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晋江
除了玩水到无法自拔的路星星, 以及需要“看孩子”的赵真,其他人都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白霜还开心的边哼着自己新出的歌, 边将之前送的织物挂在房间里,装点着自己的新房间。
房间内的书架上摆放着黄白两色的菊花,随着窗外吹来的风轻轻摆动, 吸引了白霜的注意力。
她凑过去嗅了嗅,觉得柔和的花香顿时融化在了她的鼻尖, 让她整个人都放松到什么都不想做。
菊花应该是这个味道的吗?
疑惑只从白霜的心头划过一瞬间, 转眼她就忘了这件事, 放松到极点的大脑不想思考任何东西, 只想要遵从眼前的现实。
旁边的女工作人员笑着摸了摸书架, 道:“我还以为这边应该是民俗特色的那种,没什么现代化的东西。没想到这和我们也差不多嘛, 家具我都能认得出来。”
白霜深以为然。
从进来开始, 白霜就觉得这里比起深山里的村子, 更像是外面人来这里开的民宿。
无论是家具还是摆件,或是遗留下来的几张照片, 都在说明着这里曾经住过的人, 是现代化的生活习惯。
女工作人员手指碰到一个塑料片一样的东西, 她奇怪的摸了下来,才发现是一张冲洗出来的照片。
上面几个男人一副户外旅行的打扮, 背着巨大的登山包, 冲照片开笑得开怀。
左下角还有日期,以及一句“与三友人徒步留念”。
女工作人员不自觉在脑海中换算了一下时间, 应该是十多年前。
她有些惊奇, 没想到这么久之前长寿村就出名了吗?
虽然早就知道长寿村是因为背包客的口口相传而名声大噪, 但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让女工作人员颇有些感慨,有种穿透了时光触摸历史的感觉。
不过因为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所以女工作人员也只是在心中惊奇了几分钟,就笑着祝白霜玩得愉快,然后自己放下行李走了。
因为要进山,所以节目组的很多设备都只能拆成一块块,由工作人员人力背进来,此时到了地方,工作人员刚喘了口气,就要赶紧把设备重新连接固定好。
毕竟冬日天短,不赶快把设备都整理好的话,等天黑了再做更加麻烦。
路星星跑回来的时候,半边衣服都是湿的,因为玩得太开心而不停的哈着气,活像个玩疯了搞得一身都是湿漉漉的哈士奇。
跟在他后面的赵真叹息的捂住眼睛,一副不想看的模样。
但路星星显然对赵真并没有求生欲,半点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被赵真当成三岁小孩的事。
“师叔!欸?我师叔呢?”
路星星傻乎乎转过一圈,没看到燕时洵。
正蹲在地上整理设备配件的工作人员,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房间示意。
“星星,你手里怎么拎着水?”
那工作人员好奇的指了指路星星手里巨大的瓶子。
路星星虽然脾气不好,但那是对惹到了他的人或者他看不顺眼的人而言,至于其他人,路星星一向毫无明星架子不说,还特别自来熟,总能兴奋的和对方达成一致。
——堪称是狗界哈士奇,音乐路星星。
所以几期下来,工作人员也都大多和路星星混熟得差不多,喊对方的名字也成了顺口的事。
被别人发现了自己的战利品,让路星星有种幼儿园孩子想要炫耀小红花的兴奋感。
他“嘿嘿嘿”笑着,得意的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水瓶:“我在后面河里打回来的。”
“哇,和你讲,这边的环境真的超级绝,我在海云观都没见过这么清澈的山泉水,哪怕是海云观的水,也总有些落叶或者别的杂物呢,但是这里竟然真的干干净净,我尝了两口,嘿!味道还真的很不错……”
在柔和明亮的午后阳光下,泉水在透明瓶子里微微摇晃,折射着耀眼的光线。
工作人员本来一路奔波劳累就口渴,刚刚不过是因为忙于工作而暂时忘了这件事,此时见路星星在那里炫耀,本来压制的口渴之感忽然间就无法再抑制,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直接扑上去咬开瓶盖,咕咚咚把一整瓶水都喝下去。
好像只有那样才能解渴。
他咽了口唾沫,已经听不见路星星在说什么了,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中闪过一道红芒,就要起身往路星星那边冲。
但他旁边的人先一步起身,笑嘻嘻的跑过去,趁路星星不备直接从他手里抢过了水瓶。
“好兄弟,知道大家口渴没时间去打水,还帮我们带回来了。”
抢水的工作人员像兔子一样火速冲回来,一边唯恐路星星揍自己,一边笑嘻嘻的道:“谢啦兄弟!”
