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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春本社


云锦交领,墨绿一袭,质感厚实柔顺,上绣象牙白云纹,外罩黑金披风,上有菱形纹饰,以银线镶边,这边是龙珏的新衣裳,穿起确实翩翩潇洒美少年。

  “嬷嬷!怎么样?”龙珏兴奋跑出静安殿,在赵嬷嬷身前转圈展示自己的新衣,转圈时,披风下摆微扬,像是一点即振的小鸟。

  虽说马云飞带来的衣裳颜色和龙珏想要的颜色并不完全一样,但耐不住少年一见这套衣裳就喜欢上,于是也就不管是不是纯黑色了。

  龙珏对赵嬷嬷开心道:“是不是比那个黑不溜秋的丑龙好看!?”

  赵嬷嬷这才明白龙珏还记着与翊王之间的不愉快,笑得捂嘴:“好看好看。没想到你还记着了。”

  “那当然!”龙珏一脸得意,然后他向马云飞道谢,“谢谢你。”

  “举手之劳。”马云飞回礼,一边想着什么样的丑龙,一边微笑道,“公子喜欢就好。”

  “行了,先换回来吧,省得弄脏了。”赵嬷嬷微笑提醒。

  “不,我不想换。”龙珏抓住披风上两边的袖子摇头拒绝。

  “既然你喜欢,那便多置办几件好了。”赵嬷嬷点点头。

  “谢谢嬷嬷!”龙珏开心地跳起来。

  马云飞在一旁嘴角微微抽搐。

  这一件衣裳费用就当得平常人家一个夏天的吃穿用度,还多买几件……真不愧是天都岛上的孩子,有钱就是任性。

  “马云飞,”赵嬷嬷转身招来马云飞,声音和蔼,“下去后,还是要去劝学阁。你的事情我了解了,既然与林家的姑娘有约在先,那我也不好打扰。索性就讲讲,你的修行大道。”

  “谢梁国太傅教导!”马云飞声音欣喜,上前向赵嬷嬷行礼。

  给大佬办事就是这点好,有回报!

  赵嬷嬷上下扫视一遍马云飞,已经明白了问题所在,悠悠迈步道:“你修行的是内武练气之法,走武道。虽我也是武道,但能学多少,还是要看你本事。”

  “晚辈谢梁国太傅教导!”马云飞平复心情,严肃行礼,跟在赵嬷嬷身侧。

  赵嬷嬷点点头,道:“看你根骨,品相上佳,资质呢,也属上上,修行的基础,很是踏实,这些没有问题的。你的问题出在心湖,你心湖虽然稳定,但因过早入了沙场,导致杀气浊物乱了心湖明镜。如若心湖自安,你如今至少一只脚是可以站在大宗师这层台阶上的,但正因心境被污,所以你如今宗师的修为,也是走到半途便再难有寸进。”

  “虽然心境对内武的影响没有对外武的大,但毕竟有了污渍,想要再往上走,不是易事。”顿了顿,赵嬷嬷继续道,“难能可贵的是,你并没有自暴自弃。依靠根骨和资质,身体经脉炼得很不错。所以你七门虽然只开了一门,三百穴位也只修炼了二十个,但大开大合之间,隐隐约约已然有了天门之象,具体是哪一座,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若是你日后能清理心湖,那便是厚积薄发、鲤鱼跃龙门,即使不成封号武,但要看看大尊者的风光,也还是可以的。”

  能得到赵嬷嬷的“可以”二字评价,这就足以说明马云飞的不简单了。

  更别说马云飞的第一门本就是武道上最高大的四天门之一,再按赵嬷嬷所说,他的第二门也定是四天门之一,两座天门已经足够支撑他走到大尊者的境界了。

  “请梁国太傅教我!”马云飞眼神炽热,声音颤抖。

  当年他刚以武学天才之姿踏上修行路,便因家族传统步入沙场,不曾想受奸人设计,导致他心境被破坏,使他如今修为寸步难进!八岁就被称为家族中兴希望的他,如今十六七岁了,却连宗师一半的路都未曾走到!

