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曜回归第二十九日
胥朝起一入祥云, 周围变得凉爽下来。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熏香,耳边再无杂音。
桌上的菜肴鲜果都被撤下去了,深色的长木桌古朴典雅, 干净且干燥的桌面上铺着一张素白洁净的仙纸。
胥朝起来到桌前, 他看着一旁写了一半的书籍,其上墨迹苍劲有力, 矫若惊龙,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有些心动。
“师兄的字最是好看,我想临摹几字。”
温朝夕颔首,眼皮轻敛, 幽深的眼底藏着适从与何人都无法认出的欢愉。
胥朝起照着师兄的落笔书写,他有时写错了, 耳边会响起师兄低沉且耐心的指点。
胥朝起临摹只是因为他觉得师兄的字是他从未见过的好看,但他并不知师兄的字在二十七境是何等的有名。
曾经有境主连续百年, 每年上书,只为得到温朝夕只言片语的批改。好不容易温朝夕批改了几字, 那境主直接将批语裱起来挂在书房内, 生怕被旁人看去, 他吃了亏。
温朝夕的真迹更是有市无价, 哪怕是有人花天阶法器来求,都无人愿出, 甚至市面上温朝夕的字帖都要比寻常字帖贵几倍。
而此刻, 温朝夕指点着胥朝起, 甚至一个字还会为胥朝起讲几遍, 直到胥朝起的字有了温朝夕的影子, 温朝夕才停了指点。
胥朝起写字愈发顺畅, 温朝夕看了会儿,转身剥了几枚碧软果放入碗中。
胥朝起嚼着师兄剥好的果肉,腮帮子鼓鼓,却没怎么发出声音。他安静吃完,又埋头临摹。
天梯上,东南下境境主惶恐且迷惘地往上爬。他不知温掌门为何在众多境主中独独点了他的名字。
血腥味塞满他的鼻腔,剧烈疼痛险些让他晕厥过去。
明朗的天空下,他的身影被不少人看见。若是以往,他自然羞愧又愤怒。只是今日,铺天盖地的恐惧将他包裹,他的脑子一团乱麻,只想着如何活下去,其它暂时也顾不得了。
云彩上能看到的人皆是境主,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惊讶,有人讥讽,有人回忆。
众人能露出这副神情,显然东南下境境主平日恶事没有做,境主知道的私密只多不少。境主们只是在想,这郑赴林是踢到哪块铁板上了?竟如此狼狈地爬上去?
郑赴林惶恐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惹的事是哪一件?他只希望、只希望自己惹到的是小事。
温掌门因师弟死去浑浑噩噩多年,早就不理尘事。若是他惹的事不大,说不定能轻易蒙混过去。
郑赴林报着侥幸往上爬,然而眼前早已被汗水打湿。即便他比方才镇定了许多,手还是在依旧颤抖。
祥云里,胥朝起临摹了大半个时辰,动作愈发熟练。
终于,他推开了被临摹的书籍,独自落笔。
笔尖在白纸上留了一个墨点,他微思,浓密的睫毛翘起,他轻轻写下了三个字——
[温、朝、夕]
刚一收笔,他的嘴唇干涩,不得不一直抿唇。他悄悄看了眼师兄,长这么大,他还未当面唤过师兄名讳。
他的心跳比以往快了许多,师兄也看到了那三个字,平静的双眸凝望着纸面,结界内彻底安静下来,二人的呼吸声被无限扩大。
许久,师兄未抬头看着字迹,笑着道:“小曜写得极好。”
只是师兄亦将手伸了过来,握住了笔端,他带着胥朝起的手再次写了那三字。
两幅字迹在笔画上有些相似,但细节上却有所不同。比如“温”字稍微窄了些,“朝”字又多了一横……
师兄离胥
朝起很近,低沉道:“师兄惯常这般写这三字。”
胥朝起表面上看是在认真记这三字的模样,实际上他头皮早已发麻,周围热得他连吐出去的气都带着燥意。
东南下境境主入结界时,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震得他趴在地上险些起不来。
他双耳嗡鸣,眼前昏黑地抬起头,那位身边多出来的青年让他瞬间清醒,凉意顺着他的大脑穿过脊梁渗到全身,恐惧感将他的脑海填满,当场失了神。
温掌门身边多了个疑似道童的貌美青年,这件事早已传到了所有境主耳中。
只是东南下境境主做梦也没想到,传说中的道童竟是与他儿大比的徐承曜!
温掌门还在认真教徐承曜写字,这一举一动透出来的宠溺无不让东南下境境主浑身发麻,冷汗早已将他的里衣浸透。
他弯下腰,额头磕在了冰冷的云面上。
东南下境境主早就没了力气,浓浓的绝望感在他的内心升起,只是绝望中还夹杂着浅浅的一缕希望。
他还能活,只是他得赌,赌温掌门对徐承曜的态度。二十七境有的是手段阴狠的老东西表面柔和宠溺,实际上只是把身边的美人当可有可无的物品。
就在这时,“徐承曜”开口了,他毫无防备地唤着身旁人:“师兄,我这几字是不是写得比之前好许多?”
