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粮至
同心堂。
乳母听到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还以为是沈嘉凝他们回来了。
转身到门口，打开门，挑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然而，两个手中拿着长矛的吴兵正好看了过来，数目相对。
乳母愣了一下，随后恐慌地一把关上了门，将门从里面上了门栓。
她慌张地走到屏风后面，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李岁安，又看向遮着布帘的窗户。
砰砰砰，吴兵在外面用力砸门：“开门！开门！”
乳母吓得全身猛颤，将孩子抱了起来，准备打开窗户从窗口逃出去。
然而刚走到窗户边上，歘的一声，一支矛头猛地刺了进来。
乳母吓得尖叫一声，抱着孩子差点摔倒在地。
孩子受了惊吓，一下哭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吴兵狞笑着用武器捣坏了窗户，从窗口爬了进来，屋子的门也被踹坏，另外两个吴兵钻了进来。
屋子中烛光昏暗，风从破损的窗户和门吹了进来，一下吹灭了豆大的火苗。
屋中陷入了混沌中，孩子的哭声和吴兵的大笑声混杂着传进了乳母的耳朵中。
她慌乱地用手捂住孩子的嘴巴，看着三个吴兵一步步走来，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对准她。
她后退着，一下将身后的屏风给撞倒，她也跟着站立不稳摔了下去，手中却紧紧抱着孩子没让他磕到。
她哆哆嗦嗦往后退，嘴里凄声哀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孩子还没有满月！”
吴兵闻言，非但没有产生同情，反而阴鸷笑道：“斩草要除根，越是孩子越是不能留！”
言罢，矛头猛地刺向乳母。
乳母尖叫着翻身护住了孩子。
尖锐的矛尖没入了乳母的后背。
乳母顿觉后背剧痛蔓延全身，血从嘴里吐出，滴到了岁安的脸上。
孩子的凄厉的哭声在黑暗的夜色中回荡，天地也为之旋转起来。
沈嘉凝惊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大喊着岁安和乳母。
入目已是一片光明。
一张苍白瘦削的脸映入眼帘。
高子清坐在她身边，露出一个哭丧的笑：“姐姐，别怕，别怕，岁安没事！”
沈嘉凝愣了一下，听到岁安没事，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滚落，被高子清用手帕小心地擦掉。
“子清，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跟你娘回去了吗？”
虽然已经十多日未见，沈嘉凝还是觉得他面色完全没有恢复，人甚至比之前更瘦了。
沈嘉凝觉得十分心疼。
高子清从旁边婴儿篮中将岁安给抱了出来，递到沈嘉凝的怀中，解释道：“姐姐，对不起，来不及与你说清楚我离开的缘由。”
他看着熟睡的孩子的脸，笑道：“姐姐，你别担心，乳母和岁安都没事，只是乳母受了伤，现在在昏睡。
“少将军和白夜让我照顾着你，他们还在与吴兵作战，相信很快就能将吴兵赶出凤城。”
沈嘉凝一边将脸贴上岁安的小脸，心有余悸，一边望着高子清，焦急询问：“我记得司马萧带着援兵赶来了，还有，军中缺粮，没有粮食将士们怎么打下去？”
她心中万分不安，急躁不已，起身想要往外去查看情况。
高子清拦住了她，按住她肩膀将她压回了床上坐着，细声安慰：“司马萧带来了十万兵马，都是楚信在补木陵一带劝降归顺于楚家的。
“火炮也运来了两架，正在对着吴军的大部队轰炸。粮食的问题也解决了。
“不用半天时间，进了凤城的吴兵就能被少将军他们全部斩杀。很快，大家都能饱餐一顿。”
沈嘉凝仰头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话，心头的石头也渐渐放了下来，热泪从眼眶中滚落，抽噎道：“太好了，咱们终于有救了！”
高子清温柔笑着：“姐姐几天没吃一顿好的了，我给你拿吃的去。”
言罢转身缓缓走出了屋子。片刻后，他抬着一碗瘦肉粥走了进来，递到沈嘉凝面前。
沈嘉凝望着粥，嗅着香味，唾液从腺体中分泌出来。
她接过碗，高子清便将孩子抱了过去。