  同龄人的惋惜同情,家族的明捧暗打,其中辛苦,苦不堪言。

  见马云飞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赵嬷嬷继续道:“心湖被污,如同武道堵塞,这类事其实并不少见。破开堵塞从而一步登山的人,相信你也听过不少。因为这些年来,你就是靠着这些老前辈的法子,一点一点磨砺自己,才成长到如今。这种法子虽然有用,但你不知道,当初靠这法子破开堵塞的老前辈们,在武道被堵塞之前,就已经多是半步大尊者了,是走在不同大道上的“先锋”。你不看情况就照搬照抄,即使破开堵塞,到那时候,你也该是白发苍苍了。”

  马云飞脸色瞬间惨白。

  不过赵嬷嬷又微笑道:“我有一法,教你破开堵塞,不用那二十年、三十年。”

  马云飞立即抬头,双拳紧握,眼中满是坚韧。

  “放下修炼之事,回家安心陪陪父母吧。”赵嬷嬷缓缓道出方法,“最后送你一言,明年就不要来学院了。”

  马云飞错愕抬头。

  赵嬷嬷该说的都说了,也就不再管马云飞,转身去陪一脸好奇的龙珏。

  只是在离去时,她不由得想到了在二十年前生效的那个约定,于是微微叹息。

  若是江湖山门未曾被封,此等问题,哪里会困住一个武道之才这么多年、甚至耽误一生呢?

  像马云飞只是因不明白修炼之事而空度岁月的有才之人还有很多。其中对错,不是一个甚至千千万万个马云飞能衡量的。

  “梁国太傅教导,如再造之恩!晚辈铭记在心!”片刻后,明白意思的马云飞眼睛微微发红,他压下内心感慨,向离去的赵嬷嬷行礼。

  “走原路回去,有人会送你下去的。”赵嬷嬷点点头,牵着龙珏进入静安殿。

  马云飞恭敬告退,沿着原路返回。

  这次上岛实属意外之喜,能得到赵嬷嬷的雪中送炭,他更是心满意足,甚至内心深处觉得有些受之有愧,所以他不会想到,当他按着记忆回到天都岛往劝学阁的通道处时,会有一名花信年华的女子端着一盘……一盘星辰币!

  整整一盘!

  星辰币!

  “公子辛苦。”女子温柔将那盘长方形状且泛着独有荧光的可爱星辰币递给忍着咽口水冲动的马云飞。

  马云飞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至于颤抖,双手缓缓接过一盘的星辰币。

  “公子随我来。”女子要推门。

  “且慢!”马云飞面有难色,然后他小心移动到门框处,然后才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到地面。

  “让我缓缓。”马云飞深呼吸。

  “嗯。”女子掩嘴忍笑,偷看马云飞的英俊侧脸,好奇道,“公子不是贝克林国马府的二公子吗?怎么也会走不动道了?”

  “姐姐有所不知,”马云飞抬头望着女子微笑道,“虽说是官宦子弟,但家母遵守家父之言,将我兄弟几个管得严严实实,每季的季钱都是精打细算的,哪见过如此巨款。倒是姐姐,如此年轻貌美,这步子又稳当得很,想必是才华出众、深得院长信赖吧?”

  “噗嗤,嘴巴倒挺甜。”女子用袖掩面娇笑。

  “是姐姐太甜了。”马云飞露出迷人一笑。

  女子一点马云飞额头,笑道:“净耍嘴皮子!”

  马云飞嘿嘿笑着,然后他看着一盘星辰币,好奇问道:“姐姐,梁国太傅为何赏我如此多钱?”

  “不是赵嬷嬷意思,”女子笑道,“是小太子,你去选衣裳时,小太子说过多给赏钱。”

  “原来他是小太子啊。”马云飞回忆起龙珏,不仅笑着满意点头。

  这个小太子,有钱!大方!能处!

