容毓摇摇头,“不分你我。”
他的眼底就像有无尽的桃花潭水,直把苑福宁往下吸,她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苑福宁:“多谢你。”
她声音很轻。
没等容毓回话,苑福宁就回身接上了梅玥,摆祭品,放火
盆,再将纸钱什么的依次排开,挨个坟头的烧纸。
今天是个大晴天。
火苗烧起来的时候,就连风丝都没有了。
梅玥慢慢从火盆前站起身,留福宁和敏学在坟前,继续烧着。
她站在容毓身边,面色有些凝重。
容毓:“苑夫人要说什么?”
梅玥:“福宁曾经和我说过,我的婆母不是婆母。”
“我从前不理解,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另外一个人呢,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并没有侧目,盯着那一大一小烧纸的背影。
“从前的季少爷也好,现在的你也罢,我们家不在乎身世地位,只要能对福宁好。”
容毓看着苑福宁,她跪在火盆前,那么小的一个身影,那么小的肩膀。
他十分肯定,“我要和她相守。”
“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我有行动。”
梅玥:“她这几年过的苦,我一直想帮她找个法子,听说寺庙开年的头香祈福最好,可抢不到。”
容毓:“交给我。”
头香,他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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