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时候客栈
皂殇带着余生快速奔向幽都极北。
好在，第一个运气还不错。在地界发现之前，她们顺利赶到时候客栈。
*
所谓客栈，其实是一处占地极广的五层楼阁。
地界终年不见天日，没有四时美景，那处楼阁附近自然也不似三苗的天宝阁清幽秀丽。
更甚者，余生一靠近这楼阁，便觉脑中一阵轰鸣，耳边嘈杂不已。
“怎么了？”皂殇适时扶住身形微晃的余生，一脸担忧。
“没事。”余生站定缓了缓，抬眸望着眼前的五层楼阁，没有门匾，只有立在门前的一支竹竿，上面挂着一片白色布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字——时候客栈。
阴风一阵接着一阵，那布幡被吹得晃晃荡荡，看着摇摇欲坠，似是随时都会倒塌一般，与那雕梁画栋的楼阁格格不入。
“这客栈怎么……这么……”余生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形容。
寒酸？但那楼阁却是富丽堂皇的。
大气？但那竹竿加上那白色布幡……
皂殇误解其意，道：“这世间也没规定客栈必须是个什么样。也许地界的客栈就是和人族的不一样，本就是一栋楼阁呢？”
“……”余生也不多做解释，两人相携进入客栈。
余生在客栈外的那一瞬晕眩果然不是无故的。甫一进入客栈里，雀喧鸠聚扑面而来，吵得她脑仁直疼。
一楼大堂里，坐满了饮酒作乐和大吵大闹的各式各样之‘人’。
在客栈之外时，尚能隔绝大部分闹声。而客栈里面完全没有阻隔，人声鼎沸，震耳欲聋。
她微微发晕，随即侧首看向身旁完全不受影响之人，不满道：“皂殇，你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要有什么事儿？”皂殇一脸不明。
余生抬手扶额，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见状，皂殇忙将人扶住，“怎么了？没事吧？”
“你不觉得……”余生抬眸，她半靠在皂殇身上，无力道：“……很吵吗？”
“吵？”皂殇扭头看向整个大堂，吵吵嚷嚷的，比集市还集市，确实挺……热闹。
她道：“还好，不是特别吵。”
“是吗？”余生微微皱眉。
皂殇又道：“不过，他们确实比人界的那些人闹腾了些许。”
“些许？”余生轻笑，眩晕感少了一些，她缓缓站直，叨咕道：“吵得我都快聋了，还些许？！”
皂殇未听清，领着余生在一层大堂寻找位置坐下。
“怎么你一点儿都不受影响啊？”余生跟着皂殇的步伐，疑惑出声。
皂殇不客气道：“您太弱了！”
“……”余生一噎，瘪嘴不言。
“其实是因为，我压制了修为，灵敏度降低，所以那些吵闹声尚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余生气笑：“呵……”
“……”皂殇心虚的移开视线，眼疾手快的就近坐下。
扫了眼皂殇的动作，余生皱眉道：“我们干嘛坐在这里？直接要一间房去休息，这里太吵了。”
“这可由不得我们。”皂殇拉住余生坐下。
“嗯？”
时候客栈不同于一般的客栈。
第一层，食。饭食之地，大堂里满是饮酒作乐之人，时不时的还会有人大吵大闹。
第二层，玩。博戏之地，斗虫、骰子、牌九……应有尽有，时不时还会有人大打出手。
第三层，雅。作乐之地，每日宴会，歌舞升平……各方来人相聚‘谈天说地’。这一层和谐得紧。
第四层，憩。安神之地，间间厢房，鳞次栉比，供人修生养息。
第五层，无。据说，是时候客栈主人的安歇之地，至今无人去过，也无人知晓真伪。
而要去这些地方，体验这些乐子，必须一层一层‘走’过，才能进入上一层。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想去房间休息，必须现在先吃顿饭，然后去赌一把，最后再去赴个宴或是看场歌舞，才能去睡觉？”余生险些气笑。
皂殇点头：“嗯，是这么个意思。”
“……”余生咬咬牙，破罐破摔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出去吧！”
话落，她立刻起身，大有一副马上出去的架势。皂殇忙将人拉住：“您别急呀，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余生抽回手，两手抱在身前洗耳恭听，却没再坐回去。
皂殇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您是天仙，可以不用一层一层上去。”
余生：“……”
“但还是得稍微入乡随俗一下，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我们把这顿饭吃了，才能代表我们已入时候客栈，这样他们才会用您的身份给我们安排住宿。”