“诶……”
那是我给师叔师婶带回来的……
路星星伸手想要拿回来,但看着工作人员们忙了半天的样子,原本想要说出来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他挠了挠头,看着那些人开始找杯子分水喝,一副很渴的样子,也就没忍心再说什么。
进山的时候为了减轻负重,瓶装水这种又沉又非必要的后备资源,都被扔在了车上没有带进来,而工作人员干活又重,喝就喝了吧,他一会再去打就是了。
“你们记得把瓶子还我!”
路星星叉腰喊道:“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装水容器,就这一个。”
工作人员比了个“ok”的手势,笑嘻嘻道:“放心吧兄弟,绝对完好无损的把瓶子还给你。”
见到有水,其他人都欢呼了一声,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跑过来喝水。
尤其是最开始见到路星星的那名工作人员,在其他人分水的时候,像是野兽护食一样死死的盯着别人手里的水,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
将水递给他的那人不小心与这种眼神对视,都被这份不似正常人的凶悍骇得手抖,差点没拿稳水杯。
工作人员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一把抢过来就往嘴巴里面倒,嘴一张就把所有水都喝了进去,像是在沙漠里待了一辈子没见过水一样急切。
那人害怕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心有余悸的看向对方。
工作人员正在眯着眼舔着水杯杯沿,一副没有喝够水的模样,但整张脸上都弥漫着幸福的感觉,倒又不是很可怕。
那人心里犯嘀咕,纳闷不就是一阵子没喝水,又这么渴吗?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毕竟在娱乐圈各个组里辗转待了这么多年,傻子和聪明人都见过,什么样的同事都有,他也只认为这个同事或许比较喜欢喝水才这么急切,所以转眼就忘到脑后去了。
那人笑着和其他工作人员打趣,客厅里重新恢复了热闹。
路星星本来有点不高兴自己想拿给燕时洵的东西被抢,但看工作人员是真的渴了,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惋惜的摇了摇头,准备稍后等水瓶还给他,他再去打水。
他玩水玩开心了,直接蹲在河边伸嘴喝了个痛快,又兴致勃勃的想要把自己认为的好东西分享给燕时洵,却苦恼于没有容器。
——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想要装水回去!当然不会先带个杯子来。
不过好在,路星星在河水周围看了一圈,还真的被他找到了一个拴在木架子上的大水瓶。
以这个容量和造型来看,应该是哪家户外运动品牌的登山水瓶。
路星星本来还担心会不会脏,结果将水瓶的拎绳从木架上解下来一看,竟然刷得干干净净的,像是之前的主人专门把它放在这里打水一样,正好能用。
他立刻开心了,
赵真本来还想劝劝,但路星星挠了挠头,觉得以燕时洵的性格,应该不会像他这样像青蛙一样蹲着喝,最后还不是要用杯子装。
赵真一听,好像也是,就没再说什么。
结果没想到河边的石头湿滑,路星星打水的时候一个没踩稳就“啪叽!”掉了进去。
差点没把赵真吓死,他赶快伸手想要去捞,却没想到路星星在短暂的受惊之后,竟然发现了玩水是如此之好玩,就在清澈的河水里扑腾了半天,活像个玩疯了的狗子。
赵真:“…………”
唉……星星啊,你改名叫路哈哈得了,路·哈士奇·星星。
不过,虽然拎回来的水被大家分着喝了,路星星却没怎么伤心,依旧兴高采烈的去敲燕时洵的门。
“燕哥你怎么大白天的还关门呢?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路星星边敲门边大嗓门嚷嚷,大大咧咧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燕哥你干什么呢?你要是不方便我就一会再来……”
话没等说完,门就被从里面一下拽开,燕时洵黑着脸站在门口。
因为进了房间之后,燕时洵越看那束菊花越觉得奇怪,再加上所有的家具木头上全雕刻着菊花花纹,所以他就索性脱了外套,袖口一挽,毫不在乎形象的在房间里的各个缝隙之间查看,比对那些花纹。
路星星敲门的时候,燕时洵正好整个人都躺在木床下面半米高的空隙中,查看着木板下面刻着的菊花花纹,也因此没能及时过来开门。
结果就这几分钟的功夫,路星星就活像个成了精的大喇叭,开始大声嚷嚷了。
吵得燕时洵头疼。
见燕时洵脸色不好,路星星“嘎!”的就闭了嘴。
他有预感,他要是再说下去……会被燕时洵揍。
路星星伸手在自己嘴巴前面做出了个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已经把嘴巴缝上了,然后才小心翼翼的从门框外面伸出一颗头,从燕时洵身侧的空档往里看。
——他其实还真的挺好奇燕时洵刚刚在做什么来着。
毕竟他师父快要把他骂死了,最大的参照物就是燕时洵,天天恨铁不成钢“看看你师叔看看你”,路星星虽然不敢顶嘴,但其实也很好奇,燕时洵在没人的时候会背书吗?会练习符咒吗?
