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走与送
“这灰袍我认识!是慎!”
“是慎,大家快开枪!”
持枪的庭门人员中,一人大喊,没有丝毫犹豫,密集而响亮的枪声起,相关人员立马设下隔绝声音的禁忌物。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前面的人员清空弹夹,后方预备的众人立刻开枪,他们在轮流开火射击,以避免火力不足的情况。
最外层,一圈圈武装到牙齿的人员,排列好类似于电网的东西,以防止逃走。
这是人造禁忌物,可拆分组合。
“没白训练,配合不错……”
岑锋面前,无形的火扩散,形成了深红的墙,无数子弹打在上面像被定住,漾起涟漪,然后融为铁水。
嘀嗒,嘀嗒,子弹掉在地上,这是专门的弹头,类似于一种批量生产的禁忌物。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铁水中爆裂出一阵阵能量,效果各异。
岑锋双眸扬起火的雾,他当然不是担心慎被打死,而是担心这些开枪的庭门人员,转瞬间会被慎击杀。
正常来说,普通人在执忌者面前,哪怕是最弱的觉醒镜,也不堪一击。
“焚,你救了他们一命。”慎平静说道。
岑锋没有理慎,战袍面具转换,他的容貌变为原样,并将火焰状的贴纸亮出,展示了一圈。
执忌者的通讯器,包括普通执忌者、守护者、肃清者、圣裁者、缝补者、精英小队等成员,都可用来显示身份。
“放下武器,我是烛影成员,焚。”岑锋缓缓说,随后重新将贴纸贴回原处。
“焚,我们需要个解释!”顿时有很多人拿不定主意,其中一位最高级的队长说,他很气愤。
庭门人员在普通执忌者面前,都属于下级与老板的关系,更别提精英守护者。
放在平时,所有人肯定会毕恭毕敬,但现在不一样,焚的举措,令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立场。
“没什么好解释的。”岑锋抬了抬指,刹时将所有枪械点燃,失去功效,“我说,让他们走。”
庭门的众人武器被毁,难以置信盯着眼前的岑锋,他们少部分人见过慎的傀儡,放这种人走简直天理难容。
——会死更多的人!
庭门设立的最初也是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协助执行者,守卫人类文明。
“为什么啊焚前辈,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放走慎,就会有更多人伤亡,他的危险性你比人都清楚!”
“我们要联合举报你,与敌人勾结!”
很多庭门人员抗议,领头的队长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正在一脸严肃打电话通报,眉头紧皱。
“大坏蛋,你这么出名吗?”浮英看到这情景,在最后偷偷对慎说,“为什么没有人认识我?”
她扯着慎的袖子,眼神中带有不服气。
“灰袍太招摇。”慎说,隐者的下属靠危险等级来分级,救赎的内部,甚至以此来确定是否有资格成为席。
如果慎愿意,没有人可以发现他,所以为了被发现,微境傀儡披了灰袍,觉醒境傀儡为黑袍。
而且,许多人作恶时也像这样,提前披上黑袍或黑袍,嫁祸给他,因此才会这么遭人痛恨。
就比如管家,据说勤勤恳恳几十年才出息了,成为了席的直接下属,而慎仅仅用了几年而已,酸了。
这些庭门的人也是,慎的通缉榜上,估计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恶行与批判。
“看来……”浮英小声说,“我要重新判定你的坏蛋程度了。”
“喂!大家快看!”
有人放声大喊,“后面两人在密谋怎么杀死我们,简直太可怕了,难怪慎的危害程度将近浅红级!”
“焚估计已经叛变了!”
“好了,住嘴!”队长这时吼道,“平时的训练全都白废了吗,听从焚前辈的命令,放他们走!”
他放下手机,死死捏住,想来获得的结果并不如愿。
“是!!”
