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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营养液40000加更】


今日,  风和日丽,云淡风轻。

        但《爱民报》报社的高老板深深觉得,他今天一定是出门忘看黄历了。

        ——否则他难得来一次报社,  怎么就正好被廖长义这个祖宗给逮住了呢?

        “高老板,别走啊,”廖长义一把抓住苦着脸想要开溜的男人,执着地追问道,  “我又不是想干什么坏事,  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高老板,  你就把晏河清的地址告诉我呗,  待会儿我请你喝酒!成不成?”

        “这不是成不成的问题……”高老板被他磨得都快没脾气了,“报社有义务为作者的身份保密,地址当然也算是其中之一,  廖先生,我们是真不能开这个口子,  否则多年经营下来的声誉就全没了啊。”

        当他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乔镜会突然找上他们合作吗?

        有《东方京报》和许维新的前车之鉴放在那里,  高老板早就引以为戒,并对手底下的编辑们三令五申过了。

        “一个地址而已,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廖长义也恼了,他把眼睛一瞪,“你不告诉我是不是?那行,我去找别人!”

        还不等高老板松口气,  刚走没两步的廖长义突然又转过身来,盯着他问道:“你们这儿应该还有晏河清刚送过来的新稿吧?给我看看,  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高老板:“…………”

        祖宗!

        先不提这边被廖牛皮糖缠上叫苦连天的高老板,在社会上,晏河清的这本《五十六》其实早就引发了巨大反响。

        否则,  廖长义的友人也不会注意到这本小说。

        不止一人把这本书和之前廖长义在报纸上发出的诘问结合起来看,认为《五十六》就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回击——毕竟,纵观历史,华夏面临的亡国危机还少过吗?哪一次他们没有挺过来?

        但也有很多人,仅仅是把这本书当做一部描写九州风物的游记来看,并为其中描写的山水风光而深深着迷,恨不得追随唐安一起去用脚步丈量祖国的大好河山。

        他们称这本书为“当代的《徐霞客游记》”,而在仔细地研究过晏河清在文中讲述的人文民俗、并发现这些都不是凭空得来之后,更是对作者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还有不少人故意模仿起了晏河清的文风,然而就连乔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文风,所以最后写出来的模仿体大多都是四不像,只能模仿个皮毛的那种。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还是《五十六》在学生群体中引发的巨大反响。

        每个少年都有一颗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心,而乔镜的这本书几乎是写在了他们的心坎上,很多人在看完之后便立志要学习唐安,走遍国内,看看天下之大。

        还有几位大概是看上头了,竟然跑到父母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想要休学去当个民俗摄影师,结果摄影师没当成,倒是挨了一顿好打。

        不过这些都和乔镜没什么关系,在确保自身安全后,他又过上了和从前一般无二的生活,每天上上课,空闲时间写写稿子,偶尔看看读者们的来信,再教教胭脂和乔景国文,生活简单又充实。

        然而,自从乔景的身份被学校内的教授们知道后,他的大学生活,到底还是变得和寻常学生不太一样了。

        先不提文春秋三番两次地趁着乔镜放学的时候“路过”教室门口,明里暗里地问他有没有写好的新稿给他看看,光是左向庭之前对着他横眉冷对,却又在几天前公然在课堂上拿出《五十六》给他们对比着讲东西方民俗文化的不同,就已经足够让当时坐在

        ——这笔记,他究竟是记呢,还是不记呢?

        由于教授们的举动,京洛大学里也开始隐隐有了传闻,说晏河清就是学校里的学生,但具体是谁大家就不清楚了。

        虽然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肯定是胡扯,但是更多的学生还是非常兴奋,巴不得当面找人探讨一番关于新书的剧情。

        晏河清居然和他们是同学!

        拜托,这超酷的好不好?

        一时间,《五十六》风靡国内各大高校中学,每期的《爱民报》和《东方京报》都会被人人传阅,选择手抄全篇的人也开始越来越多。学生们纷纷成立小说社团,讨论每次连载的剧情,并且哀叹晏河清为何只更这短短一截吊人胃口,然后化悲愤为动力,开始提笔写信给报社催更。

        因此,许维新哭笑不得的发现,尽管这一次有了《爱民报》帮他们分散火/力,然而他们报社收到的信件却不减反多,邮差已经从每天两趟变成了每天三四趟,就这样还送不完。

        “盛况啊,”他望着那堆满一柜子的信,由衷感叹道,“真是盛况啊。”

        他不敢自当伯乐,但乔镜却一定是那万里挑一的千里马。尽管如此,许维新还是可以非常骄傲地说,和乔镜签下合同,是他这辈子干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除了在外面搅动风云外,家里的两小只也非常喜欢乔镜的这本《五十六》,在稍微认识了一些字后,每次乔镜写完新稿,都会迫不及待地抢着要看。