  “马公子,”女子推开一扇门,微笑着做请状,“时候不早了。”

  “对,不觉已经午时段了,是该回去了。”马云飞笑着小心起身,端着一盘星辰币,在女子的带领下进入房间启动阵法。

  不多时,腾岐学院外院劝学阁。

  马云飞走出藏有通行阵法的密室,走出劝学阁,往旁边一看,贝思正瘫在椅上,眼睛闭着,不知道是睡是醒。

  但他还放下一盘星辰币,向贝思行礼:“见过前辈。”

  “咋了?上去一趟就变顺~我敲!怎么这么多钱!!!”贝思睁眼,刚伸了个懒腰,目光就瞬间就被摆在一旁的星辰币吸住了!

  “马云飞,”好不容易才将注意力从星辰币转到马云飞的脸上,贝思立刻贱兮兮地悄悄说,“刚才拎你走的那个老太婆,是不是对你说,明年就离开学院?”

  老太婆?

  马云飞嘴角抽了抽,有些意外,但一想到这老家伙和梁国太傅吵架的模样,就深感大佬打架,凡人靠边,于是点头道:“是啊。”

  “别听她的,就留在学院!”贝思朝他眨眼。

  “为啥?”马云飞不解。

  “你别管这些有的没的。”贝思搓了搓手,嘿嘿笑道,“总之意见我说了,所以,把钱给我吧!”

  只见他一“弹”就起来了,很快啊!然后顺势一个滑铲直接躺在了一盘星辰币旁边。

  然后他一边陶醉地抚摸着星辰币,一边用颤抖的声线说:“这些,都是我的吗?!”

  马云飞嘴角一抽,心想这家伙哪有前辈的风采,更不想听这家伙强买强卖的意见。所以他微笑,很有礼貌地从贝思脚朝的方向绕过贝思,强硬地抱起一整盘星辰币,对着伸出双手一脸悲切的贝思温柔道:“不好意思,你的意见,我不要,所以这些钱,都是我的。”

  顿了顿,他用下巴在星辰币上画了一个圈,温柔道:“全~部,都是。”

  于是躺在地上的贝思神情愈加悲切。

  ……

  时间不停留,三月二十九日晨,春本社两天前。

  某处布下隔音阵法的大房间里。

  圣会内阁七人再次齐聚。这次郇羞没有出席,是因为之前由郇羞代为参会的庄佼首座已经赶到。

  七人在房间里或站或坐,依旧是以素宣鱼和文之行二人为首分列两边。

  素宣鱼看了看手中的时表,然后抬头道:“开始朝议。”

  闻言,有几人微微调整了站姿或坐姿,面向素宣鱼。

  “这次的内容是寒燚归圣会一事。”素宣鱼环视众人,然后拿起放在旁边桌上外形为普通读本的书,几页几页撕下,分别递给九人,“这是拟订的计划。”

  周围的人接过。

  “叛逆那边,你打算怎么办?”郇茨一边看方案一边问。

  “最危险的春天即将结束。”素宣鱼答道,“叛逆的触角被吸引到了麦鸣岛,李青煌登封号武的动静不小,以徐淡钥和左花枝为首的叛逆已经全部暴露,他们别无他选,只能继续朝麦鸣岛走。同时,这批叛逆也正是他们在永兆陆最为重要的一批。也就是说,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永兆陆将会是叛逆力量最为薄弱的地方,这个时候将寒燚送回圣会,最为安全隐秘。”

  郇茨翻动书页,缓缓点头,看来他赞同素宣鱼的计划。

  “叛逆在永兆陆力量变弱的现实,我们知道,他们自己也知道。”文之行一边快速扫视计划,一边淡淡道,“据院部旁事扬朗尔格的汇报,当初他在西时,就被左花枝以惊人的直觉给盯上了。前些日子天都岛起锚,引起世界关注,而新副院长的行为,更是加了一把火。如此情况,叛逆也一定会对永兆陆保持高度关注,若是动静大了,小心前功尽弃。首席掌司,关于天都岛的表现,你确定那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他看完了方案,放下书页,抬头看向素宣鱼:“上一次扬朗尔格差点被左花枝识破,说明百曲式你们还要完善,寒燚计划,我想你还是要考虑一下,如今局势,要怎么进行计划。要明白,在修炼之力的加持之下,个人的力量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的。”

