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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回马枪


夜雨哗哗地下个不停,老人们都说,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水。而且雨期来得早,六月初就开始,农作物的成长、收割都面临威胁,农村房屋普遍漏、塌,商旅受阻。达瓦刚上任就遇此严峻局面,真是焦头烂额。还好去年时,桑结把央金强行调回,给却杰作助手,便于从生活上照顾达瓦,还算有个照应。央金临走时,推荐杰布接替她担任藏南民兵大队长。

  布达拉宫发布六世达赖法谕:所有黄教寺庙举行吹云法会,保佑雪域众生平安。

  一时间,号声、经声盘旋回荡在高原谷地,上下密院三千僧人在广场唪经作法,宫中喇嘛在宗加鲁康龙女殿前奉献金刚神舞。其他教派,如河谷地区噶举大寺楚布和止贡提,后藏萨迦寺、藏南桑耶寺、宁玛敏珠林和藏北苯教夏日寺、索德寺等等,也举行了大规模法事活动,跳起金刚舞驱魔。

  然而,灾害就像一个病源,河谷上空弥漫着一种无可名状的不安。

  三天前,一个陌生人来到仲麦村,打问桑结大人家。侍女阿朵正在门口,那人上前便说:“小妹啦,我从康区来,给大人和夫人捎来一信,烦你递进去。”阿朵还未及问话,那人称天气不好,还要赶路,摆摆手上马离去。

  梅朵嫁过来二十年,尚未回过娘家,三年前,阿爸辞世,当时丈夫正处于困境,自己身体也不好,故未成行。打开信,是堂兄帕巴写的,告知梅朵说:婶婶病重,希望堂妹回来探视,另请桑结务必同来,许多政教事务还盼指点。信未读完,梅朵的泪珠已如断线一般。

  “来人呢?”桑结这才想起该问问送信人。阿朵告说交了信就匆匆走了。再看信,字体甚草,细瞧,不太像帕巴所书。这些年见面不多,可每年总要互通一两封信的。但桑结并未多想,忙安慰梅朵,同时决定全家一块回一趟昌都。

  旺秋上个月产下一男婴,取名多吉,全家都很喜爱,江央一有空暇就跑回来看望这个小弟弟。因为医学班快要毕业考试,江央走不开,只好留下。

  走的头一天,桑结来到宫中向洛桑告辞。只见桌上铺着一张大纸,字体龙飞凤舞,看样子是刚写完的:

  地上一阵狂风,

  天上却无彤云。

  切莫粗心大意,

  须是另找原因。

  待桑结说了来意,洛桑幽幽道:“阿伯啦,现在才知道,有你在,我多么省心。阿伯离开三个多月,我真有些招架不住了。”

  “佛爷有何为难之事?”桑结看出洛桑是瘦了。

  “三大寺向第巴府呈文,要求退还原来的属地。阿旺和色朗前几天进宫也说到此事,有些人还闹得挺厉害,扬言要组织僧众去第巴府请愿。”说着,递过一纸呈文,“达瓦他们毕竟刚上手,都请求让你复职呢。”

  桑结摇摇头,“不要再提复职一事,他们历练历练也好。”

  “我想请阿伯这段时间留在城里,他们有个主心骨,就好做事。明天召开民兵会议,次仁也回来了,你去见见吧。”

  “佛爷这首诗,指的是什么?”

  洛桑用手向北边指了指,“当初阿伯许诺那么优厚的条件,他不肯答应,他想要什么不是明摆的吗?被轰走他岂能甘心?安多方面情报,发现每晚都有若干小股骑兵活动。有阿伯在我才放心,这段时间过后再去昌都行吗?”

  桑结答应了。

  出宫时,刮起嗖嗖的凉风,云彩像一块块撕烂的湿漉漉的棉絮,飞快掠过宫顶。

  旺秋留下陪伴丈夫,堂姐、阿朵和两个男仆护送梅朵带着小多吉,于次日晨上路了。

  次仁年近半百,驻守阿里已有二十多个春秋,每隔三两年回来一次。根据桑结指示,他组织训练数千民兵,守住了地处偏远的西藏西大门。在会上,他讲述了前不久与准噶尔骑兵的一次大战,虽然自家损失不小,但最终还是击退了敌人进攻。

  各大队反映了气候异常带来的困难:农民要抢收晒晾青稞,修补房屋,牧民要搭建、修补羊圈、马棚,等等。桑结要求北路民兵必须至少有一半到位,藏南和直属大队必须要坚持观察哨,并保有少量民兵驻点待命。萨迦民兵派一个中队把守冈巴拉山口,一个小队守住堆龙桥,必要时可撤下铁索上的踏板。

  窗外不时传来拉萨河的巨大轰鸣,桑结不无担忧地说:“央金啦,直属大队的水军组建了没有?”