结果,路星星就正对上了房间里邺澧黑沉沉的眼眸。
对方的目光冰冷,几乎能在他身上看出两个洞来。
路星星:“!!!”
他头皮差点直接炸开。
“对不起师婶!我不知道你和师叔在一间房里!对不起打扰了,我这就关门。”
路星星火速转身就跑。
但是那些因为他之前的嚷嚷声而好奇看过来的工作人员:“……?”
因为角度问题,他们看不到燕时洵房间里到底有什么,只能从路星星的反应中大概判断事情的发生。
而路星星这种像是撞破了别人好事的反应……再加上房间里有两个人……
工作人员默默看向站在房间门口的燕时洵。
燕时洵黑着脸缓缓看过来,然后,扯开了一个狞笑。
“路,星,星!”
路星星一把拎起沙发上的书包就往楼上跑,因为书包过重的重量还差点拽得他一个趔趄摔倒,看起来更像是撞破了好事之后的狼狈尴尬。
原本不明就里的工作人员都沉默了。
“……”
不是……燕先生,真不是我们误会,是这个实在是的太真了。
不过燕先生你放心!我们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工作人员望天望地,就是不去看黑着脸的燕时洵,但指缝里的小眼神却控制不住的往燕时洵那边飘。
燕时洵生生被气笑了。
邺澧之前被打扰了与心爱之人独处的不愉快,倒是因为路星星的反应而慢慢消退了下去。
他挑了下眉,面容上慢慢洇开轻柔的笑意,换了个放松的姿势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半撑着脸颊,含笑注视着燕时洵的后背。
燕时洵结实流畅的背肌乍然收紧,像是受了惊的大猫一样警惕回头。
“路星星那傻子。”
燕时洵磨了磨牙:“要不是他跑得快,我非要把他拎回来考他那一大包书不可。”
刚冲进楼上房间,惊魂未定的赶快关门的路星星:“阿嚏!阿嚏!”
一想二骂,绝对是燕时洵在骂他!
幸好他跑得快,不然可能要挨揍了,哈哈哈打不着吧。
邺澧看着燕时洵,挑了挑长眉,慢悠悠的笑道:“嗯,路星星是傻子。”
他低沉磁性的轻笑声带起胸膛的震动,但偏偏是最冰冷威严的声线,却带上了缱绻笑意,于是连应和都像是在说情话。
燕时洵本来整理好的情绪立刻重新翻涌,他僵立在门口好半天,才缓缓眨了下眼眸,若无其事的重新走回来。
但是他蹲在床旁边半天,却像是走神了一样,忘记自己想要重新钻进床下面看花纹。
“时洵?”
邺澧前倾身躯,姿态自然的伸手揉了揉燕时洵微凉的发丝,像是随手撸了一把大猫一样,在不动声色的平静下面,是剧烈爆发的火山喷涌。
他捻了捻指腹,像是在遗憾这样的触感只能短暂停顿几秒,然后才笑着问:“怎么了?要帮忙吗。”
燕时洵本来不喜欢与别人离得太近,但他一抬头刚想说什么,就撞进了邺澧望过来的目光。
像是坠入了一片温暖的星光之海。
燕时洵张了张嘴,还是郁闷的扭过头去,抿了抿唇闷声道:“不用。”
邺澧的目光看得他不自在,但是如果在这种氛围下提出来,反倒像是他真的怎么样了一样,更加不自在。
所以燕时洵只好强制将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收了收,几个深呼吸迅速平静下来,眼神重新坚定的看着眼前的木头寝具。
因为临近水源,又地处深山,所以房子里的潮气很重,如果床板离地面太近的话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子冰凉。
因此,无论是之前燕时洵在客厅里看到的沙发,还是安南原他们房间的床,或者这边的床,全都是有离地半米的空隙,用以尽量隔绝开来自地面的潮气。
整栋楼下面也同样架空了半米,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一开始燕时洵虽然注意到了家具上刻着的花纹,但也只以为是小楼主人和村民的审美,虽然疑惑,但没有过多关注。
直到他的目光从装饰的菊花上划过去十七次。
每一次看到菊花,燕时洵都会纳闷,怎么这个季节和温度还有菊花,但这种疑惑很快就会消失。
等他再看过去,又会觉得奇怪,然后再次忘记。
就好像是有人进了厨房却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可对正常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燕时洵却并没有轻易放过。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忘记,那来回反复呢?