  “至于迎回寒燚,我不希望在过程中与天都岛发生冲突,若是冲突不可避免,我更倾向于将殿下留在天都岛。现在的岐巍可是众矢之的,腾岐学院副院长林栖梧的大手笔,不管是不是那位的想法,都已经戳到了山上老家伙们的脆弱神经。万一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发了失心疯,以为自己可以凭借道义,像腾岐院长一样逾越‘契约规定’,放出一些疯狗跑进岐巍乱咬人,这种情况下,腾岐院长必然会雷霆出手。我们圣会这时掺和进去,怎么收尾?更别说如果天都岛不愿意送回寒燚,你又怎么办?若是想从这位腾岐院长手中抢人,我想我们还没有这个能耐。”

  “驱赶四方群雄,留下寒燚;放走叛逆的卡罗特·司徒·路,留下圣会的扬朗尔格?克莱顿。你们觉得那位是倾向我们,还是想要谋求中立?”文之行缓缓道,“既然选择遵守承诺,那就不要再做没必要的事情了。”

  素宣鱼沉默了。

  “文尊者的话不无道理,那将殿下留在天都岛之后,我们又该做些什么呢?”轩轲彤提出问题。

  全场沉默。

  怎么办?把自家老大搁在别人家里,要得老大被策反了怎么办?

  “我们可以不迎回寒燚,但必须举行朝见,一是让寒燚坐实了自己是圣会之主的身份,二是让圣会内部安定下来。”片刻后,素宣鱼轻声回答。

  “朝见我没意见,但必须要在岐巍安排人手。这么重要的地方,仅凭扬朗尔格和影连城是不够的。”靠在墙上的轩轲彤皱眉道。

  “如今岐巍的局势,我们很难保证行踪的隐秘。”景宇摇头道,“或许这就是腾岐院长启动天都岛的原因,让所有人都看着天都岛,使我们难有动作。”

  “但正因为岐巍如此受人关注,我们不派人来反倒显得故意了。”轩轲彤向前一步迅速反驳。

  “我们圣会也是腾岐院长眼中的江湖宗门,”景宇皱眉回道,“今年是敏感时期,我们没有动作才不会引人怀疑。”

  天下第一的腾岐院长碧原晴空与江湖势力的恩怨,天底下没人不知道。这也正是为什么没有人会想到圣会能和天都岛合作。

  如果从这个方面来讲,那圣会的计划确实是成功了,龙珏可以在天都岛藏上很长一段时间。年初左花枝的所有行动都是他的个人行为,徐淡钥很是反对,只有神话教主表示了支持。

  “但是天都岛起锚了!翊王上岛了!”一旁的轩轲彤忽然激动拍桌,“这种时候,天都岛如此动作,我们圣会难道不会有反应?!”

  “天都岛……”

  “圣会难道不该有反应!?”

  “那位……”

  “难道不该有反应!?”

  “停下。”磅礴力量瞬间压在景宇和轩轲彤身上。

  二人闷哼一声,同时闭嘴。

  看着说得有了火气的两人,文之行直接强力镇压,然后淡淡道:“年轻人,说事不要伤了和气。我认为,不迎寒燚,举行朝会;调圣会人手,镇守岐巍,毕竟是我们圣会的寒燚,总会需要的。”

  郇茨一把抓住欲上步开口的景宇,缓缓摇头。

  景宇一脸不爽地退后,靠在墙上,双手抱胸。

  轩轲彤深吸口气,不再言语。

  文之行方才看着素宣鱼:“寒燚会一直在天都岛吗?”