  “大人,我一来就挑选了二百人,正在训练。”

  “今夏夜雨大,尼玛啦,沿途烽火点务必提高警觉,人员要按时轮换,保证给养。”

  “大人放心,桑雄拉烽火点的站长叫让琼,就是那年你们演习时,受到老将军表扬的人。乌玛塘山口的放石由娜仁指挥,我组织山道阻击。”

  进入七月,雨势毫不减弱。为加强监视,让琼日夜派出双岗放哨。本来趴在石缝上就能听出老远,可连绵的雨水,像厚厚的幕布,遮挡了目力和听力。

  今晚看来要下场大雨,烂棉花套子似的乌云,在头顶翻来滚去,才下午时分,天就开始暗下。让琼瞧着手下八名士兵,心情不由焦虑。大家都太累了,只要倒班就呼呼睡觉,好在尼玛将军答应过三两天就换人。

  前半夜是宝音和一名小个子值班。这个宝音就是桑结视察藏北民兵基地时遇到的那个被打的欠债者,他和赛汗由安多逃债过来,遇到桑结帮他还债后,一直在当雄草场帮人打工,二人心灵手巧,又舍得力气,颇得人缘,去年招入了民兵,赛汗在乌玛塘山口娜仁手下的封路队。

  “站长,小个子身上发烫,我自己去就行,没事的,你放心。”宝音摸着小个子的额头说,没等让琼答话,他披着毡片出去了。

  雨下开了,果然不小。这宝音蹑手蹑脚走到稍远的一处地方,习惯性地四下张望,天空和四周就跟泼了墨似的。他向一个方向打出三声短促尖利的口哨,片刻功夫,不知从哪儿仿佛是渗出的一群影子,有二十多人,一律黑衣,黑头套,手提短刀。这些人悄悄随宝音来到地堡附近,都静静蹲下,只有一个正常打扮的随他进了地堡。

  地堡是就着一个石坑打凿的,四面石壁,上覆牛皮顶,冬暖夏凉,有十几平米,是议事、做饭的地方,住五个人,另四人本来住旁边一个岩洞内,因雨季又冷又潮,都凑到一块住,中间生着一个炭火盆。

  见宝音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让琼猛的一惊,站了起来,慌忙问:“宝音,你怎么回来了?有情况?”

  “站长,”宝音拉过身后一个人,“这是我一个亲戚,在那边过不下去了,知道我在这儿,冒着大雨跑过来。”

  那位亲戚上前点头哈腰,极力作可怜状,然后一屁股坐到刀架前面。

  让琼脑中飞快一闪:不对呀,这么大雨,山高路险,半夜找来?正要发问,只见一串黑影迅速窜入,四个人夹住让琼,其他几个民兵被逼向角落,小个子趁人不备冲向刀架,冷不防被那位“亲戚”一脚踹翻。民兵都被捆住双手,蹲成一排。

  由于堡内狭小,宝音领来的一半人在地堡里,一半人到附近岩洞避雨。一个像是头目的人冲着让琼等人说:“听听吧。”说着手指冲门口微微一扬。

  虽然雨很大,但细听,仍能听出长长马队从山脚下通过的踏蹄声。让琼觉得这无数马蹄就像踩在自己身上,这般恶劣的天气,后面的烽火点很容易出现疏忽,这样下去,八十里山路,到明日黎明,苦心经营多年的北路防线,将全线崩溃,天啊!他不敢往下想了,要设法阻止,一定要阻止。

  那位头目看出俘虏的情绪焦躁,安慰道:“弟兄们受点委屈吧,天一亮就放你们走。”

  后半夜,人们都昏昏欲睡,油灯也暗淡下来,让琼仍睁着双目,脑子一刻也未停歇。按照刚才马队通过时的速度估算,八十里山道已经过半。头目看碗里灯油快干了,问油罐在何处,让琼站起,示意在上边木架上,头目刚从架上取下,不防让琼一头撞来,罐子滑脱,灯油泼洒了让琼一头一身,罐子摔碎的声响惊醒了打盹的人们。