        至于景星阑,他则成为了乔镜的免费抄写员,因为现在要给两个报社送稿子了,乔镜在写完一份后,剩下的那份就交给了他来誊抄。

        因此,每天晚上坐在书桌前的就变成了两个人。

        乔镜也想过要不要直接雇个抄写员,但是景星阑自己说不用,他似乎很乐意帮这个忙,还会在誊抄时故意模仿乔镜的字迹——尽管乔镜说过没有这个必要,但这是他一点固执的坚持。

        当然,有时候景星阑抄着抄着,就会停下笔休息一会儿,偶尔乔镜写累了抬起头,就能看到男人托着下巴在灯光下朝他微微一笑,漆黑的双眸中漾着淡淡的温柔。

        每每这时,乔镜总有种他们还在现代的错觉。

        他们那天去照相馆拍的照片,也在几天后被送到了家中。

        乔景第一个冲过去,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他把装在里面的照片倒出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几张黑白的人像,表情颇有些复杂。

        乔镜知道,他大概是想到了那个曾经给过他一个家的老乞丐。

        虽然少年平时表现得都十分大大咧咧,但正是因为经历过得到又失去的痛苦,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家,他爱得比谁都要深沉。

        旁边的胭脂也凑过去瞅了一眼,结果也移不开视线了。

        景星阑随口问了一句:“照的怎么样?”

        乔景说很好,倒是胭脂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言论:

        “先生的腰好细。”

        乔镜:“…………”

        景星阑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勾起唇角:“哦?有多细,也给我看看。”

        他顶着乔镜一脸无言的视线,观察了那照片片刻,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嗯,确实挺细的。”

        乔镜是家里最后一个看到照片的人,他把那几张黑白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都没看出来到底哪儿细了,明明就是正常亚洲人的腰围。

        净会胡扯,他想。

        几张合照被景星阑挂在了客厅的墙上,而乔镜和他的合照,则被装进相框放在了书桌上。

        乔镜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

        晚上,景星阑看着他盯着照片发呆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丝期待:“我看你盯着它发呆很久了,在想什么?”

        乔镜愣了几秒,才“啊”了一声反应过来。

        “我在想,”青年慢吞吞地说,目光仍旧执着地盯着那张照片不放,“到底哪儿细了?”

        景星阑:“…………”

        在听说了这件事后,别说乔景了,就连一直偏心偏到姥姥家的胭脂,都不禁开始同情起了景星阑。

        虽然先生非常优秀,但是喜欢上他的人……

        咳,不得不说,的确挺不容易的。

        虽然《五十六》在社会上广受好评,连带着“晏河清”这个笔名也在文坛影响力倍增,但是乔镜从来不敢说,自己的写作水平能在这个时代名列前茅。

        他只是幸运的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以及一个和平繁荣的未来,所以才能写出和这个时代画风截然不同的作品而已。

        在对文学和政治的研究方面,无论是左向庭、文春秋,还是廖长义他们,乔镜都远远不及。

        因此,在知道左向庭居然愿意无偿帮忙翻译他的小说、并出版到国外时,乔镜当场就呆住了。

        等回过神来后,他下意识拒绝道:“先生,我何德何能……”

        “什么叫何德何能?”左向庭瞪了他一眼,凶狠的眼神立马让乔镜闭上嘴巴不敢说话了,“老夫亲自帮你翻译,这的确是你的荣幸!但你也只能在我面前讲讲了,若是在外人面前还是这样一副态度,可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既然是老夫的学生,就拿出点儿霸气来!”

        乔镜努力霸气了一秒钟:“……好的先生。”

        左向庭看着他,又露出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走走走,看着你就烦,”他挥挥手,嫌弃道,“人家都说字如其人,文章也一样,到你身上倒是恰好反过来了!你这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社恐一说,学生们敢在课堂上直接站起来和教授辩论,教授们也都鼓励学生大胆表达自己的看法。课堂之外,这些高校学生们还会去街上发表演说、去各种场合宣传新文化和普及白话文,放到现代,基本个个都是辩论大赛前三名的水平。

        因此,乔镜在其中就显得愈发格格不入了。

        被院长赶人,乔镜也只能朝左向庭微微鞠了一躬,默默离开了。

        在走廊里,他又撞上了来找左向庭谈话的文春秋,乔镜低声向对方问了一声好,在文春秋的注视下低着头下了楼梯。

        文春秋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看这孩子一脸倒霉样,就知道又被玄华那个刀子嘴给凶了一通。

        唉,真是没办法,说了多少次都不听。

        文春秋走进左向庭的办公室,看着对方书桌上摊着的那本《五十六》,忍不住哼笑一声:“好哇,又被我猜中了。”

        要说全天下左向庭拿谁最没办法,那肯定就要属他面前的这位了。他无奈地起身给文春秋倒了一杯茶,问道:“文校长今天来我这儿,有何贵干?不会又是来批评我的吧?”

        “怎么会,”文春秋笑道,“而且玄华,你可不要瞎说,我什么时候批评你了?”

        见左向庭用一种“您自个儿说呢”的谴责目光盯着他,文春秋抿了一口茶,也乐了。

        “说实话,”他的脸色稍稍正经了一些,“乔镜这个孩子给我的惊喜太大了,玄华,在此之前,你能想象吗?这种文章,居然出自一个还未从学校毕业的学生之手?”