  “不会。”素宣鱼摇头,“院长说,年末会将寒燚下放到腾岐学院。说是免得我们担心她会策反寒燚。”

  “不在天都岛?那学院里的安全怎么办?”景宇忽然问道,“别忘了古家的古云可是来过一次。”

  “古云是趁腾岐院长不在才来的,而且九家刚经红家之变,应不会有太大动作。”素宣鱼不确定道,“只是古云此人极度好强,这次他吃了亏,有可能会有后续动作。”

  “天都岛的腾岐院长在,再大的浪他也翻不起来。”郇茨摇头道。

  “世界政府和太平殿呢?”一直沉默的庄佼忽然冷声开口,声音都带有一丝丝寒意。

  “扬朗尔格?克莱顿是内院院长,不用担心世界政府的审查。”郇茨回道。

  “学院的学子呢?”庄佼转着毛笔,“虽说衰落了,但里面有头有脸的聪明孩子可还是不算少。”

  “那这些年庄部长在外办事,可还见得多自称为腾岐学生的天才吗?”郇茨笑着问道。

  庄佼想了一下,摇头道:“很少了。”

  “就是这个道理。”郇茨点头。

  被各方势力探子渗透到了极致的腾岐学院,也不用太担心里面有什么太过优秀的学子了。

  庄佼最后问道:“会内的情况呢?如果仅仅是朝见的话,夕部可能会发疯吧?”说着,他看向从开会摸鱼到现在的轩轲居诸。

  同时,其他几人也都将目光投向因为吃瓜吃到自己家而一脸懵逼的轩轲居诸。

  轩轲居诸目瞪口呆:“喂喂喂,怎么都看我啊?”

  众人沉默,但看着轩轲居诸的眼神依旧充满着“你不去谁去”的意思。

  “唉,庄小子你说这事干嘛啊!”轩轲居诸绝望地长叹一声,愁眉苦脸道,“好了好了,我去说服夕部那些疯子。”

  闻言众人才收回目光,等待下一个人提出问题或者方法。

  素宣鱼环顾四周,众人皆沉默,她知道本次朝议已经讨论出了结果。

  她起身道:“各位没有异议的话,那就开始投票吧。同意迎回寒燚者请举手。”

  众人不语,没有人举手。

  素宣鱼继续道:“同意调派人手到岐巍的请举手。”

  五人举手,景宇与轩轲居诸反对。

  朝议结束,素宣鱼向众人微笑行礼:“本次朝议到此结束。各位,后天就是春本社了,朝见之日将至,请各位做好安排,另外,岐巍的春本社还是不错的,也请各位好好放松放松。祝各位春本社快乐。”

  “多谢。”

  “春本社快乐。”

  “春本社快乐。”

  “……”

  第二天,麦鸣岛,亚玛特兰。

  人们在欢声笑语中装饰大街小巷,在自家门前东西两侧分别挂上写有“春”字和“夏”字的大红灯笼,寓意送春迎夏。

  现任政府尊者罗曼的宅邸——希尔诺亚府正门前。

  “上点,再上点,往右偏点,诶,对了对了,就是这样。”看着刚挂好的位置完美的漂亮灯笼,扶梯子的罗曼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正从梯子上下来的周像呵呵笑道:“快去,洗净手就可以进屋吃饭了。”

  “诶。”周像落地,笑着点头,旁边端水等候的仆人立刻上前。

  “轱辘轱辘……”这时候有马车声近。

  罗曼转头看去。

  虽说亚玛特兰在城市规划上,并不依照永兆陆东方诸国的坊市制,没有明确的城市功能区域划分。但能轻易驱车来到尊者宅邸前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平民百姓。

  “参见尊者大人。”来者下了马车,朝罗曼行礼。

  正是申夏国使臣——典客,宋梁。

  “宋典客早好。”罗曼微笑回礼,用的是夏族礼,“昨日听闻宋典客新居落成,本该上门道贺的,但临近春本社,想着明天再去道贺便是双喜临门,故未曾前往,还请勿怪啊。”

  “哈哈哈哈!尊者大人哪里的话。”宋梁笑着说道,“若是大人登门,那在下就算没有被其他使臣恨死,也要被本朝的言官骂死了。”

  然后他又感叹道:“说起春本社,我们那的春本社啊,是今日布置、明日玩耍,只有一天的时间,所以只放今明两天假。”

  他呵呵笑着抬头望罗曼门前的大红灯,笑道:“麦鸣岛这边还可以放五天假,实在是羡慕啊。”

  “因为在春夏之交,麦鸣岛不仅有夏族的春本社,还有西鲁因恩族的奉食节。为了调和这两个节日,有变化也是当然。”罗曼微笑道。

  “原来如此,多谢尊者大人的讲解,我可算是知道了缘由。”宋梁笑道,“那今晚的夜景,就算是约好喽?”

