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意义

征虞之战很快到来，太子秦夜沉与二王子秦寒声一同率秦国二十万精锐兵力出征江南。

  虞都城外五十里处，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之上，秦军如钢铁洪流般汇聚在此，安寨扎营。他们整齐划一地排列着，营帐绵延不绝，仿佛一座巨大的城池拔地而起。

  整个秦军营地气氛紧张而肃穆，透露出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他们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秦夜沉最后一次修书一封寄往虞九霄。他知道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办法，但是还是想最后一次劝劝虞九霄。

  “九霄吾友亲启：

  秦虞之战迫在眉睫，战鼓未擂而杀气已至。此战之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此关键时刻，我必须坦诚相告，如果贵军能够主动投降，或许尚可保留一线生机。

  你我曾一同中都为质，一道松阳求学，互引为知己好友。然而时过境迁，如今我们各归其位，身处敌对阵营。战场之上只分敌我，容不得丝毫私情，唯有胜负生死。我虽于心不忍，但也无可奈何。

  望君三思而后行，莫要负了自己与麾下将士们的性命。若能放下干戈，化干戈为玉帛，则苍生幸甚！此乃大丈夫所为，亦是明智之举。

  书短意长，不尽欲言。盼速决！

  秦夜沉”

  凉夜无眠，一杯薄酒，一张素笺。回信的两行行书力透纸背：

  “暨已兵临城下，何须再复多言？但求一战，誓死不降。”

  秦夜沉对这个回复毫不意外，在此之前他已经劝过多次，虞九霄从来都是这么坚决。

  他也曾质问过自己：“秦夜沉，一统九州真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吗？当然重要！

  这是他父王的宏愿，也是他从小背负的使命。甚至他第一次开蒙写字，写的就是“天下大同”四个字。周朝败落，诸侯争霸，天下大乱。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国家来终结这个乱世，为什么不是我秦国呢？

  他从未怀疑过这件事的正确性，统一九州甚至已经成为了他的人生信仰，从松阳书院学成之后，他就开始了征战四方的生涯。他坚信，只能以战止战。只有天下一统，才能彻底结束战乱局面。待到荡平八国、天下一统的那一天，一切就会有一个终结。

  虞都之战如期而至，他和虞九霄的最后一次碰面是在战场上。

  隔着千军万马，他极目远眺，一眼便望见了虞九霄所在之处。只见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领身披一袭银光闪耀的铠甲，宛如战神降临凡尘一般。他身姿挺拔如松，稳稳地跨坐在一匹雪白威武的战马上，手中紧握着长剑，剑尖闪烁着寒光，仿佛能够刺破苍穹。

  依然同记忆里一样，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虞国是江南联盟的主心骨，在连续驰援宋、祁、梁三国之后，虞国元气大伤，此一战，只集结了区区十万兵力来打都城守卫战。而秦军则吸收了北方四国的精锐力量，军力达到了巅峰状态。

  实力悬殊的一场战争。

  但是虞九霄依旧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仿佛只要有他在，虞国的将士就有精神支柱，就拥有着打不死的顽强意志。

  “擒贼先擒王”这样的浅显道理，秦夜沉当然知道。

  “王兄你看，这个虞九霄果然如传闻中那样，是个惊世天才，不愧是‘虞都旭日’。看来，这场硬仗要打赢，先得制服虞国的将领，你说是不是？”秦寒声骑在战马上，微微倾身，问秦夜沉：“你我兄弟二人，不如比试一场，看谁能先取他性命，如何？”

  秦夜沉侧目望去，眼神冷如冰刀：“你敢？！虞九霄的命是我的。”

  ······

  “九霄，我说过，如果在战场上相见，我们只有你死或我亡。”秦夜沉轻轻地说着，手中地力道却重若千钧，他拉开了弓箭。

  “如果这一战是我们的宿命，我不希望你死在别人手上。”

  羽箭离弦，带着凌厉的风声，划破了天空，仿佛一道闪电般疾驰而过。

  箭头闪烁着寒芒，追星逐月般射向虞九霄。

  转瞬间，幽黑的箭头没入虞九霄的胸膛。力道之大，连软猬甲也无法阻挡。

  他远远看着虞九霄身形一晃，但他并没有立刻倒下，而是左手紧紧攥着缰绳稳住自己的身形。斩杀周围的几个秦兵之后，他忍痛抬起双眸，看向了羽箭射来的方向，隔着千军万马凝视着他。那是秦夜沉看到虞九霄的最后一眼，眼神明亮如初，但闪过一丝痛色。

  终于，那位身着一袭白衣、英姿飒爽的少年将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高大威猛的战马上重重地栽倒在地。

  秦夜沉紧闭双眼，似乎再也无法承受眼前残酷的一切。他浑身颤抖着，双手无力地松开了紧握已久的弓箭。

  此时此刻，秦夜沉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熬过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的，只觉得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中，无法自拔。在激烈的厮杀中，他早已忘却了疲惫与恐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敌！杀敌！结束这无止境的战争！

  于是，他手持利剑，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冲入敌阵之中。每一剑挥出，都带走一个虞军士兵的生命。鲜血染红了大地，汇聚成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河流。然而，当战斗逐渐平息，秦夜沉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疯狂之中。

  秦军如约凯旋，秦国举国欢庆，庆祝终于荡平九州，终于迎来最终的胜利。

  但那欢腾的一切再与秦夜沉无关。人们都在传言：秦国的太子闭门不出，狂饮三月。

  秦夜沉自虞都之战后一蹶不振，每日通过饮酒逃避现实。只要一清醒，他就会看到虞九霄死前的眼神，他按着胸口的箭伤，但依然血流如注。他抬起那双光彩不再的眼睛，凝视着自己一遍遍质问：

  “秦夜沉，一统九州真的那么重要吗？”

  秦夜沉心痛难当。九州一统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位极人皇又有什么意义？天下战乱或太平又能怎样？

  他忽然发现，没有了虞九霄的世界，一切变得索然无味，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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