“这会不会……”余生神色有些不自然，支吾道：“会不会，嗯……不太好啊……”
皂殇挑眉道：“那我们一层一层的来？”
“那，那……”余生轻咳一声，慢腾腾的坐回去，眼神游离道：“那倒也不用，点菜点菜……”
时候客栈中的美食倒是很贴心，竟然还分种族，有适合人族食用的，适合鬼族吃的，还有适合仙族吃的……
余生习惯了人族的食物，随便叫了一碗阳春面，吃得却是津津有味。皂殇坐在一旁……点了两盘蜡烛。
嗯……是真的‘点’了两盘蜡烛。
点菜的点。
点燃的点。
余生对着两支燃着的蜡烛大快朵颐，总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惊悚。
周围的吵闹声不知不觉间小了许多，她抬头扫了眼，当即一愣。大堂里的许多人都渐渐放缓动作，若有似无的盯着她。
见她抬头，那些人又纷纷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继续自己的动作。
她扫了眼桌上的阳春面，愣愣道：“他们……也想吃？”
皂殇轻笑：“估计是吧。”
“……”余生瘪瘪嘴，也没在意皂殇的调笑。其实这原因也不难猜。
在还没来到时候客栈之前，她听着这客栈的独树一帜，原以为这客栈是一个单单予人方便，供过往旅客临时歇脚的地方。这里存在的是无可奈何，或者形色匆匆，亦或是风尘仆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食、赌、雅……闹得人心烦，这哪是什么供人休息的客栈，根本就是一个吃喝玩乐的销金窟。
所以那些人见着她这么一个来这客栈里吃碗阳春面的人，可不就得多瞧几眼！
渐渐地，她吃面的动作慢了下来，再没有之前认真。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少了不少，她也开始有意无意的观察起周遭。
这客栈里确实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仅是这一楼大堂里就坐着五花八门的‘人’。
不看还好，这一观察起来，好几次都将她吓得一颤。
吊着舌头的，眼睛里渗着血的，没有脑袋的，身体只剩下一半的……确实是，没几个正常的。
除了角落里的那个青衣少年，连干净整洁的都没几个。
青衣少年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吃饭，或者喝水，也不言不语，就连有人碰到他，他也毫无反应，就那样坐着，就好似一个雕塑。
余生细细瞧了两眼，总感觉哪里有些违和。
“蓬莱小帝姬？”
一道暗黄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也挡住了她落在青衣少年的视线。
她抬眸望去，来人相貌周正，脸上留着短须，看起来很年轻，穿着一身暗黄色圆领长袍，已经自来熟的坐在她对面。
听见这人方才的话，她心下警惕，面无表情道：“你认错人了。”
黄袍人瘪嘴道：“怎可能？”他指了指余生左手方坐着的皂殇：“小殿下身旁常跟着一个玄衣小仙子，我怎么可能会搞错！”
余生斜睨皂殇一眼，眼神无声责怪。皂殇双手一摊，无奈道：“这怎么能怪我呢？”
“确实与小仙子无关。”黄袍人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解释道：“我还是鬼仙时，曾在人界远远的见过您一次。”
他浅浅一笑，又道：“方才看见您，我其实也不确定小殿下的身份，是又看见您身旁的玄衣小仙子才敢肯定的。”
“这样啊……”余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若是在人界见过，那倒是说得过去，毕竟她的身份在人界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或者说是仙都是认识她的。
“小殿下怎么会到地界来的？”
黄袍人是真的很自来熟，竟直接同她话起了‘家常’。
“一言难尽。”她扯起嘴角，笑得天衣无缝，转过话头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
黄袍人受宠若惊，忙道：“小殿下折煞我了。我姓薛，家中行十，故名薛十。”
“啊~你这名字倒是……”余生佯作惊喜的点点头，努力想用个词汇夸夸，拖着嗓子好半晌都没想出来，最后只道：“……好养活。”
“噗……”薛十忍俊不禁，噗嗤一笑，贴心道：“小殿下无须如此，我这名字起的确实简单了些，不必想着怎么夸赞我。”
“哈哈哈哈……”倒是一旁的皂殇一个没忍住，笑了半天也没停下。
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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