  “嗯。”罗曼笑着点头,同时侧身邀请道,“入府用膳?”

  “这怎当得,”宋梁连忙拒绝,“第一顿饭,应该是在下请大人啊。”

  “那就今晚吧。”罗曼站好微笑。

  “好,”宋梁答应下来,然后行礼告退:“那不见不散。”

  “宋典客慢走。”罗曼点头。

  待宋梁的马车行远,罗曼揉了揉脸,道:“今晚不得安生了。”

  “尊者大人不答应不就可以了?”周像一边擦手一边走近罗曼。

  “为了搭上申夏国这条线,我可是给了他不少情报,他昨日又花大价钱买了我家旁边的宅子,今夜应该是把申夏国的回应带来了,不安生也就不安生了。”罗曼感叹。

  “因为上次神话突袭列国使臣就他一个人知道的事,各国使臣可是颇有怨词啊。”周像轻声道。

  “放心,我有办法。”罗曼笑着点头,“实在不行,就躲到海岸别居去。”

  他向府内走去:“走,吃饭。”

  “好。”周像跟在后面,学着宋梁的语气笑着说道,“这怎当得啊。”

  罗曼在前面笑骂。

  ……

  腾岐森林领,火武台。

  翊王叉腰望着刚修补好屋顶的木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嗯~”翊王满足地长舒一口气。

  阳光不错,翊王悠闲在草地上散步。

  “唉,没有老婆管,没有老大管,就连屋顶坏了都可以晚几天修,懒在家里是真的舒服。”翊王脸上挂着舒坦的笑容,心情好极了。

  直到那一声:

  “汪!”

  翊王顿时僵住。

  “汪汪!”

  他朝声音来源看去。

  “汪汪汪!”

  一条不知从哪蹦出来的通体黑色、额上有一撮惹眼的金色毛发的小狗正蹲在草地上,大大的眼睛里全是他。

  翊王懵逼,这什么玩意?哪来的?要知道火武台周围全是禁制,等闲不入内,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上来的!

  他释放神识,探查小狗,发现对面没有恶意,而且还莫名有一种……父子般的亲切感?

  见鬼的父子般亲切感!龙怎么可能生出狗来!

  翊王脸抽了抽,脸色僵硬。

  “汪汪汪汪!”小狗又兴奋地叫了一声,然后直接带着哈喇子飞快冲向正在思考龙生的翊王。

  翊王顿时震惊,连忙摆手:你别过来啊!!!

  ……

  永兆陆东北部,一个不大的炊烟袅袅的村子村口,雄鸡昂首挺胸站在大开的低矮村子栅栏门旁,像敬职的卫兵一样审视着它面前的六人。

  六个人,一位中年男子,五个孩子。

  “叶叔,多谢照顾。”英俊青年行礼。

  “叶叔,多谢照顾。”青年身后四个孩子一起行礼。

  “还是过了春本社再走吧。”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轻声道,“再陪陪家中长辈。”

  “家主嘱咐守孝只守四十天,现在已过了时间,实在不敢叨扰。”英俊青年平静道。

  “唉,既然具旭的决定如此,你们的心意已决,那我也确实不好再留你们了。”轻叹一声,中年男子对五人行礼。

  是平辈礼。

  五人也以平辈礼回之,手上动作很稳。

  “与助,我最后再叮嘱你几句。你如今不仅是家主,还是大哥,在外闯荡,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每日都要教导他们读书,讲道理。在路上,不要好奇管事,遇事也要冷静,不要冲动,多思考。行为举止不要死板遵礼,要懂得变通。尽量走官道,不要去走那灵族邪道出没的乡野小道。”