  只见让琼踢翻炭火盆,就势往几块红木炭上一滚,火苗子呼一下蹿上他的后背。头目上前抱住后腰,一股火像魔鬼的舌头似的,一舔,燎了他一大块头发眉毛,手一松,让琼拼命向外冲去。人们都清醒了,十来个蒙古人来不及取武器,先封住了去路,七个民兵不约而同用头用肩用牙,不顾一切冲撞过去,头目拎过一把刀正要砍来,小个子飞身撞去,头目嚎一声,捂着小肚子打了几个滚儿。门口挤压成一团,一个民兵用头肩死死抵住对方,一个民兵用身体将对方压倒,一个民兵用牙扯拽着对方袍袖……

  让琼趁着出现一道缝隙,大吼一声冲了出去。雨快停了,正是黎明前的黑暗,风一吹,火头忽然变旺。对打的双方都松开对手,爬出洞口,望着那一大团熊熊火花,他们呆住了,刚刚搏斗过的双方,互相靠着肩头,握着手臂,像是一组剧终时灯光照射下的造型。

  捆手的绳子早已烧断,让琼张开双臂在山脊上来回奔跑。他笑了,尽管任何人都分辨不出那是笑容,他哭了,其实更像是在笑。他看到了,第二个、第三个……烽火点发出了信号。一阵劲风吹来,犹如一支耀眼的火炬,照亮了半边天空,而后渐渐熄灭了。

  后来,七世达赖封让琼为桑雄拉一带山川守护神,在一大块平整的崖壁上刻有让琼的图像,路边建有一处焚香的神龛。过往商旅都要在此顶礼,祈求大神保佑其一路平安。

  其实这次行动前,多尔济和扎什二人都明白,目标直接是对准桑结嘉措的,对外打出的旗号就是:护法除奸。但在最后该怎样处置这个人的问题上,却有分歧。七王爷认为,权力到手,他一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不听话关起来就是。多尔济却坚持一定要除掉这个人,他深知桑结不但有智谋,而且号召力强大。最后,七王爷同意了。

  “十弟什么时候动身?”

  “后日。”

  “好,这一万骑兵就交你指挥了。”

  “谢谢七哥,您就坐等捷报吧。”

  多尔济返回自己营帐后,老七叫来统兵将领海流图,悄声嘱咐道:“这次行动,对外宣称除掉桑结嘉措,可你记住,一定要抓活的。他和多尔济闹不对,和咱们并无过节,此人乃五世达赖大弟子,威信甚高,他若肯合作,事情就好办了。”

  多尔济进帐时,佳莫正在呕吐。

  “夫人就留在这里养病吧,这次行动不要参加了。”

  佳莫摆摆手,“何时起程?”

  “后日。”

  “那件事呢?”

  “刚才和七哥已经议定,除掉扁头以绝后患。”

  佳莫点点头,“对,有他在,你坐不稳。”喘喘气又说,“老七只是口头答应,他不会杀他。”

  多尔济惊问何故。

  “桑结当然不会同意蒙古人统治西藏,但面对既成事实,若让他二者择一,他会选你呢?还是会选老七?”

  “哎呀,夫人言之有理,没想到老七跟我玩这一手。”

  “当然啦,他能看出桑结的价值,也是为了防备咱们。”

  “那该当如何?”

  佳莫捂着肚子拿出地图,指划着说:“按照行动计划,突破乌玛塘后,沿羊八井大道奔向拉萨,桑结如在城内,必投贡嘎方向逃走,但现在河水大涨,如我们动作快,在河岸即可将其擒获。如他渡过河,王爷认为他会向何处逃?”

  多尔济看看图说:“或是藏南,或是昌都。”

  “不会去昌都,他知道跑不过蒙古骑兵。也不会躲到藏南,若去那里,无非是多拖延几日而已。”

  多尔济不解道:“那会去哪儿?”

  佳莫用手一指,“阿里。阿里的次仁总管是他爱将,拥有万名精兵,阿拉布坦尚无法取胜,他奔去阿里,正可东山再起。”

  “夫人见解精妙。那兵力布置呢?”

  “王爷知道,通往后藏的两处要道,一是冈巴拉山口,一是堆龙桥。山口有民兵把守,到阿里的路程短,也好走,桑结由此西逃的可能性最大,请王爷带人马守住路口,到时,犹如鹰抓小鸡一般。我和小丽潜至堆龙桥,以防万一。”

  “夫人需带多少人马?”

