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密友

当铺里没什么人，一个伙计正在柜台里打着算盘盘账。

  突然他看到柜台边沿出现一块带着红绳的一寸大的玉牌！两根小胖指尖正把那块玉牌往柜台里面推！他惊奇的转出柜台，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努力踮着脚，使劲往那高高的柜台上送那个牌牌。

  伙计拿起玉牌，细糯的手感和清透的种水让他知道这块玉价值不菲！但怎会出现在一个穿着乡下粗布衣服的孩童手中？

  他马上到后院去找管家报告此事。管家正和东家说着话，东家看到那玉牌，忙问持玉牌的人在哪里？伙计赶紧领着回到柜台前。

  当铺里站着一个孩子。

  那东家蹲下身，抚着晋生肩膀，轻声问到，

  “玉牌是你的吗？”

  晋生看着这人，和父亲一样年纪，眼睛里带着几分光亮。

  “是啊！”晋生用清脆的永兴口音回答。两地相隔几千里，口音有很大不同。但是那人听到晋生口音，又紧紧捏住他的胳膊，追问到

  “永兴安世杰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

  晋生话刚说完，那人睁大了双眼！眸子紧紧盯着晋生看了许久，

  “像！眉毛、眼睛、眼神！果然跟世杰兄一模一样！”

  他一把把晋生搂在自己怀里！

  二十年前，这间当铺的主人裴书瑾家境贫寒，在徽州州府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时，因为到的晚，徽州内外大小旅店都已经住满了等待参加考试的各州府童生。他带着简单的行李沿途问了很多家旅店都是客满，看着天色已晚，他就要露宿街头了。

  就在他背着行李准备在马棚草垛里将就一晚时，也来参加秋闱的安世杰看到了他。他让跟随的书童给店家加了些银子，然后让他和自己住在一个房间。

  那一晚，两人挤在一个榻上，讨论《中庸》《大学》，研讨彼此喜欢的五言八韵与经义，谈论五经判表，时务策论，儒家经学，发现两人见解一致，志趣相投，意气风发的两人整整聊了一夜！

  在等待进入贡院考试的前三个月，两人每天吃住都在一起。

  裴书瑾老家父母和弟兄种些药材为生，全家就数他最聪慧。于是全家节衣缩食供他读书。他一路顺利通过了县里学政巡回科考，被所在南周县选送参加乡试。

  裴书瑾第一次独自一人离开家，带着全家筹得的一点盘缠和简单的行李以及一些书籍纸砚，只身前往徽州州府。虽然他一路省吃俭用，但是到达徽州时，盘缠已经所剩无几了。

  安世杰年长2岁，对这个聪颖知礼勤奋好学的兄弟非常关照。他看出了裴书瑾的窘迫。于是说自己从小有个毛病，不能自己睡觉，必须身边有人才不会夜夜惊醒。所以如果裴书瑾愿意陪伴他的话，所有食宿都由他解决。

  裴书瑾默默收下了他的这份好意。

  还有一周就要进入贡院了！这天早上，裴书瑾发现安世杰的书童撅着嘴，默默接过安世杰给的一个东西。

  那书童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平日机灵勤快，现在看到裴书瑾走来，居然恨恨的瞪了裴书瑾一眼，然后脚下生根的磨磨蹭蹭不愿挪步。

  他觉得有几分诧异，便拦下书童，问发生了什么事。安世杰并未回答，只沉着脸让他书童快去快回，那书童终于按耐不住对裴书瑾有几分气愤说：

  都是因为你！少爷现在盘缠都花光了！这个月已经卖了好几件值点钱的东西了！现在还要让我去当掉祖传的玉牌！这是老爷老太太留给他的的宝贝……

  裴书瑾从书童手里拿过玉牌，就是如今晋生脖子上戴的这块玉牌。玉牌做工精美，质地纯净，颜色清透，世间罕见。他内心五味杂陈，坚决不让安世杰再典当此物。安世杰却云淡风轻，说是身外之物不必拘泥，况且只是送当铺换些银两来解目前困境，等顺利进入考场参加完完试，若能中举，便会得到家乡各界资助，到那时就会有银两了，然后再赎回即可。

  安世杰打发走书童，又拉着裴书瑾继续进房间读书备考。凝神聚气，面色如常。

  裴书瑾才知安世杰也已经囊中羞涩许久！但却分毫没有跟他提及。内心深受感动！

  等到十二天秋考结束，等待发榜的日子里，每日两人焦急在店中等待。安世杰流露自己并不太喜欢仕途做官，他倒是很喜欢以文会友，研究些经商之道。参加乡试只为完成父母亲人期盼。

  这一天，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两人所在旅店不时有报喜童子奔跑而来，带着一面铜锣，大声敲击着喊着喜报喜报，恭喜xxx老爷高中黄榜第#名……

  最终安世杰等到了专程而来的报喜童子，安世杰给了几个赏钱，童子道贺一番躬身退去。裴书瑾却始终没有等到捷报！后来，安世杰又陪着落寞的他去贡院贴在外面长廊的榜单查看，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裴书瑾落榜了。

  他非常难过。此刻，他知道如果自己考中举人，家乡那边州府就会有三人报喜队伍带着报喜班子敲锣打鼓插着锦旗到自己家中送信，父母兄弟会多么欢喜。如今却要再等三年……

  看到安世杰收到家乡辗转送来的银钱，赎回玉牌，裴书瑾才略觉安心。两人依依惜别，各自回了老家。

  后来，裴书瑾在家乡做了学官，开了学馆授徒为生。后娶妻生子。安世杰中举以后，却无心仕途，在永兴城一心经商，家业颇丰。后来还资助裴书瑾在家乡街面开了一个当铺，在资金周转方面也大力扶持。裴书瑾父母妻儿生活改善了许多。后来，裴书瑾又在县衙谋了书承职位，一家人置了田产，慢慢也在当地加入乡贤望族行列。

  多年来，裴书瑾与安世杰一直往来书信不断。但最近这几个月安世杰却再无回信。后辗转得知他全家遭难，46口人一夜被屠。裴书瑾焦急流泪心内俱焚。只听说小少爷和大小姐侥幸逃脱，不知流落何处。所以当看到伙计手中玉牌，认出那正是当初安世杰为他典当的那块，他心中惊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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