众人皆猛然愣住,但不得不让开一条通道,死死盯着慎,齐声大吼着,仿佛可以把慎震得粉碎。
“走吧。”岑锋缓缓说,三人就那么从众人仇恨的目光中走过。
今天不算太热,但也不冷,比起【屏】内堆积的火海,只能用凉快来形容了。
凉快,却压不住怒火。
岑锋的忌之能,无法控制这种火。
“为什么!”突然一个人影冲出,没有一人阻止,架刀在了岑锋的脖子,岑锋停住脚步,没有躲,血流出。
空气刹那间寂静,刀闪着锋利的芒光,慎与浮英停步,队长则闭上眼。
“焚,我以前一直很敬佩烛影的人,危险的事永远冲在最前面!”持刀的是一名老父亲的形象,在嘶吼。
“我知道你可能出于苦衷,但这个叫慎的人渣,用傀儡轮奸了我女儿三天三夜!”
他说着,泪流满面,“三天三夜啊!得多绝望!我加入庭门就是为了复仇!你却让我放我的仇人走!!”
岑锋不说话,黑发遮眸。
“抱歉!我控制不住自己……”老父亲痛苦说着,最后看了岑锋一眼,然后像头野兽扑向后方的慎,“求您了!”
“【提线】。”慎平静得令人发指,他微微抬起手,就要收割一条生命。
下一刻,慎却停住,被浮英纤细的手拍落手臂,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老父亲也停住,他被岑锋揪住衣领,不能移动分毫,他怒吼着,疯狂用小刀挥向前方的慎。
四周空气充斥着仇恨,很压抑,岑锋冷漠将他拍晕,丢到一边。
拳头的骨“咔嚓”的声音响起。
慎的灰袍,刚刚被触碰了,他冷淡用手掌拍了拍脏东西,“焚,我已经出来了,杀人不过提指间而已。”
岑锋斜眸看向慎,慎在威胁,火焰的威胁已经消失,慎无所顾忌,他确实无法阻止慎杀人。
“给我一分钟。”他说,随后看向众人,双眼仿佛充血的众人。
“你们还有谁不满,都过来,一个一个清理太麻烦。”
“我!”“还有我!”“再算个我!”……
——咆哮声滚滚压来。
“哎!大家都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突然,有位滑头男站出来,与他人格格不入,不出意料,他刚说完就被人打了,拖到后面不管。
愤怒的声如雷,抗议的人数还在增多。
岑锋看着一位位庭门的成员站出,挡住了路,那庭门的专属标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我不动用忌之能,打得过我,我就答应你们的要求,虽然不现实。”
岑锋说,并将烛影贴纸摘下,他的黑发将光切碎,打散阴影,投于额头与眼眸,模糊不清。
二十秒后。
包括队长在内,一大半人倒在地上,都没有伤及要害,却皆无法站起来,只能痛苦地挣扎着。
受损的枪、盾牌、刀等,零零散散。
岑锋重新沾上贴纸,他用衣袖擦干净拳头上的血迹,冷声说,“走。”
空气里,逸散着大口喘息的声音,还有顽强撑地,想爬起来的掌与地的摩擦声,掺杂进了飞溅的血滴。
脚迈动。
岑锋走在倒地的人堆中,一双双布满老茧与伤痕的手掌,死死抓向他的腿,但被他平静踢开。
慎注视着焚,情绪真是复杂,焚。
浮英扯着慎的衣袖,身体晃晃地踮起脚尖,避开倒地的人。
“呸!真他妈用力。”
这时,刚才的滑头男吐了口血,挠着脑袋从一侧走出来,他看向着岑锋,满脸都是讨好之色。
“哈哈,前辈,这些人就是不听话,您教育一顿就好,我本人是绝对信任您,也服从您安排的。”
“让开。”岑锋抬眸说,他的影投落于侧面的地,被排排护栏截为多段。
“那啥,我想问一句行不,我有两个妹妹都在参加哀悼会,成功救来了吗?”
滑头男的脸上堆满了笑,盯着岑锋,他试探性问了句,看起来自信满满,“以您的实力,肯定是轻而易举……”
岑锋保持沉默,一阵凉风吹来,滑头男的笑容与眉毛逐渐变得僵硬。
看起来更滑头了。
“那啥,伤亡了些也没关系,哪怕…她俩有一人遇害我也接……”
“师生全灭。”岑锋说。
寂静,死般寂静,倒地的没倒地的,受伤的没受伤的,绝望的不绝望但愣住的,都死般寂静。
“啊啊啊!!!”