出于这样的疑问,燕时洵连带着对房间中的菊花花纹都警惕了起来。
然后,在大范围查看中,燕时洵发现连这些家具看不到的背板上,都刻着菊花花纹。
寻常人会在家具上雕刻花纹,是为了美观和寓意。
那在背板上雕刻花纹呢?既然没有人看得到,那它被雕刻出来的用处是什么?
尤其是,当燕时洵看到床板下面的菊花雕刻得更加生动灵活时,这种怪异感达到了顶峰。
燕时洵走过不少偏僻的村子,见过很多几乎失传的手艺,那些匠人可以用灵巧的手雕刻出令人惊叹的作品,活灵活现如同有了生命。
但是即便如此,这也是燕时洵见过最灵动的菊花。
大片大片的菊花开在木板上,纤长的花瓣微卷,肆意舒展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力,下一刻风吹来就会微微晃动,艳丽浓烈。
如果这样的雕刻手艺摆在明面上,燕时洵一定会惊叹于手艺之高超,但是这样被隐藏起来的……却只让他感到怪异。
燕时洵再从床下面出来时,就看到伸到自己面前,等着自己握上去的手掌。
冷白的手掌不带一丝温度,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近看之下,指腹上还有一层薄茧。
这是一双拿剑的手。
燕时洵恍然想起,那一晚在公路上,他看到十万阴兵旌旗烈烈,在这双手挥下的瞬间,铁甲动地扑向战场。
这是一双,执掌天地权柄,审判生死的手。
但现在,却在安静耐心的等着自己握上去,好像不管自己什么时候回头,都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愿意借出力量。
一瞬间的晃神后,燕时洵迅速定了定神,面容上看不出半点动摇,拽着邺澧的手臂借力起身,自然的避开了和邺澧手掌的接触。
因为视角变换,燕时洵看到了门口地面上遗落下来的水渍。
正是刚刚路星星过来时留下的。
“路星星……”
燕时洵沉吟,想起来刚刚路星星一身是水的造型。
后面那条河吗?
燕时洵这样想着,走到窗边推开拉门,站在木质阳台向下望去。
河水清澈见底,石头的棱角早已在长年累月的水流中被打磨得光滑,河水从石头间流淌过时被分流,高低错落,水流汇聚分开,叮叮咚咚,水波缭乱潋滟,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煞是好看。
但燕时洵看着看着,却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这种渴意来得奇怪,不是想要转身去喝水,而是想要就这样继续向前走,被漂亮的河水吸引。
燕时洵皱了皱眉,手一撑木质栏杆就想直接跳下去看个清楚,搞明白那种怪异感到底从何而来。
但就在这时,小楼前门响起了向导的声音。
“饭已经好了,但是太多了我一个人拿不动,能烦劳各位端过来吗?”
向导的脸上带着笑意,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比进山之前看起来精神头更好了。
燕时洵转身望过来时就注意都了这一点,他目光微凝,觉得向导的面貌有些奇怪。
虽然他从不给人算命卜卦,但是对这些知识他都算得上是精通,以面相看人气运也一样。
进山前,向导的气运很清晰,燕时洵能够轻易看出他一生的轨迹,知道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烦恼和愁苦,劫难也伴随着他一生。
可现在,当燕时洵因为向导明显更加活力的声音而注意向他时,却发现……向导的面相,没有了。
空荡荡一片。
明明这张脸就摆在这里,但是燕时洵却看不出气运的走向。
不,不是看不出来。
而是所有的气运杂乱在一起,每一丝缕的空隙都被其他气运填满,导致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
就好像白纸上落了一点纸屑,一点很明显,但如果整张纸都被覆盖,就分不清到底哪里是纸屑哪里是纸,也找不出最开始的那点纸屑。
向导注意到了燕时洵看向他的目光,他笑呵呵的抬头看向燕时洵,爽朗的道:“燕先生喜欢房间吗?怎么样,景色还合心意吗?”