  “不需一兵一卒。”

  “那——”

  佳莫附耳讲了调动楚布寺僧人偷袭的行动计划,多尔济不禁高叫:“夫人智勇双全,真乃巾帼英雄,只是难为夫人要带病征战。”

  多尔济怕老七反悔,故第二日即不断催促大队人马上路。大队人马出发后,多尔济和佳莫、小丽经过化妆,混在商队中,于头一天通过乌玛塘山口,在一处岔道分手。佳莫和小丽直奔羊八井方向而去,多尔济去见小旗主。

  认出来人后,小旗主大吃一惊,先顾盼左右,遂压低声音说:“王爷好胆大,你看外边的民兵来来往往,万一……”

  多尔济呵呵一笑,将即将开始的行动大略告知,小旗主闻之又惊又喜。

  “记得上次对你说过,这一天不会太久,怎么样?旗主风光的日子到了,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办成一事,论功行赏,那曲总管就由你来当。”

  “何事?王爷尽管吩咐。”

  多尔济靠过来,附耳,如何如何,话毕,只见小旗主两眼好似玻璃球突然被强光一照,闪射出疯狂的光芒。

  图布老将军的帐房里,老伴望望又开始发阴的天气,劝说图布:“你就不要去山口了,徒给大伙增加负担。”可七十开外的老将军,一边费劲地登上靴子,一边不无忧虑地说:“尼玛、娜仁都是好样的,可就是没有经过实战啊。”

  这时,帐外有人喊图布大叔,来人是小旗主管家。

  “大叔,旗主请您老人家过去。”

  “我还有事,去不了。”

  “有一位多年的老朋友想见见大叔。”

  “谁?”

  “小的也不认识,您去见个面,再忙别的事也不迟。”

  图布想了想,站起身,嘱咐老伴先收拾着,一会儿就回来。

  旗主营帐隔着十几里地,由六七座帐篷连在一起。图布跟着管家下马走进中帐,只见小旗主正陪着一个气度不凡的人喝茶。那人一见图布,赶紧起身抱拳致意,图布打量一番,觉得面生。

  “老将军,不认识啦?我是多尔济啊。”

  图布一惊,他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这才依稀看出,忙还礼道:“没想到是十王爷,老眼昏花啦。”

  “老将军追随父王时,在下尚年幼,此后多年不见,难怪认不出。快请坐。”

  图布疑惑地问:“王爷此来召见末将,不知何事?”

  “我从安多来,七兄特让我代他问候老将军。”

  “多谢七王爷,一晃多年,他怕是有八十了吧,身体可好?”

  “身体尚健,随后就来。”

  “二位王爷此番入藏是朝圣礼佛?”

  多尔济一笑:“佛是要拜的,顺便还要找个人。”

  “王爷找谁?”

  “桑结嘉措。”

  “王爷何意?”图布已感到来者不善了。

  “达赖喇嘛今天能坐在布达拉宫,还不是靠着父王当年出生入死的打拼,这些不多说了,老将军比我清楚。可桑结主政这些年,打着格鲁旗号,却一力尊崇宁玛,连当今达赖佛爷都是从红教中找的,不出数载,黄教就变色啦。我不过是看着不公,多说了几句,竟落得如此下场,我个人没什么,可不能眼看着父王他们的血汗就这么白白流掉,所以要找那个人评个理儿。”

  图布已经洞悉了多尔济的企图,本想严词驳斥,转念一想,道:“王爷与桑结大人之间的事,末将插不上话,告辞了。”

  “慢着慢着,我的朋友们在后面过不来,请老将军帮忙。”

  “王爷明示。”

  “念你是父王一手提拔的老部下,实不相瞒,七王爷手下一万精骑正向此处开拔,若老将军下令命山口守军放弃抵抗,就是大功一件,晚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图布怒睁双目:“你和老七还在做梦啊?菩萨是不会保佑你们的。”说完,正待转身,不妨小旗主一个眼色,几名家丁扑上,老将军寡不敌众,被擒。图布边挣扎边痛骂,但随即被绑住手脚、堵住口,拖到与大帐相通的小帐内。

  娜仁多日未回家了,一早将放石队交给副队长,说好当晚赶回。天色不早,娜仁告别生病的阿妈和孩子回返,走出不远,只见旗主一名家丁追上,说图布大叔请大队长过去商议事情。娜仁疑疑惑惑跟在后边,一会儿就进了小旗主的大帐。帐中只有小旗主,示意娜仁坐下。

  “大叔呢?不是有事吗?”