  “进入灵族领前,要妥当安置弟弟妹妹们,这很重要。还有财不露白,贵重事物不要轻易示人。吃食方面,一定不要过于简单,你和弟弟妹妹们都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差不得,更饿不得。最后,若遇事不能解决,立刻回来。如果太远,就往天都岛去。待明年开春,契约到期作废,我们就能出来了,在这之前,你们要好好生活,在修行大道上更勿要停留,时不我待,要抓住机会。”中年男子温柔说话,说着这些早说过了许多遍的话,像极了唠叨的家长叮嘱将出远门的孩子。

  但孩子们并没有觉得烦躁,他们都很安静地听着。

  “谨遵叶叔教导。”英俊青年声音诚恳。

  他身后四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女孩忽然踮起脚尖,灵动的眼眸希冀望着村子的深处。

  “他们怕哭鼻子,被你们笑,没敢来。”中年男子注意到小女孩,于是上前蹲下,温柔抚摸她的头,微笑道,“只让我带来祝福。”

  女孩感受着温暖大手的抚摸,轻轻咬了咬唇。

  中年男人起身,温柔看着五个孩子。

  “希望以后,即使我们远在圣域,也能在世界上听到你们的声音,如此响亮。”中年男子微笑祝福。

  英俊青年用力点头,然后和四个弟弟妹妹各自背起包袱,大大小小的五个孩子,步履坚定地离开圣域,去往远方。

  五人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陆陆续续有人来到中年男子的身边。

  “来了?”中年男子温柔歪头用脸颊贴着靠在肩上的女子,搂住她的肩,轻声道,“他们走远了,看不到了。”

  “还看得到。”女子指着远处很小很小的小黑点,轻声说。

  离别的悲伤中,中年男子看了看身边轻声抽泣的人们,忽然他握拳上举高过头顶,大声道:“不要悲伤!不要难过!要相信他们!他们可是最后的红家人!”

  “红家人,就是一群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人!”

  ……

  深夜,天都岛,静安殿。

  赵嬷嬷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把龙珏哄上床乖乖睡觉,然后拉上罗帏,把放在桌上的衣裳再次整理了一下,悄悄退出静安殿。

  感受到赵嬷嬷离开后,龙珏悄悄睁开了眼。

  ……

  天夏署州桂鱼郡开必县县城废墟北边临时军营中。

  两鬓斑白气质儒雅的郭国公熊耿身着官服,负手在沙盘前,冷漠看着沙盘中央高耸的白色建筑,沉默无言。

  他们已经试过很多次登顶这座白色建筑,但无奈实在是找不到路,完全上不去。就算是用天船投放人员,也会莫名其妙投放到了周围。感觉就像是有个庞大的阵法笼罩在白塔上,隔绝了所以人的染指。

  现在由天夏国特执衙门和世界政府政府特执部两方木境石门师组成的攻坚小队正夜以继日地检测白塔的情况。

  这时年轻校尉掀开门帘,走到熊耿身后行礼:“国公,夜已深,今日该回了。”

  “不回。”熊耿头也不抬。

  “明日春本社,署城郡郡守陈书畅在郡城摆宴,请国公”

  “开必大地动,桂鱼郡半座郡城,五座县城,二十六个村子,”熊耿转身,泛着寒光的眼睛盯着年轻校尉,声音寒冷,“全没了。”

  年轻校尉额生冷汗。

  身材并不高大的熊耿注视年轻校尉,眼神核善:“记得他署城郡,也是朝廷划定的重灾区吧?”

  年轻校尉忍住身体的颤抖,立即跪下大声道:“大灾当前!署城郡郡守陈书畅不行政务!意图行贿!请国公指示!”

  “杀。”熊耿转身继续看着沙盘,语气平淡。

  “是!”年轻校尉大声答应,退出主帐,不敢停留,立刻点出一队士兵快马向署城郡而去。

  熊耿独自站在沙盘前,大帐内的蜡烛无声燃烧着。

  “今年的春本社,没有桂鱼郡的份了。”熊耿抬头,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那他们,也就不要再想过年节了。”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春本社:夏族传统节日,原用来怀念逝去的先辈的节日,现是送春迎夏的美好节日。

  奉食节:西鲁因恩族传统节日,意为尊拜神明,在每年的春末。

  星辰币:世界政府发行的货币,可在府国内流通,与各国货币汇率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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