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答案是：不能

回家后白玥一直无精打采的，倒不是被吓到了，就是突然挺感悟的，在这里人命什么的真的太不值钱了，若有朝一日她又遇见那个县令千金，且正如她猜测的那样对她有歹意，她该如何自处？

  苏氏察觉到自己这整日疯跑的小女儿情绪不对时是在吃饭的时候。

  “玥儿，可是有什么心事了？”苏氏担心的问道。

  这话引得白瑛和婆婆也好奇的看向她。

  “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突然想起了一问题！”白玥不是一个有事就憋肚子不说的人，有些事一个人反倒容易钻牛角尖，“娘，你说为什么有的人会被当做牲畜一样卖掉？”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不适合在饭桌上聊，但苏氏关心的只是这件事是否对她的女儿有所影响，并且她还知道她的女儿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话题，她放下饭碗，斟酌了一下说道：“玥儿，这个问题娘也无法回答你，娘自小被锁在深闺，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娘得跟你说的是，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都是弱肉强食的。

  就像一匹狼，一头牛和一只羊。它们三个，狼最厉害，而牛其次，羊最弱，你觉得若狼要吃肉的话，会先吃掉谁？”

  白瑛抢先道：“自然是羊，羊最弱。且狼想吃牛的话需得掂量掂量自己怕不怕那对锋利的角。”

  苏氏点头赞许道：“没错，瑛儿说的很对，娘要说的就是，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但你们要争取做那头让敌人忌惮的牛。”

  这时婆婆似有感悟也说道：“对，而且，我们没能力去管那些人为什么会被当做牲畜一样的卖掉，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强大自己，让我们自己不做那个被卖掉的人。”

  “玥儿，这也是娘为什么想让你找点事做的原因，你看哪个身有所长的人会生存不下去而被人左右的？”苏氏接着说道：“上次你和你大哥在镇子上遇到县令千金的事，你大哥临走之前跟我说了，我想这也是你最近为什么不去镇子上的原因吧？

  娘倒不是笑话你胆小，就是觉得，玥儿是否是你自己吓自己了呢，倘若那个县令千金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岂不是天下大乱？就算她对你有何歹意，我想她也不敢明着来。万不可因为捕风捉影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智。”

  白玥并不是真的小孩子，在一开始苏氏说的时候，她就猜到苏氏要表达的意思了，但她仍耐心而感激的认真听着。

  她很感谢老天爷让苏氏做了她在这个时代的母亲。

  这些话对一个享受了近三年平庸的人来说太重要了，无疑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都说人越待越懒，这三年，她在这个家里可谓是心宽体胖，没操过一点心，唯一的就是大哥读书需要的银子，然而那银子赚的又是轻松无比。

  自然的，她放松了，少了争名夺利的尔虞我诈，没了提心吊胆的阿谀奉承，觉得就这样平平淡淡也挺好的。

  却不想她前世尚且不甘平庸，历经种种磨难也要站稳脚跟，不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被别人主宰吗！如今的她怎么了！要说她就是真的怕了那个县令千金吗，实则不然，她就是想借机继续平庸下去，说白了，就是懒。

  她享受现在什么都不做没有目标的混沌过日子。

  她怀念每天被苏氏说教又关心又无奈的鸡飞狗跳。

  然而她将来呢，在这个时代，她白玥的将来会如何？是否能接受被家人接济，是否能接受被人欺负因没能力而忍气吞声，又是否能接受一辈子平庸无所成就？最后，又是否能接受自己成为那个被麻绳拴着毫无尊严被卖掉的人？

  答案是，不能。

  …

  苏氏的话不仅仅让白玥如梦初醒，更是深深震撼了白瑛。

  她自打学医就被村子里的人说三道四，她起初是自卑的，尽管她很喜欢医术。但仍不免怀疑自己一个女孩子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学医，是不是应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每天只等着到了年纪簪钗待嫁。

  如今她明白了。

  若是她不能成为那头主宰的狼，那么她就要做一头让狼畏惧的牛。

  而羊，又算什么呢！

  次日，白玥骑着养伤中的火箭一路晃悠来到了镇上，马背上还有苏氏让她带给奶奶吴氏的衣服，这衣服是苏氏自己做的。临近秋末，天气转冷，苏氏担心老太太着凉，就提前备着，也算一份孝心。

