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生死关头

当一行人到达姚江渡口上游数里一个不知名的野渡的时候,天已经泛起了微微的白光。

到达野渡之后,王爷的暗卫在四周侦查了片刻,才将手敷在嘴上,“啾啾”的几声鸟叫声之后,不远处的水荡里传来了回应声,不多时,几条小船划了过来。

赤炎天傲与歆瑶、夏冬青等人上了其中的一条小船,其余的暗卫自行登船,船桨在水波上滑出几道水痕,一圈圈向外延伸出去,只行了半柱香的时间,转过一道水湾,到达了姚江的主河道,便看到一艘巨大坚固的楼船,船头竖着一面大旗,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火焰的标志。

在船上守卫的接应下,赤炎天傲一行人上了船,在踏上甲板的那一刹那,歆瑶舒了一口气,似乎这段时间的颠簸流亡,都成为了过去式,虽然前路还会有一些荆棘,但想来赤炎天傲已经可以应付了。

赤炎天傲一上船,简单吩咐了几句,便去处理公务。歆瑶等人被安置在了二层的房间里。

楼船底仓,有数十名精壮的汉子,赤膊裸身,遒劲的肌肉高高隆起,在得到命令的时候同时滑动身前的划板,巨大的楼船便向姚江的上游行去。

歆瑶临窗而立,本该松弛的心情却无端的紧张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紧张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加重。

当楼船行了小半日,即将到达陵水之时,忽闻外面鼓声阵阵,号角齐鸣。

歆瑶远远看去,竟然看到十余艘艨艟斗舰,在浩瀚的水面上列阵而来。楼船虽然巨大,但相比艨艟斗舰在速度和攻防都落了下风。

楼船上的守卫第一时间吹响了警戒的号角,无数守卫身着轻甲,立于船头,只待命令一下,便搭弓射箭。

赤炎天傲刚刚处理了一半的公务,其中有一条情报,让他生疑。当他听到了对面的号角声,立时明白,对面的来人,竟然是南理的水军。

南岭防卫竟然如此稀松,公然让敌国水军伸入大楚腹地几十余里水路,真是该死。

赤炎天傲端起酒杯搁在唇边,却迟迟不曾饮下,清浅酒杯里浮荡的是满腹的心事。

数里水路,敌方顺流而下,速度之快,几乎楼船上的防卫刚刚准备好,便接近了敌船。

艨艟斗舰仗着灵活,分别从楼船的两翼包抄过来,水上作战,弓箭为先,只见水面上弓箭互射,楼船仗着高度向下俯射,而艨艟斗舰将浸了油的棉布点燃,用箭羽射到楼船之上,一时间,楼船多处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形势危急。

楼船上的一个指挥者,立时命令人取江水灭火,不多时,火势便得到了控制,敌方见状,便派了十余个水性好的水手,穿着水靠,携带工具,远远的从水下潜了过来,对着楼船的木质船底凿了起来。

“咄咄”的声音传来,立时有人禀报了指挥者,很快,楼船上有几名水手用嘴叼着把尖刀,慢慢滑下了水去。

不久,船底翻着片片血水,“咄咄”声渐渐稀疏下去了,但并没有完全消失。

很快,又有一批人被派到了水地,当“咄咄”声全部消失,楼船的指挥才松了一口气。

“报~~”一声长报吓了指挥者一跳,“启禀大人,船舱已被凿透,多处浸水。”

“什么？”指挥者惊得目瞪口呆,船上有王爷,天皇贵胄身份尊荣,要是殒命于此,自己一家老小只怕都要赔了性命。

“请大人速速传令,让人设法堵住舱底漏洞,并以木盆向外淘水。”一个声音清冽如雪,正是歆瑶走到了顶层。

指挥知道此女随王爷而来,看王爷对其态度和悦,多半身份特殊,又觉得歆瑶所说不无道理,颔首一谢,便下达了命令。

不远处,几艘艨艟斗舰舰头嵌入钢刺,并用火油等物点燃,舰上之人催动舰身,向着楼船快速冲来,中途这些人都跳船离去,很快有敌船接应上岸。

歆瑶发现了这个情况,不好！“快,快,快拦下那几艘着火的船,一旦让他们靠近楼船,楼船危矣。”

指挥者手搭凉棚,看到那几艘冲来的舰船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是,仓促之下,如何能止住舰船的来势？

“速速让人放下小船,各自突围。”赤炎天傲也来到了顶层平台,看到危急的战况,当机立断。

暗卫押着刀疤,分成几队放下小船,但四周都是敌方的艨艟斗舰,即使到了水中,也在速度和战力上处于劣势,终逃不脱倾覆的命运。

歆瑶拿出了怀中一物,迎着飒飒寒风,火机一点,便塞给了夏冬青。

显然夏冬青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他快速接到手中,对着袭来的燃烧舰船一弹,一个褐色的物体带着火花,滋滋的向舰船飞去。