        左向庭沉默片刻,非常诚实地摇了一下头。

        “其实不止他一人,”文春秋叹道,“最近国内文坛涌现的年轻一代都让我有这种感觉,虽然局势已经到了坏无可坏的境地,估计马上就要……唉,不谈了。但是我还是有种强烈的直觉,”他重重地放下茶盏,双眼直视着左向庭,“天佑华夏,无论如何,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绝对不会亡。”

        左向庭扯了一下嘴角:“您搭理那姓廖的做什么?我看他就是闲的慌,没事找事。”

        文春秋哈哈笑起来:“没办法啊,他的激将法用的很明显,但效果也足够好不是?看到那种标题,谁要是能忍住不提笔写信骂上他一番,那简直是圣人了。”

        左向庭精准讽刺道:“廖长义这次,是真把自己当小诸葛在世打算草船借箭了。要不是他运气好,恰好有晏河清的连载替他转移注意力,光是这篇文章就有够他受的。”

        “是啊,”文春秋说,“不过廖长义此人,莽撞是莽撞了些,可比那些表面冠冕堂皇的伪君子们强上百倍不止。”

        对于这一点,左向庭也表示了赞同。

        “下午有一场程角儿的戏,”他今日难得清闲,主动邀请道,“文校长,可否赏光啊?”

        “不了,下午还有正事要干呢。”文春秋笑着摇摇头,“树大招风,我下午得去几个老朋友那里走动走动。毕竟学生有出息了,咱们这些为人师表的,如果不为年轻人干点儿什么,那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闻言,左向庭立马道:“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文春秋露出一脸高兴的神色,语气十分真挚,半点儿都听不出来其实他这次来找左向庭就是为了这件事:“哎呀,玄华,那太好了!我正愁没人帮忙唱白脸呢!”

        幸好,左向庭不吃他这一套。

        “……文校长,您也差不多得了。”

        文春秋大笑起来,他背着手走到窗台前,望着窗外最后一片黄叶随风飘落,悠远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又是一年过去了啊。

        放寒假的第一天,城内飘起了小雪。

        吃晚饭的时候,乔景很兴奋地说道:“我在城内看到了征兵启事!只要满十六岁的都能去报名!”

        乔镜夹菜的动作一顿。

        坐在旁边胭脂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才十四,”最后,是景星阑出声打破了寂静,“专心上学,别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乔景很崇拜景星阑,但他还是皱起眉头反驳道:“这怎么能说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而且谁说我十四的,我已经满十五了,等再过大半年,就十六了!”

        “不行。”乔镜突然道。

        “为什么啊?”乔景猛地站起来,不甘心地瞪着他,“我早就说过我想当将军的!”

        乔镜:“你还小。而且,不行就是不行。”

        乔景咬着下唇,饭也不吃了,猛地转身跑回了房间。

        见状,原本吃得正香的胭脂也食不下咽起来。她强笑道:“就他这样还说当将军,别当在战场上当炮灰就不错了……先生你说对吧?”

        乔镜没吱声,只是默默放下筷子,说一句“我吃饱了”,便也起身离开了餐桌。

        胭脂不知所措地坐在座位上,有些慌张地问景星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景星阑叹息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不是你的错,我去看看他。”

        他也放下筷子,跟着乔镜来到了书房。

        “生气了?”

        乔镜抿了抿唇:“没有。”

        那就是生气了。

        景星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看着乔镜面无表情生闷气的模样,劝道:“乔景他也不是三岁孩子了,我会去劝劝他的,但是如果不行的话,我们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了。”

        乔镜:“可是他都还不明白上战场意味着什么。”

        “那些明白的人,要么成了逃兵,要么成了英雄,”景星阑平静道,“而且你真的觉得,乔景他不懂这些吗?”

        乔镜不说话了。

        景星阑咬咬牙,狠心道:“说句不好听的,总有人要牺牲,他可能是乔景,也可能是胭脂,或者是这个时代的任何人。我们只是这个时代的旁观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我都明白,也无力阻止,但是我们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他们却没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里就是他们的故乡。”他说。

        这一次,乔镜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都知道。但是……”

        乔景毕竟是他捡回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如果他坚持要去,我不会再阻拦,”最终,乔镜如此说道,“只是必须要满十六岁,少一天都不行。”

        景星阑点头:“那是自然。”

        他站起身,朝乔镜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好了,先不想这些了,再去吃点儿吧。我看你这顿饭都没怎么动筷子。”

        乔镜摇了摇头:“我不饿。”

        “……好吧,那我先出去安慰一下胭脂。”

        就当景星阑走到门口、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低声的询问:

        “如果那个牺牲的人,是我呢?”

        景星阑握在门把上的手停顿了一下。

        随后,男人头也不回地说:“我不会让你走在我前面。”

        说完,他便离开了房间。

        乔镜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片刻之后,很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失败,日九也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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