滑头男的痛苦的咆哮打破寂静,他面容扭曲,捡起地上的刀,动作踉踉跄跄,猛地插入岑锋的肩膀。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她们,却要放走了最不该救的人!”他又哭又吼又疯,死握着刀向岑锋的肩连捅。
那是切肉的声音,血液直流不休,然而岑锋的表情看不出肩被捅烂,他将滑头男击晕,丢向一边。
继续走,继续走……
岑锋目视正前,黑发遮眸,他大可以回头离去,因为他知道慎不会动手了,原因是浮英在一旁。
他对这名救赎的少女,没抱有恶意。
可岑锋还在迈步,眼眸深如墨,他没有选择离去,他不知道该走多久。
而这一幕,在每位庭门的成员眼里,非常讽刺,他们皆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平日所崇敬的烛影成员——
守护澜海市最核心的一群人,这群人中的其中一位成员,此时竟为救赎这种罪恶组织的人送行!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咳咳……小姑娘,等一等。”
原先,那位晕倒的老父亲竟爬了起来,复杂地看向浮英,“你刚才…阻拦那个人渣杀我,我感觉你不是坏人。”
慎没什么反应,浮英的眼底则冒出几个问号,她的手紧张捏着慎的灰袍,一时间脚趾抓地不知所措。
“小姑娘,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就是被这个人渣活活折磨死的!”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千万不要…和他这种人渣在一起!”
老父亲哭着说,他眼圈通红,眼底尽是对慎的杀意,“我女儿还没到出嫁年龄,也喜欢染发,我对此常骂她……”
说他老其实过了,看上去虽50多岁,但实际上也就40左右而已。
“这头棕发,算是染的吧,不过是泡在脏水里面。”浮英握着棕发,她头发很漂亮,哪怕是棕色也漂亮。
——脸颊更是无可挑剔。
“不过,你说这家伙是人渣我不开心。”
浮英说,“最多也就坏蛋的程度,慎很卑鄙,不过他不会做我讨厌的事,而且他是看不上的。”
最后一句很小声,却很有底气。
“莫名其妙。”慎后退几步,冷声说。
“哈哈哈,看不上你妈啊!长得漂亮了不起啊!有忌之能了不起啊!”老父亲变得有些疯疯癫癫。
“老…人家,对不起了。”浮英收回视线,用慎的话说,就是不再耽误时间。
“妈的!你懂我女儿的感受吗?”后面的老父亲痛苦地嚎啕,“你有被侵犯过吗!你有被囚禁过吗!”
“慎,我们走。”
浮英低着头,棕发挡住侧脸,她扯了扯慎的灰袍,脚步很轻。
岑锋闭上眼,他知道,很多人对慎的仇恨可能都是错误的。
大量非法分子穿着黑袍或灰袍,冒充喜欢这样的慎,狐假虎威,也能逃脱罪名,因为救赎的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而且,高层们几乎是不会管的,因为可以增加群众对救赎的仇恨,以仇恨滋生出力量,何乐而不为。
或许真像浮英说的,慎看不上,今天之前的自己慎都看不上,更何况是普通人。
这次,岑锋走到后面了。
“焚,你给我们等着,今天的事,我们早晚会集体举报你!”
