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可怜可恨

镇鬼符是道法中人用自身道法外加自己一年寿元画就而成的。道法高深的人画的镇鬼符能镇压一切鬼魂，除非有大能人在，否则，想从镇鬼符里救鬼出来，简直是妄想。那妖道能够聚阴养鬼，还能借生魂来生子，功力应该不低！

  也不知道隶持之他能不能行！

  隶持之将一块翠绿的翡翠玉环摊在叶伤槐面前，回答道：“在里面。静养些时日，无大碍就可以放出来了。”

  叶伤槐大喜，伸手就要去拿玉环：“竟有如此宝贝！这是……”什么宝贝？

  隶持之早一步收起玉环，挂到腰带上,淡声开口：“你这边如何了？要不要报官？”

  方才，他入定作法，对周遭一切事物五感不灭，将前后事由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自然也知道叶伤槐的打算。只是，作为修道之人，他对叶伤槐这做法不甚赞同。

  毕竟，祖师有训：修道乃是为荡清世间污浊，拯救天下苍生！

  这陈林母子，也是天下苍生的一员。虽然，是即将入狱等待秋后问斩的苍生！

  叶伤槐摊摊手，一指丹娘：“这些苦主里，芸娘和书生已经这般模样了，母羚羊转世投胎去了，小羚羊只剩死魄在这镯子里，丹娘是唯一活着的苦主。看她怎么说吧！”

  丹娘想了想，开口：“我当然希望恶人有恶报。报官，他们也是一死。”毕竟，两条人命在这里！

  叶伤槐又一指丹娘手中的羊角镯：“小羚羊的死魄，本就被封印。母羚羊转世投胎去，这死魄不得安宁，开始躁动，迫切想和自己的生灵结合。从因果循环的天行大道来说，我们也没办法阻止。对吧，隶公子？”

  隶持之没有回答。叶伤槐的意思，他懂。

  其实，不是没有法子去镇压这缕死魄，或者超度它。只是，没有生灵，那小羚羊的魂魄永远不能合一，再也不能轮回了。

  叶伤槐忍不住拿着猎刀点起自己的额头来，一下又一下：“这就很为难啊！”

  “……”隶持之蹙眉。她的头是有练过金刚不坏之身吗？她的随意，往往让自己震惊！

  她敲了一阵子额头，又抬头看向隶持之，问道：“隶公子，你说，该怎么办？小羚羊的死魄不能和生灵结合，就湮灭在这人世间。日后，这陈林就算身死，那抹生灵也不能轮回。”

  隶持之看向叶伤槐身后，陈林母子正看着这边，怔怔的。

  姜氏幽幽开口：“死魄要和生灵结合，才能转世投胎吗？”

  叶伤槐点头：“是这么个意思吧！”

  “那，”姜氏有些激动，抓住陈林的手晃了晃，“我儿他，他若是能够转世投胎，会受那杀人的罪孽牵累吗？能不能投个好胎？”

  陈林看着姜氏的眼神里多是感动。

  叶伤槐忍不住拿刀尖又开始点额头：“他这一遭，所受之罪本是无妄之灾，因果循环，牵连至此，估计功过相抵，还是能投胎的吧！不过，估计还是投个畜生道。”

  “畜生道也好！”姜氏老眼含泪，嘴角却慢慢笑开，“这人世间的人，是最可怕的！做畜生，至少做不出这么多恶事来！”

  她苍老的手抚上陈林的脸，目光好似透过自己的手看到了那个小小的粉团子第一次抱在自己臂弯里时候的模样。

  “儿啊，是娘害了你！没有娘，本来你这一世，就算没有孩子，也还是能够过得好的！芸娘和丹娘，任她们中的哪一个，都是过日子的人！是我的执念害了你！”说到动情处，姜氏老泪纵横。

  “娘，不怪你！怪就怪我自己，品行不端，恶向胆边生！”陈林哭着就跪倒在地，朝着姜氏磕头。

  姜氏搀着他的手臂，抽噎着继续道：“是我的罪孽！是我罪孽深重，此生才无儿无女，最后强求要了你做儿子，结果害人害己！”

  隶持之瞥了眼姜氏，开口：“你若当初能拿了休书走人，不到三年时间，就会再次出嫁。虽对方已有一儿一女，和你却也还有两个儿子的命数。”

  在隶持之提到休书的时候，姜氏就已经震惊于他的无所不知了！当年闹得厉害的时候，陈林他爹确实提出要以无所出之名休了自己。自己那时候哪里肯，哀求哭闹，最后求得姻缘继续！

  待听到隶持之后面的话，她的唇瓣哆嗦着吐出一句话来：“你是，是说，我可以生育孩子？”

  叶伤槐也看向隶持之，一脸好奇。她早就听师父说过，真正习得麻衣相术的人，可以仅从面相就知道这人的来路和将来。自己虽然能看人面相，却不能推演人的命盘。

  这隶持之，是真有这本事，还是唬人？！

  隶持之点头：“这棺材山终年阴鸷，陈家祖祖辈辈在这里打猎为生，这一把猎刀下死伤几何！虽是些山兔野猫的，数目一大也会记在账上。陈家才有了断子绝孙的命运！”

  “断子绝孙？！”姜氏闻言一愣，确认道，“你是说，不是我，是他，是他不会生？”

  隶持之点头。

  姜氏眼泪流了下来，人却哈哈大笑，几近癫狂：“天哪！老天误我，不是我不会生，是他，是他！”她的笑声里带着满意，带着舒心。

  “哈哈哈，”停顿片刻，姜氏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嚎啕大哭起来，“苍天啊，是我，是我自己，是我的执念，误了我这一生！”

  如果，当初生不出孩子，陈林他爹说要休了自己的时候，就离开。也许，这一辈子，她会是另外一种活法！

  丹娘撇开脸，不忍去看姜氏的脸。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这句话，反过来说也不会错！

  哭闹了一阵，姜氏才深吸一口气，握住陈林的双臂，压低声音开口：“儿啊，为了你能够转世投胎，娘问你一句。”

  “娘，你问。”

  “林儿，你可愿和娘一同赴死，让你那生灵和死魄能够结合去轮回？”

  陈林咧嘴一笑：“娘，这是你第一次叫我林儿。”陈林笑着去抹姜氏脸上的泪，应道：“我什么都答应您！”

  “好！好，还是娘的好儿子！”

  姜氏拉着陈林一起，冲丹娘磕了三个头，说道：“这一世，是我们对不起你！罪孽难赎，只能留待下辈子了！”

  她又连磕六个响头，说道：“丹娘，烦你告诉芸娘和书生，就说我们的罪孽，只能来世再赎！放心，等来世，我一定会找到你们，亲自来赎罪的！”

  丹娘受了这九个响头，点头答应了。一双眼睛已是通红。

  陈林也看着丹娘，嘴巴一动，话未出口泪已经流下。他咬了咬牙，在脸上扯出一抹笑来，说道：“当初，偶然在集市上看到你。你买了捧花放在鼻子下闻，你一笑，那时候，我觉得，那花香我也闻到了。”

  丹娘咬住唇瓣不应声。若没有自己小产一事，她还沉浸在他的温柔乡里，哪里会知道这温柔乡背后是刀光森森！

  陈林苦笑，问道：“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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