  “不急不急,等一等,大叔有点事出去一会儿。”

  看着迅速黑下来的天色,娜仁焦急地说:“我有事先走了。”

  小旗主一把拦住,“再等片刻,尼玛大队长也快到了。”一对淫邪的眼睛,放肆地盯视着娜仁的胸脯,一边推着,一边两只手已不安分地抠抠摸摸了。这朵当年的草原之花,虽然步入四十,却容颜依旧。娜仁厌恶地一把甩开,这时听见门帘隔开的套间里似有响动之声,分神之际,冷不防小旗主竟一扑而上,将娜仁按倒在榻上,欲行不轨,娜仁在倒下的同时屈起一腿,膝盖正顶在他小肚子下面,小旗主一声鬼叫,捂着裆部滚到榻下。

  “来人,把她绑到帐外旗杆上去。”

  娜仁极力反抗,终究寡不抵众,上身连同双臂被几道绳索缠绑在一根茶碗粗的木杆上。此时天已黑,正是草原狼群活动之时,谁都知道,用不了多一会儿,她就会被狼群撕扯吃掉。

  这一切,在里套间小帐中的图布都听到了,娜仁面临着巨大危险,急得老人汗珠子直掉。他拱了拱看守,示意要出外解手,于是被解开脚上绳子,押着出帐。刚出帐,老将军只觉得四周漆黑一片,略一适应,才看到娜仁被绑在不远处,正拼命挣扎,嘴也被堵住。附近已有几只狼在转悠。他想,一刻也不能犹豫了,遂作了个下蹲的姿式,两个看守不由退后几步,侧过脸。说时迟那时快,老图布用尽全身力量,噌噌几步,登地跃起,飞身撞向旗杆,只听“咔嚓”一声。娜仁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挣脱绳索,跨上马背,哭喊一声“大叔——”,打马向乌玛塘奔去。

  两名家丁刚回过神来,近前一瞅,老人已经断气。回报后,小旗主冷笑几声。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外出,莫说单人只骑,数百人的队伍也会被啃成一堆白骨。

  好在娜仁跑出没多远就遇到了尼玛等人,一碰情况,才知局势恐怕有变。

  “我来之前,把阻截队交给格日勒,加强了戒备,应该不会有问题。”

  二人决定先到娜仁家歇息,明日一大早,集合在家轮班的民兵火速驰援。

  次日天光刚透亮,二人快速集合,近千援兵奔向山口。可没走几步,就远远看见有大队骑兵向当雄驰去。

  “将军,是蒙古人。”一名侦骑返回报告。

  山口失守?!这个念头在所有人心头闪过。

  “追上去截住他们。”

  民兵们横转马头,拦腰插上。

  “娜仁,你回山口,报信来不及了,把信鸽全部放飞,抄小路回,快。”

  娜仁跑上一个小山梁,回头望去,只见两股人马搅成一团。她一刻也不敢耽搁,继续催马。半个时辰后,数百民兵几乎全军覆没,尼玛将军壮烈战死。

  娜仁直奔广场后坡,信鸽笼子放置在一处洞内。她走近洞口,忽然发现一个人正蹲坐在地上,四下张望着。“谁?赛汗?你怎么在这里?”娜仁不及多想,喊他过来帮助打开笼子。赛汗走过来,趁娜仁转身时,目露凶光,拔刀猛刺她背部。

  娜仁痛苦地惊叫一声,弯腰捂着伤口,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转身瞪着他,“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边说边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赛汗早被她愤怒的目光震慑住,退了两步扔下刀转身狂逃。只见娜仁手臂一甩,一道寒光追去,那个叛徒“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时,一群鸽子搧搧翅膀,箭一般飞向拉萨。

  娜仁艰难地、跌跌撞撞的绕过后坡来到广场,鲜血把后背洇红了一大片。这是什么景象啊!广场上布满了死者的尸体,还有断断续续伤者的呻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真想大声喊叫。她忽然想起了弟弟,四下寻找,口中喊着弟弟的名字:“格日勒!格日勒!”

  前边一个人抬了抬头,她奔过去,是弟弟,满头满脸的鲜血。

  “格日勒,告诉姐,怎么回事?”

  “烽火点的信号传来,敌兵已接近山口,下石封路时,牛皮绳忽然断了,滚到了崖下,备用绳也出了问题。天气潮,弓箭发不出力。场子里的弟兄们正在睡觉,匆忙起来,有的连武器也来不及拿,蒙古兵已冲到跟前……”

  “那个破坏的内奸是赛汗,我已经结果了他。你不要紧吧?”

  “姐,我不行了……”

  “信鸽放飞了,但愿大人和你姐夫他们平安脱险,阿妈身体……”

  娜仁抱着弟弟的头,最后望了一眼天空,好刺眼的阳光呀,看来天要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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