  来到二伯家的酒楼，伙计老远的就迎了上来，牵着马绕去了后院。

  自然的白玥也要跟着。

  进了后院，看到白玉一身杏色衣裙正在院中亭子里敛袖练字，“四姐，奶奶在哪屋呢？”

  白玉闻声，手一顿，一滴墨染了手下的宣纸，字废了，白玉虽心中恼火，却也耐住了性子：“玥儿来了啊，奶奶在后厢房呢！走，四姐带你过去。”

  二伯家这个酒楼要说格局是真不错。

  前头两层上下共十六扇窗的门面，门面后头有一倒座仓房，这在谷雨镇也算是大店面了。

  穿过仓房就是二伯一家住的后宅了，以前白玥倒是来过这里，但却不知还有个后厢房。

  跟着白玉穿过回廊花厅，就进了所谓的后厢房。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贴着后宅的北向屋子，没什么院子，比较阴暗。

  “玥儿别看这里昏涩，狭窄，但这里安静，我娘担心奶奶被前头宾客吵扰，特意找了这间厢房的。

  而且过着些日子我家搬新宅，到时候奶奶住着更舒心。”白玉边前头走着边自顾自说着。

  这些漂亮话不用白玉说，光看这环境白玥都能猜出一二，估计这柳氏也不是打心眼里多稀罕奶奶吴氏，她就不信，若是村长来了柳氏会让她爹住这里。

  不过来二伯家也是奶奶自己要求的，她就算心里有想法也是多余。

  白玥没说话，跟着推门进了屋里。

  屋里还行，干干净净简简单单，奶奶坐在窗边正借着窗外的光在缝衣服。

  “玥儿来啦，快坐。”吴氏看到白玥，竟是出乎意料的…欣喜？

  白玥恍惚了一下。

  随后又见吴氏走到红木柜前在里面拿出一小包东西捧着拿到了白玥面前，“奶奶没什么好东西，就前天你二伯给我买的桂花糕还有两块，奶奶拿给你尝尝。”

  说实话，看到吴氏突然的对自己这么热情，白玥还是很不适应的：“不用了奶奶，您留着吃吧，我吃过的。”

  “奶奶吃过了，好孩子，快别不好意思了，吃吧！”

  白玥还没说什么呢，白玉在一边淡淡说道：“奶奶，玥儿应是真不愿吃的，就别推来推去了。”

  白玉说完，吴氏的热情马上就淡了几分：“唉，好。”然后就攥着糕点没再推给白玥了。

  白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她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奶奶最是喜欢二伯一家的，而且平日里二房也十分孝顺：“奶奶，这包衣服是我娘让我拿给你的，我娘说现在天气转凉了，给你提前备着。

  我娘说知道二伯家条件好，这点穿的也不会差了您，但这是她的一点心意，希望您别嫌弃。”

  吴氏攥着糕点的手就往外推，面上虽强颜欢笑，可眼睛却盈满感动的酸涩：“不用，不用，奶奶有衣服穿，你家钱也紧，别老往我这老婆子身上搭钱，留着以后，和你娘好好过日子。”

  白玥总不会真把衣服带回去，把包袱放到了床上就准备走了：“奶奶，这也是我娘的一份孝心，我家钱再紧也不差这点东西，您就收下吧，况且您要是不收我也没法跟我娘交代。”

  “好好，奶奶收，奶奶收，那…那你替我谢谢你娘！”吴氏有些泪眼婆娑，不过她背着光，再加上屋里昏暗，白玥倒是没发现，只听声音有些发颤，她只以为是奶奶年纪大了。

  见东西送到了，白玥也就没打算多待，起身准备离开，只是在出门前趁着白玉没看见偷偷的往老太太手里塞了五两银子。

  吴氏犹如烫手般想还回来，被白玥又眨眼又使眼色的给硬逼着留下了。

  吴氏一直送到了前门大街上。在白玥上马之前硬是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糕点塞到了白玥手里。

  白玥这回没拒绝，“奶奶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哎，好，可得慢点骑，这骑马太危险。”

  白玥笑着摆摆手，然后打马慢慢悠悠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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