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骅县医馆

——骅县医馆——

  “将军——”上官澄走进医馆，就看见医士们都忙碌着。“我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女公子——”茯苓上前接过上官澄手上的药箱，“女公子，这里有一个小女娘情况特别不好，您快来看看吧，她是老县令唯一的后人了...”

  上官澄闻言立马随着茯苓去到程小妹的床边。程小妹瞧见茯苓来了，挣扎着起身：“茯苓阿姊，将军阿姊...”上官澄快步上前，蹲着与程小妹平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将军阿姊，我叫程小妹。”

  “啊~原来叫小妹啊~你真勇敢，来！这是饴糖！”上官澄从袖子中拿出饴糖揭开糖纸递给程小妹，“阿姊来给你把把脉好不好，不用害怕。”

  程小妹接过饴糖点点头，上官澄笑了笑把上了程小妹的脉，心下一惊，但还是敛了神色。

  “将军阿姊，我是不是快死了...”

  “没事的，小妹，你只要好好吃药，很快就能好的。”上官澄收回手，摸了摸程小妹的头，“阿姊给你去开药好不好。这是青雀阿姊，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我或者她，好不好...”上官澄指了指紫鸢，程小妹懵懂地点点头。

  “若是累了，就先睡一觉吧。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嗯！”

  上官澄微笑着走到门口，快速交代白栀拿药材，亲自去熬药去了...

  ——县令府——

  桑舜华从房中出来，程少商和楼垚赶紧迎了上去。

  “三叔父好些了吗？”程少商接过桑舜华手中原封不动拿出来的盘子。桑舜华摇了摇头。

  “他还是自责，说若非自己一路上耽搁，也不会让老县令一人面对强敌...”程少商闻言低下了头，“老县令与你三叔父当年一见如故，情同父子。你三叔父还一路念叨着要带都城的吃食给老县令尝尝鲜，谁知...竟是从此天人永隔...”

  “程老县令已是花甲之年，为何还要自己出城犯险，让守城门的将士们去不行吗？再说，他年岁已大身体也不好，就算如此，想来圣上也不会怪罪他的...”程少商只是一个小女娘，不懂家国大义，便问出了口。

  “圣上不会责怪，可骅县的百姓就在城中，他们可都看着呢！若没这份全家就义迎敌的志气，又有何面目做一城父母官...嫋嫋，生逢乱世，有能者当仁不让，当初出征，你阿父阿母也是这般义无反顾地前往孤城...你纯熙阿姊当时也你这般大，可是她在我与你三叔父成婚后不过半月就去了战场，只为保护更多家庭免遭妻离子散之苦...“程少商低头默不作声。

  “季夫人！女公子！我打听到了程老县令的孙女程小妹现在正在上官娘子设的临时医馆就医！她被贼匪踹中了胸口，伤势严重，目前上官娘子正在医治，但是我听阿峋说情况很不好，怕是撑不了多久！”符登跑来禀报。

  “快去看看吧！”程少商听桑舜华的话和楼垚一道去了医馆。

  ——医馆——

  程少商和楼垚刚进来就看见了各种负伤的无辜百姓和将士，上官澄正和医士们穿梭其中为伤者疗伤。

  “再忍忍！忍着点！”医女的声音伴着伤员的痛呼侵袭着两人的耳朵。

  “大父...阿父...阿兄...”程少商闻声掀开了帘子，看见了昏睡的程小妹，紫鸢正看着她的情况，旁边是刚刚喝完的药碗和一碟饴糖。

  “你们...上战场...不要丢下囡囡...不要丢下囡囡...”程小妹边呓语边吐着血，紫鸢连忙拿着帕子给她擦血。程少商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经历...

  “嫋嫋？楼公子？”上官澄拎着药箱赶来，就看见程少商按着之前的医士嘱托为程小妹熏了艾。

  “阿姊/上官娘子——”上官澄点点头，放下药箱跪在程小妹床边为她诊脉，程小妹悠悠转醒，看向程少商，“阿姊，你是...新来的医士姐姐吗？可真好看...”上官澄笑了笑，将程小妹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替她掖了掖被角。程少商摇了摇头解释道：“新来的县丞大人是我三叔父。阿姊是替他来看望你的，也替你的父兄来看望你...他们都好担心你...”

  “可是...我的父兄...他们都...已经死了...”程小妹落寞的垂下眼眸。程少商和楼垚都转身看向了济世堂的医士，医士叹了口气说：“老县丞殉城的消息在破城之时，贼匪就已经昭告天下，瞒不住她的...”

  “一群畜生！”楼垚愤愤道。上官澄整理药箱的手顿了顿，想起了自己...

  “囡囡乖！你父兄他们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囡囡不怪，我大父、父兄他们都是为了救全城的百姓才死的，他们都说他们是大英雄，可是囡囡不想要大英雄，只想和他们说说话...”