“毕竟是要住很久的房间,还是合心意比较好。”
燕时洵微微垂下眼眸,眸光不带一丝温度,从头到脚的审视着向导,想要找出到底是哪里变了,才让他直觉不对劲。
向导没有遮掩,大大方方任由燕时洵打量,甚至还主动询问:“燕先生是觉得有什么疑问吗?”
听到向导的声音,所以走出来帮忙的白霜听到了最后一句,好奇的问:“怎么了?”
向导摇了摇头,笑道:“燕先生对长寿村很感兴趣,不过不用客气,我来就是为大家介绍村子的,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直接问我。”
说话间,其他人也都各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说说笑笑的往门口走,准备跟着向导一起去把食物端过来。
毕竟节目组这么多人,大家心里稍微算了算,就觉得这个数量不是一个人能够拿得动的,所以也都自发的出来帮忙。
安南原只听到了向导最后一句话,好奇的问:“向导,长寿村真的每个人都很长寿吗?像是刚刚那位爷爷,哇,一百四可太厉害了。”
向导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虽然大家的年龄不太一样,但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吧。”
众人:“哦哦哦!厉害!”
向导带着大家说说笑笑的就准备去取食物,那位老爷爷家离这边还有点距离,嘉宾们听着向导说起村中的事情,时不时惊呼出声,气氛一片热烈。
越过人群,向导扭过身仰着脸,灿烂的朝燕时洵笑着。
燕时洵掀了掀眼睫,眸光无波。
众人离开之后,小楼附近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得到后面河水的叮咚流淌声,还有窸窸窣窣的杂音。
小楼旁边的邻居,也是一栋风格相似的木质小楼,上面挂着不少黄白菊花装点,但没有织物。
坐在窗前晒太阳的是一位老奶奶,她半眯着眼,头一点一点的,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
燕时洵走过去时,老奶奶却像是恍然有所意识,抬起头慈祥的看向来人。
“伢,饿了吗?”
老奶奶笑呵呵的,温和的眉眼间沉淀着岁月的温柔,每一道皱褶都写着曾经的故事。
但现在,她已经不再试图向外人讲述那些被掩埋的故事和尸骸,岁月将她打磨成河中圆润的石头,没有半点棱角。
她唯一关心的,只是还活着的人。
“奶奶家还有些饭,来。”
老奶奶笑着朝燕时洵招了招手,像是偷偷摸摸给晚辈留了糖的老人,慈祥可亲。
燕时洵注视了老奶奶家两秒钟,然后迈开长腿,走进了老奶奶家的篱笆院子。
院子中种着大片大片的菊花,艳丽舒展着纤细的花瓣,恍然让燕时洵以为自己看到了之前在床板背面的图案。
而在花丛中,隐约露出了水井的一角。
但那水井已经荒废多时,上面长满了青苔,青黑色的石头上带着斑驳痕迹,不知道是在以前的岁月中泼洒了什么上去,留下了印记。
而石头也已经损坏碎裂,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荒凉意味,与繁花丛丛的花园格格不入。
老奶奶颤巍巍的扶着窗台起身,真如她所说,准备去厨房里为她眼中还真正活着的年轻孩子端来饭食。
她一站起来,燕时洵这才发现……
老奶奶从腰部往下,都是扭曲着的。
他最开始看了两眼还没发现哪里有问题,但眼睛和大脑都在疯狂提示他,让他在细看之下,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
正常人的腿弯曲的弧度和方向是固定的,没办法向前掰过去。
但是老奶奶的腿却恰恰相反。
她就是向前掰的。
连同着左右脚的方向,膝盖弯曲的弧度……就像是积木玩具,顽皮的孩子从中切开了玩具小人的身体,却在安装回去的时候搞错了方向,让下半身朝向了相反的方向。
并且,与之前燕时洵看到的村里老人的样子不同,老奶奶不仅做不到健步如飞,甚至连寻常老人的健康程度也比不上,整个人都缩水的佝偻着腰,肉眼可见的苍老。
老奶奶对此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虽然走得来回摇晃,但也已经熟练的扶住门框借力。
燕时洵皱了皱眉,大跨步几步上前,扶住了老奶奶的手臂,借力支撑住她的身体。
老奶奶抬起头,慈祥的朝燕时洵笑了下。
燕时洵本来对饭食没什么兴趣,但看老奶奶一直念叨着,他也不好丢下老奶奶一个人,只好叹了口气,跟进了厨房。
“奶奶。”
安静的厨房里,燕时洵蹲下身,目光与老奶奶平齐直视,诚恳发问:“我一路走来,没有在村里看到年轻人,他们都去哪了?”