这个物体在那几艘舰船的中间位置轰然炸开,木头做的舰船,顷刻破碎成无数碎片,和挥洒的江水一起,四散而落。

这声巨响,将所有人都震得心头一凛,对南理敌军更是起到了震慑的作用。

趁着侧方的缺口出现,赤炎天傲玉指一挥,早已准备好的暗卫便放下几条小船,从缺口突围了出去。

南理舰船立即调整部署准备追上去,可是他们刚一集结,便听到那个神秘的褐色物体,又一次冒着火花,滋滋的飞了过来。

一阵巨响过后,四艘舰船都被破坏沉水,赤炎天傲等人站在小船上,顺流而下,竟是向着姚江渡口飘去。

此时虽然暂时摆脱了危机,但是姚江渡口早已撑开的网,尚在虎视眈眈的等着赤炎天傲落局。

偏偏这片水流漩涡连连,楼船巨大还可安稳行船,换做小船,便如落叶飘浮在浩瀚的江水,几次危急,都差点船身倾覆。

这一路竟然没有机会靠岸,等行到姚江渡口附近,赤炎天傲赫然发现,此地江面骤然缩窄了近一半,而江面上,有黑色的火油漂浮着,散发出微微刺鼻的气味。

歆瑶看着他们的小船,被乱流卷入了那片漆黑的水域,不禁脸色煞白。

她绝望的看向赤炎天傲,相信他早已明白了眼前的处境。

赤炎千凡真是大手笔,他将火油倾覆在江面上,又用几条粗粗的水绳拦在江面,如此,那些火油便没有随着水流向下游而去,而是稠密的铺满了渡口附近的江面。

赤炎天傲看着渡口上策马而立的赤炎千凡,双方都是武功高绝的人物,尽管隔的远,但是赤炎天傲看到赤炎千凡无声的对他说了句话:“你跑不掉！”

赤炎天傲冷然一哼,他大手一挥,一把火把突然从小船上抛了出来,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入了远处的火油之上。

歆瑶啊的一声,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只见江面上的火油,如野火春风,从那一个点,向外呼呼的烧去。

转眼间,就成了一个火圈,江面上飘浮着刺鼻的气味,浓浓的烟雾隔绝了人们的视线,赤炎天傲立在船头,指挥小船向着火圈冲去。

忽的一下,小船穿过了火圈,停在了那片露出碧绿江水的水面上。

随即,所有的小船都冲过了火圈,暂时停在了安全的江心。

赤炎千凡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尽管视线受到了阻挡,但他很快明白了赤炎天傲的用意,他一声令下,从水下霍然升起几座铁索悬桥,河岸的两边立刻有无数的弓弩手跑上了悬桥。

就在无数箭弩漫天射来的一刻,赤炎天傲对众人说了两个字:入水。

扑通几声,小船上的所有人,都钻入了水下。

歆瑶是被赤炎天傲拉着跳下水的,可是,此时的她如此悲催,因为,歆瑶不会潜水。

污浊的河水中,歆瑶觉得有一阵刺痛袭来,乃是肺泡内的空气被无情的压榨后的感觉,要不是有一只手牢牢的牵扯着自己,只怕早就沉到水底了。

夏冬青也紧跟在歆瑶的身后潜入了水中,只是他很不幸的,被流失所中,又恰逢有水草缠住了他的腿,等他在水下处理完,早已不见了歆瑶的踪迹。

歆瑶渐渐的感觉到头昏脑胀,就在她身体里的氧气耗尽的时候,一个人影游到到了她的面前。

歆瑶睁不开眼睛,她感觉到陡然被一双手抱住了头,下一刻,有人覆上了她的唇,一口空气渡到了她的嘴里。

歆瑶咽下这口空气,胸腔的刺痛有了些好转,被那只手拉着又在水里游了片刻,胸腔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又一次回来。

似乎是知道又该渡气给她了,那个人又一次将嘴敷在了她的唇上,如此反复几次,歆瑶勉强没有被水呛昏。

只是她毕竟不熟悉在水中换气的法门,一个不小心,一股水顺着鼻腔,涌入了肺里,她痛苦的抽搐蜷缩,但始终有只手对她不离不弃。

渐渐的,歆瑶失去了意识,冰冷的水中,她的思绪如闪电般的回顾着一生,最后,她的思绪停留在那个月白身影的男子身上,在异世,她没曾好好爱过一个人,在这里,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吧。

最后一刻,她睁开眼,看到那个月白的身影,真实的存在着,只是他松开了拉着她的手,双腿一蹬,向水面而上。在她们的头顶,有一片柔亮的光,仿佛指引着每一个生命逃离的方向。

而自己,在缓缓沉入水底,一头乌发,水草般飘荡在水中,她的手,还保留着向上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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