  “囡囡之后可以和阿姊说，阿姊听你说。”

  “囡囡，你见过群星吗？”上官澄笑着对程小妹说。程小妹摇摇头，上官澄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说：“没关系，囡囡你知道吗？阿姊的父母也在阿姊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那时候一个很重要的人告诉我说人死后都是会化作天上的群星继续看着人间的，那时候，我每天都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我知道那最璀璨的星星一定是我的亲人在看着我，他们一闪一闪的，是想告诉我不要难过，他们一直都在陪着我...所以啊，囡囡一定要好好的，等你好了，阿姊就带你去边城看这世上最大最亮的星星。”

  “真的吗？！”程小妹的眼中又有了生机，“那我一定要好好吃药，快点好起来，去看我父兄，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他们说...”

  “好！咱们拉钩...”上官澄伸出手指和程小妹许下约定。

  “嘶——”程小妹的胸口又开始犯疼，上官澄急忙拿出银针给程小妹施针，“从前囡囡生病时，大父...会抱着我，阿父...会给我讲好多好多故事哄我，阿兄...会把饴糖让给我吃，可是阿姊...囡囡这次好疼好疼...他们却不在了...”

  程少商眼眶含泪，“不疼啊~以后都不疼了...”

  “阿姊，我请你们吃饴糖好不好？”程小妹从怀中拿出一个帕子装着的饴糖递给程少商和上官澄，“阿姊，这是我...阿兄临走时偷偷...塞给我的...”

  “阿姊，我舍不得吃，你们吃...吃了就不难受了...”程少商看着饴糖笑了，眼角却红红的，上官澄将针收好笑着转过身去，眼泪忍不住滑落...

  “阿姊，小妹她...”程少商将上官澄拉到屋外，上官澄垂下眼眸摇了摇头，“小妹被贼匪踹中胸膛，伤及肺腑，止疼汤药我们都已经喂过了，可是肺腑出血，内伤难治，恐怕...”程少商拉住上官澄的手，“阿姊，你还需要什么药，列份单子给我，无论再贵再难求我一定会带到。小妹得活着，得为了她的家人活着...”上官澄抬眼看了程少商，有些话还是无法开口，“好吧...”

  “为什么要救我！”一个男人的哀嚎声吸引几人赶了过去，“腿都没了，我还怎么活！活着也是累赘！还不如死了，免去给家里负担！”

  “腿没了还能拄拐杖，千万不要放弃！”楼垚站在那人面前劝道。

  “放弃？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也知道别放弃？我的父兄被那些贼匪砍掉了四肢，活活被疼死的！是我放弃了他们！我才应该去死的！”那人直接打翻了药壶。

  “父兄惨死，你一个大男人就活不了了！我若是你父兄定会三更半夜从坟茔里爬出来把你骂醒！”程少商来到那人面前，“他们舍弃性命换你活着，你怎能轻易就说放弃！我若是你，定会好好喝药，好好配合治疗，将来痊愈之后，娶妻生子，将他们的人生也一并活下去！拿药来！拿着！”

  上官澄站在程少商身后，听着程少商这番话，“看来嫋嫋这一路成长了不少...”白栀正在给一个女娘喂粥，那女娘却不肯吃，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怎么了？”上官澄走过来，程少商他们也转过头。

  “女公子。”白栀走近上官澄，跟上官澄耳语，程少商也从医士口中了解了这个女娘的遭遇。

  “我来吧...”上官澄从白栀手上接过粥碗，看向那个女娘，“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女娘自己品行高洁，志性坚毅才是女娘最好的贞洁。若是你的未婚夫婿以此嫌弃你，就说明他不是真正的君子，君子怜弱恤苦，又怎会嫌弃毫无过错的你！你若是为那样一个嫌弃你的男人寻死腻活，那你才真是傻子！”上官澄举起汤匙喂到那女娘嘴边，可那女娘还是不张口，但给了点反应，摇了摇头。程少商坐到上官澄身边，伸手拉住那个女娘：“你就当是被畜生咬了一口，寻死并不是你的出路，我也有身边人被贼匪掳走，可他们连全尸都没给她留...那几日，我不停在祝祷，就算是被欺辱，只要能活着，能活着便就是最好！如今你活着，你的郎婿理应庆幸才是。若他不介意，为何要为瞎了眼的老天爷放弃有情人，若你这么做了，当真是傻！若他像我阿姊说的那样，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去寻死，更是蠢不可及！”那女娘终于松动了，上官澄连忙给人喂了粥...

  程少商站起身来转向众人，“骅县遭遇贼匪，我知道你们有的人失去亲人，有的人落下病根，经历了许许多多惨痛之事。可你们知道吗？若不是程老县令以全家的性命来拖延，你们根本活不到今日！如今程老县令唯一的血脉还躺在那里奄奄一息，适才与我说要好好活下去，因为那是她大父和父兄用性命换来的机会，连孩童都明白的道理，你们为何不明白！你们有什么脸面轻言放弃这么多人为你们拼来的生机。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已故的亲人！”

  “医士！我不怕疼！帮我正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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