长寿村,以老人长寿得名。
可是……年轻人呢?
一般家里有百岁老人,四世同堂之乐,满屋欢声笑语,稚儿学走牙牙学语。
就算不是如此,那村中也应该有中年人与年轻人,各个年龄层即便再不均匀,但也不至于断层。
但是燕时洵一路看过来,心中的诡异感却越来越重。
长寿村,竟然真的一个年轻人都没有……可是,怎么可能呢?
哪怕只有一个呢?
老奶奶看出了燕时洵面容上的疑惑,她停下了准备饭食的手,静静的看着燕时洵。
“伢,你还活着。”
老奶奶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皱成了一团,虽然面容不似其他老人般红润,却慈祥可亲。
她颤巍巍伸出手,轻柔的拍了拍燕时洵的肩膀,将落在他肩上的菊花瓣拂落。
“还活着,就够了。”
老奶奶笑眯眯看着好亲近,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透露一点关于村里的事情,只反反复复的在说活着,活着最重要。
小楼外传来喧闹的欢笑声,还有向导爽朗的哈哈笑声。
老奶奶像是忽然被惊醒了一样,看了看自己手边准备到一半的饭食,又抬头看了看半蹲在自己身边的燕时洵,原本苍老的眼睛闪过一丝明亮,随即又熄灭,变成了浑浊黄色。
“走吧。”老奶奶轻轻将燕时洵向外推:“外面在等你。”
燕时洵起身时,顺着老奶奶房屋的窗户向外看去,正对上了一双笑得灿烂的眼睛。
向导一直就站在篱笆外,眼睛阴冷的注视着里面的一切,咧开的嘴角挂着狞笑。
直到燕时洵看来,眨眼间,向导重新换了笑颜。
“阿婆,我们的客人跑到你这里来啦?”
向导乐呵呵的,依旧是那副淳朴的模样。
老奶奶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说客人看花好看,走错了路进来。
“阿野,你又来喝水啦?”
老奶奶眯着眼,一副慈祥询问晚辈近况的模样。
向导点点头:“也想村里其他人了,正好一起来看看。”
老奶奶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了她在窗边的藤椅上,对燕时洵看向他的目光视若无睹,慢慢阖上了眼,继续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像是院子外面的事情,都不再与他相关。
燕时洵看了老奶奶几眼,在经过花园向外走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掌漫不经心的从花丛上划过。
一瓣黄色的花瓣,眨眼间便被迅速的藏进了他的手掌心里,被手指挡得严实。
向导笑着引燕时洵往几米开外的小楼走:“阿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燕先生你有什么事情问我就行。”
燕时洵在阳光下停顿住了身影,平静的看着向导。
“长寿村的老人都很健康,为什么只有那位阿婆,看起来身体不太好?”
燕时洵问:“你们这里不是疗养的好地方吗?”
向导摆了摆手:“医院也不能保证每个人身体都好不是,阿婆她啊,体质不太一样。”
“谢谢燕先生关心阿婆,她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向导推开嘉宾们所在的小楼的门,笑着道:“不过,燕先生就算知道又能做什么呢?这是阿婆的命。”
嘉宾们的欢笑声就在客厅里响起,但燕时洵却觉得这声音如此遥远。
他侧身与向导对视,想要看清对方笑着的脸下,到底是怎样一个魂魄。
但向导依旧是憨厚笑容。
……
村里为众人准备的都是自家种的农作物,没有肉鱼但也足够丰盛。
小少爷原本瘪着嘴不想吃,但尝了一点红薯之后,甜糯得他眼睛瞬间亮了,主动走过来加入午饭。
其他嘉宾也都很高兴,虽然只是简单的煮了煮,连复杂的调味也没有,但是每一口都带着植物自己的甘甜。
“这就是无污染的长寿村吗?果然名不虚传,我现在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去买长寿村的特产了,真的好吃。”
安南原吃得一脸幸福,最重视身材管理的偶像,撑到要躲到一边去尴尬的解开两扣皮带扣,才觉得肚子松快了下来。
综艺咖深以为然:“要是我,我也愿意在这里定居,这才是生活啊。”
欢笑声掩盖了窸窸窣窣的杂音,水流破开又落下,声音不再悦耳。
水痕从河边一路蔓延到小楼下面的架空阴影中,消失不见。
只有滴答水滴,从木板滴落在地面上。
阳光下,老奶奶睁开了眼睛。
又重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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