“师兄”二字一响,东南下境境主脑中“嗡”了声。
他知道他完了,彻底完了。
胥朝起这边第一轮大比已经结束了,有些弟子可能还要再比上两日。宋水清这边运气是真的好,一共三场,他只需要两场,最后一场还轮空了。
西境境主知道后恨不得昭告天下,而宋水清也清楚自己的实力并不够看,他趁着未来几日空闲,和胥朝起学了些新符法后又窝在家埋头苦练起来。
胥朝起自与郑木堂斗法一战成名后,找他买符的弟子越来越多了。南竞仙台暂时关闭,胥朝起也是闲着无事,干脆寻个地摆起摊来。
为了让众人方便找到他,他来到人最多的午市摊上,旧布往地上一铺,摊子就支起来了。
海风和煦,胥朝起端了个小凳子坐在摊后面,周围的叫卖声绵绵不绝。
他托腮打量着周围,隔壁摊子上卖法器的老者喊得很是卖力。
“上古神器!捡漏了!不要998,只要888下品灵石!”
胥朝起惊疑地看着老者,老者一看隔壁小友穿着甚好,便知这位是个有见识的人,于是不好意思道:“我老汉虽说骗人较多,但里面也还混着几件真品。”
“真品?”
老者脸一红:“真的黄阶法器。”
胥朝起:……
他在这儿坐了一会儿,也看出了门道,原来是老者前面巷子的说书人有交易。说书人每一次说书都掺杂私货,故意把传说中的神器外貌描述地和老者摊上的器件一样。
胥朝起摇了摇头,将符纸摆整齐,他还是做自己的良心卖家吧。
胥朝起的生意不错,一下午摊上的符纸被抢了个干净,他也赚了满满一袋钱,整个心都像是被填满了。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街边有卖灵兽肉的摊子,于是买了两斤玄品灵兽肉回家,自己的赚得钱也花了大半。
胥朝起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满心欢喜地拎着灵兽肉,想着到时也可以让师兄尝尝。
夕阳将整片山坡映成金色,他的墨发也铺上了一层金辉。迎着晚霞,路边的花草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侧过头,只见旁边有一个花草园。
花草园自
然是卖花的,门口牌子上写着:[奇花异草,二十七境罕见,入园一盏茶两枚中品灵石,一个珍植一枚中品灵石。]
这个价格不可谓不贵,胥朝起忙活了一下午也才赚了一枚上品灵石。
他抬起眼眸望向前方的花草园,半边脸撒上余晖,掌心握住储物袋,最终走了进去。
他跑了小半片山头,最终挑了十来朵花,一结账二十枚中品灵石,今天赚得钱差不多被他挥霍光了。
温朝夕刚将饭做好,胥朝起就回来了。
胥朝起喜气洋洋地拎起手中灵兽肉,说这是他今日在外面赚的成果。
温朝夕从头至尾眼中含笑,他耐心地听小曜说完,接过灵兽肉,真心夸赞小曜数句。
小曜美滋滋,他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自己采摘的花束:“我回来时路过花草园瞧见它们极美,便将它们摘了回来,送与师兄处置。”
温朝夕俯视着小曜手中的花,眼中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他笑意不减,目光全落于花上。
温朝夕低沉哑声道:“小曜用心了。”
他握住花束,花束安稳停在他手中,花叶连晃也不晃。
晚上小曜得到了灵兽肉的加餐,吃完后美滋滋地回房中继续画符,以应对第二天的生意。
屋外,温朝夕用剪子认真将花束修剪好,又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玉瓷瓶,最后将花束按大小颜色等分好,逐一插入瓶中。
插好的花好看又明艳,上面悬着水珠,晶莹欲滴,迎着月光仿佛为它们盖上了一层白霜。
第二日胥朝起去摆摊,他的生意依旧很好,只是隔壁老者那摊子被人踢了,砸摊子的人说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胥朝起卖了一下午,又赚了一块上品灵石,只是临收摊之前,有修士跑来慌里慌张地问:“可有回春丹?”
胥朝起摇了摇头,那修士大是遗憾,一边跑不忘记留一句:“若你有回春丹,我愿花十块中品灵石买!”
胥朝起顿了顿,若有所思。
这日他回去,给师兄买了些他认为好吃的糕点,又采了一束花,钱又花了大半。
他回去后,师兄珍重地将他买的糕点装入盘中,二人饭桌上又多了一碟美食。
而他采得花被师兄收起来,师兄认真修剪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花插入一晶莹剔透的玉瓶中。
自那日起,胥朝起习惯每日往家中带些东西,同时路经花草园时采一束花交于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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