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江湖在何方
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感觉着实不好受，离川过了良久才开口说道：“怎么了陛下，这妖女曾经对您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离川就算是要了她的性命也是为了您。”
离川质问的眼神朝谢凛射来，让谢凛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感觉。
他也不知到底是为什么，明明自己才应该是最恨孟暄和的，不是吗？
又为何在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刻，奋不顾身地来到公主府，来到汴河边。
甚至看到离川的所作所为时，他整个人失控得差点要了离川的性命。
少女的每个瞬间盘旋在谢凛的脑海中，那晚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地将鞭子甩在自己身上的她；
那日汴京城里，为了救一个青楼女子奋不顾身出手的她；
还有临别时，在月光下哀伤看着自己的她。
谢凛面对离川的质问哑口无言，沉默片刻，他终是转身离开，将离川独自一人留在了汴河边。
谢凛再度回到了公主府，公主府内人走楼空，以往满屋的面首都已各处逃窜，但那个带自己走出房门的少女好像一直在那里微笑一般。
他不自觉地走到西阁门前，在草地上仿佛看到了曾经过往的一瞬间。
他第一次走出那间屋子，少女温软滑腻的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亲手将他眼上的白布摘开。
他已经失明许久了，但是那次睁眼，他清晰地看到了少女带着笑意的眼眸。
她站在阳光下，无声无息地拨动自己的心弦。
这样一个画面突如其来地闪入谢凛的脑海中，谢凛感觉到自己丢失的记忆一定与孟暄和有关。
但那曾经巧笑嫣然的少女已经不在这世间了，谢凛再也无法得知那段岁月的过往。
细细密密的刺痛感涌入谢凛心头，心脏在心间剧烈跳动着。
“潇洒执剑皓然处，行侠仗义救无辜。做什么公主，不如与明月为伍，惊鸿不负，江湖在何方，其实江湖自在心处。”
谢凛想起了孟暄和对自己说的这些话，那正是孟暄和在给他讲故事时随口说的一句。
谢凛只忆起了这两个画面，此刻却愈发不信，能说出这样话的她会甘心就这样自刎？
哪怕他亲眼看到了孟暄和灰飞烟灭，谢凛的心里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孟暄和与应无归已经踏上了前往扬州的船只。这一路上都是如此顺利，让孟暄和不由得松了口气。
“多谢。”
孟暄和向应无归投去感谢的眸光，不管应无归是为了什么接近她，至少他帮了自己很多。
不管是救燕琉荆燕澄安，还是今日与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出逃，孟暄和这声感谢是从心说出的。
“以身相许？”
应无归俯身拉过孟暄和的青丝，妖孽的面容凑到孟暄和眼前。
二人距离极近，孟暄和甚至都能感受到应无归温热的吐息。
“那我收回我的话。”孟暄和将他的头扭向另一边。
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感谢应无归了。
北凉才刚刚攻占了汴京城，此时汴京城的守卫森严，密不透风，所以孟暄和选择走水路。
但堤岸边，只一眼，便让孟暄和胆战心惊。
谢凛不知何时来到了城门处，正在与城门的守卫交谈。
谢凛他，不是在皇宫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孟暄和不解，她却没想到，谢凛因为自己心里的那一丝希望，直接追到了城门处。
他觉得，孟暄和如果没死，那么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离开汴京城。
熟悉的容颜就在他们不远处，孟暄和心里一阵抽抽的疼痛。但旋即快速地收回了视线，避免与谢凛对视。
哪怕是她现在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在谢凛面前还是有一种无处遁形的压力。
孟暄和捏了捏应无归的衣袖，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僵硬地回过头。
应无归感受到孟暄和绷紧的神情，他甚至都不需要回望，便早已知道了来人。
应无归抿唇玩味地笑笑，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们的船只被应无归施了障眼法，除非是内力极其深厚的人，凭这些小兵小将根本无从探查。
但如今谢凛来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谢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眸光投向江面，直直地射向孟暄和的眼眸里。
就在孟暄和转身的一刹那，谢凛清晰地看到了那双澄澈又熟悉的明眸。
“云烟化万象。”
下一刻，谢凛的眼前便被一阵白色烟雾缭绕，光晕刺得他用手臂遮挡了一瞬。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但他正好睁眼时，眼前的扁舟便已经消失在湖面上。
只不过睁眼闭眼的功夫，四周的生息全无。谢凛恍了恍神，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但也正是这一恍神，让谢凛骤然清醒过来。
他究竟在做什么呢？明明是曾经折磨自己的人，但如今他却丢下了触手可及的南孟江山。
明知她已灰飞烟灭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追出城。他大抵是没有亲手了结孟暄和，心里仍有不甘吧。
谢凛不再理会方才的那一瞬感觉，甩甩衣袖朝城内走去。
比起江山皇位，一切都显得太不重要。
孟暄和正漂浮在水下，调整呼吸憋气。待谢凛走的远了，她才浮出水面，尽力朝小船的方向游去。
应无归也刚从水中出来，二人翻身上船时浑身湿透。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方才的画灵术，若不是在那刻他反应迅速，怕是会被谢凛逮个现行。
孟暄和正大口喘着粗气，好在江面上有着不少云雾，正好掩护了他们的行踪。小船漂浮在江面上，逐渐离着汴京的方向越漂越远。
直到彻底瞧不见汴京的城池了，孟暄和才松了口气，将眸光投向应无归。
虽然情况紧急，但应无归的脸上也并没有如孟暄和一般的紧张感。
孟暄和瘫在小船上，一路上的颠沛流离让她饥肠辘辘。腹部不合时宜的咕噜声传来，她倒也没觉得尴尬。
她坐起身来，将手上把玩着的毛玉米叶略微细碾，食指与中指合住，将指缝中的毛玉米叶弹射出去，宛若一根银针般直射入草鱼。
草鱼被扎入的地方渗透出鲜血，转而平静地侧翻在湖面上。
应无归料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诧异地将眸光转向她。而孟暄和向应无归眨眨眼，应无归一阵不好的感觉升入心头。
不过须臾，小船上便升起了袅袅青烟，伴随着烤鱼的香味传来，一路从汴京直达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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