除了那位老父亲的哭声,还有这样带有怨气的话,诸如此类的话语不断。
还有手,拼命去抓岑锋的腿,而慎就没有事,因为没有人敢。
“你们尽管试,至晓有个潜规则,执忌者的价值永远高于普通人,强大的、天赋高的更是如此。”
岑锋平淡说。
“事情已经发生,哪怕交由圣裁者去处理,你认为他们会因为死人,而去指责活的烛影成员么。”
“你!”其实,岑锋说的是对的,倒地的人都很清楚,普通人,没钱的,价值远远不及执忌者。
圣裁者的审判规则很简单,人类的利益高于一切,什么是利益呢,以亿为单位的堆成地的一粒沙——
自然不算,只要还能说得上地,那么吹走多少粒沙,都不算太严重。
所以,出于救多数人而杀少数人,这种行为是不会有事的,甚至是正义的。
更别说,还有擒住管家的功,摧毁慎三具微镜傀儡的功,击杀浅紫境水影鬼的功,共有三个。
功大于过,或者说远远大于。
这下,无人再冲出来阻止。
“让救赎见笑了。”岑锋停住脚,说,他没想到,慎竟没趁机挑拨离间。
——自己与庭门的关系。
“慎,蓝有个问题,我也有个问题。”他又说,这个问题虽已有了猜测。
“你可以用【提线】控制水影鬼,为什么不用其破开空间门,拿隐几人的性命来威胁我,这对你来说不难。”
“潘鸿羽。”慎回答,同时瞥向浮英。
听到这三个字,岑锋瞳孔一缩,为什么慎知道潘的全名,信息泄露了么。
若是信息泄露的话,不单单是姓名,忌之能品质与能力等也会暴露,虽说输入的信息很简洁。
属入虚假信息是不允许的,不过听听就行了,上次蓝淼编辑信息时,岑锋就告诉过对方可以谎报。
但从整体的利益来说,这是自私的。
不,信息泄露的概率不大,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应该仅有潘一人暴露,而是全体烛影成员都暴露了。
也可能是慎故意只说潘一人,不过目的又何在,想让自己猜疑什么?
另外,自己问的那个问题,又与潘鸿羽有什么关系。
“焚,期待下次见面。”
岑锋没再思索,前方,慎已走了几步,这样说道,如果不是他冷漠的语气,还真以为两人是好友。
这句话在庭门人员的耳里,很刺耳。
“我们是敌人。”岑锋说,他背后是横七竖八的身体,不甘等目光刺向他,前方是远去的敌人。
“等着我杀你,慎。”
岑锋回首,注视地面上的狼藉,他抬手夹了根烟,轻擦空气便自燃,放入唇中,坐在了一旁石墩子上。
这根烟,是他刚才打斗时顺的,作为答谢对烟的主人下手轻了些。
如果蓝淼在,肯定会感觉不可思议,因为他从没见过岑锋抽烟。
岑锋确实好久不抽烟了,他吐了口烟,将烟头掐灭扔掉,想了想又捡起来,燃为灰一吹而散。
不知道这烟是什么品牌,队长就很喜欢抽烟,他说过,无论多贵的烟,点火,都有一点火星。
岑锋默默坐于石墩子,肩处的伤流血,脖子处也是。
“装什么有苦衷,你这个样子,我最瞧不起了……”有个男人艰难爬来,咧嘴好像就为了嘲讽岑锋。
“焚,我以前非常崇拜你,因为我喜欢火,尤其是大火。”男人说,躺在地上。
“你丝毫不废话,揍扁我们时,我感觉更崇拜你了,不过最后改一改,头也不回离开才对。”
“知道了。”岑锋说,头也不回离开了,光与风打在他身上。
前方无人的路。
“怎么,是不是把我当累赘了。”浮英想到了棺材与焚化炉,找话说着,听起来她心情不愉快。
“有点。”慎承认道,“不过,你的【忌】主杀伐,杀人之外别想太多。”
“想太多?”浮英眨了眨眼睛,“我看,是你这大坏蛋想太多了。”
“而且,杀人之类的还用你说,我的凶残程度,吊打你几万条街。”
“还我。”慎将浮英的灰袍拽来。
浮英抗拒地扯了扯,只是没扯过,最后满不在乎跺跺脚,“虽然你品味不行,但穿起来还蛮不错。”
“这件事。”慎手中灰袍融入身上那件,“以后别在救赎宣传。”
“呦,知道丢人呀。”浮英扭过头去,“我偏不,嗯…这应该算是把柄吧。”
“我是不是可以威胁你了!”
“尽情威胁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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