浓郁的瘦肉粥的香味引得沈嘉凝直流涎水，抬着碗大口地吃着。
高子清心疼地看了一会儿她狼吞虎咽的模样，不忍地别过脸，视线落到了岁安白嫩的小脸上。
岁安的皮肤很白，嫩得跟水豆腐似的，两只眼睛乖巧地望着他。
最扎眼的是孩子脑袋上白色的浓密了许多的白发，完全遗传了他爹白夜。
高子清直勾勾看了好一会儿，又伸出手指去轻轻抚摸，为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感到可笑。
如今左手手腕上的数道疤痕还在狰狞地朝他龇牙，嘲笑他一般。
沈嘉凝喝完了粥，抬起头来疑惑问：“少将军说过，粮食还需要五日才能运到啊，怎么忽然就……”
高子清拉袖子盖住了手腕上的疤，转头笑意吟吟：“少将军遣人去买的粮食，还没有到，但是我遣人去买的，今早刚刚送到凤城。”
沈嘉凝一下呆住，望着他苍白的脸庞，愕得结结巴巴：“你……你竟然愿意给魏国士兵粮食……”
高子清手指轻轻摸了摸岁安的脸蛋，笑道：“我刚刚苏醒过来，看见姐姐和少将军去筹银子和粮食。
“姐姐为了打仗的事情寝食不安，忧心忡忡。只要能为姐姐解忧，要我做什么我都欣然接受。”
“那你娘她……她不会答应吧……”沈嘉凝小心翼翼道。
“我知道我娘不会答应，所以我只能把她送回阳城燕子巷，偷偷派人去安月国买粮食了。”
他抱着岁安坐到了她身边，伸手轻轻抚过女子眼角的泪花：“姐姐，你瘦了那么多，这段时间你的日子一定很难熬吧。”
沈嘉凝望着他的脸，咬着嘴唇，憋回因感动而又想往外滚的眼泪。
“姐姐，我真的不放心，你拼死为白夜生下了岁安，却连月子都不能坐，就要跟着他出去打仗。将来你可怎么办？”
他眼中的心疼几乎溢出来，一下一下刺痛着沈嘉凝的心。
沈嘉凝挤出个笑来：“我身上背着的身份，不允许我有所逃避。这几天所有人都很辛苦，瘦了的不止我一人。”
她情不自禁地覆上他的手，喃喃道：“等战争结束了我再养回来也不迟。况且，你也瘦了。是这几天去运粮的原因吗？”
“姐姐别担心，我还在长身体，很快就能养回来的。”他笑了片刻，倏然露出个十分不满的神情来：
“白夜没有照顾好姐姐，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沈嘉凝闻言忍俊不禁，嗔怪道：“你还是这样孩子气。”
“姐姐别再说我孩子气了，我早就长大了，你知道的。”
他挺了挺比之前薄了许多的胸口：“你看，我现在都会哄孩子了。”
他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抱着岁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逗弄着刚刚睡醒的孩子。
看着第一次见面的少年，岁安发出婴语，黑亮的眼睛眨巴着看着他。
“孩子长得真像姐姐。”高子清紧紧盯着岁安的眼睛，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怪异。
沈嘉凝看到他脸上难掩的失落神情，想起了曾经他割手腕喂自己血的事情，心中不是滋味。
她抿唇勉强地笑道：“除了我和白夜，岁安恐怕最和你亲了。”
“真的吗？”高子清转头来，一脸惊奇地看着沈嘉凝。
沈嘉凝点头：“当真啊，你忘了，我怀着岁安的时候，你陪着他的时间是最多的。”
高子清顿了顿，浅浅抿唇，低声道：“多亏了当初陪了姐姐那么久。”
言罢他忽然闷声咳嗽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已，用手捂住嘴。
沈嘉凝惊了一下，慌忙下床走到他身边查看。
他转过身来，将孩子放回了沈嘉凝怀中，用力吞咽了一口什么东西，笑道：“没事的，大夫说，我体内余毒正在肃清，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沈嘉凝蹙着眉看着他，他身体脸蛋都和中毒昏迷的那会儿一样，过去了十多天，完全没有养回去。
心中心疼又不敢说出来。
高子清走过去抬起了沈嘉凝喝粥后放在旁边的碗，道：“姐姐，我出去看看战况，一会儿就回来，你千万不要出门去，好吗？”
沈嘉凝忧心地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艰难地点了点头，嘱咐道：“路上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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