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善良要长出牙齿，国土要用大炮丈量！
下一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奇的身上。
想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是满脸愧色，在圣贤大道面前落荒而逃。
还是开口狡辩，歪曲否定圣人，再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但不管他如何做，面对六位德高望重的博士，编织的道德大网，他想无损离场，难之又难。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
李奇并没有逃避，反而神色坦然，开始拿起话筒，缓缓说道：
“各位博士、夫子，刚刚你们所阐述圣人之大道，句句如钟，字字如金，李奇深以为然，深受教诲，甚至热泪盈眶，恨不能赴身其中，愿为大道之延续，献出在下的一腔热血！此刻见到诸位夫子，慷慨陈词，棒喝李某，在下没有丝毫恼忿，唯有感动与敬重，因为有诸位夫子在，圣人道统便在，炎龙正道便在……请受李奇一拜！”
说完。
李奇对着六位博士，深深鞠了一躬。
这让众人非常惊讶，有几位抨击他的博士，也不得不微微点头，突然觉得这李奇不是不可雕琢的朽木，或许还有可救药。
“哼！惺惺作态，以退为进，不过是雕虫小技。”只有老夫子周秉正，根本就不吃这套。
“诸位，且再听在下一番肺腑之言。”
看台下有人失望摇头，转身要走，李奇直起身继续道：“遥想万年前的远古时代，我神州大地，也是个人吃人的禽兽社会，与如今的西方并无差别，但圣王绝鬼神、废人殉、行礼乐，这才打造出一片王道乐土，进入了文明时代，然好景不长，私欲开始盛行，杀伐千年不止。直到又有圣人出，推行仁义爱民之道，虽不能成，但留下三千火种……”
花了近一个小时。
李奇将神州大地上万年历史中，先后诞生的十余位圣人，将他们所做的贡献事迹，如数家珍般的道出，证明他对圣人之道，做过极其深入的研究，不比在场任何人了解的少。
众人连连点头，原来李奇刚刚对博士们鞠躬，不是以退为进，而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我们这片土地多灾多难，繁华盛世总是那么短暂，神州的百姓们，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苦难才是永恒，个人的私利私欲，总能凌驾于公平公正之上，更没有哪家王朝，能打破千年兴衰周期律，哪怕圣人出了一位又一位，如火炬般照亮世间，释放出灿烂的光辉，但只能改变人们的思想，难以改变整体之现状。”
李奇语气变的慷慨激昂：“即便如此，圣人们已做到足够好了，是他们引领着仁人志士们，前仆后继，战胜了无数困难与邪恶，给我们留下了比金银还宝贵的精神财富，让我们这个民族，成为只能被打败一时，但永远不会被消灭摧毁的民族！而西方文明之先进，只是器械与技术之先进，在文明道德层面，他们远远落后于我们！”
“我们也应自豪与自信，在上万年前，我们的祖先与西方人的祖先一同面对洪水，他们造出了逃难的方舟，我们的祖先，在圣贤的带领下，开山挖渠，把洪水引向大海；在九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与西方人，一同面对大旱，西方人把儿女献给神明，换来食物，我们的祖先，却留下了‘帝俊射日’、‘精卫屠龙’的传说；八千年前，西方的贵族永远是贵族，奴隶永远是奴隶，我们的祖先，却有人喊出了‘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李奇一连举出了多个例子进行对比。
听的在场的三千学子们，无不心潮澎湃，感到无比的激动和自豪。
刚刚抨击李奇的博士们，除了老夫子周秉正，其他都连连点头，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他们甚至产生了把李奇收为弟子的想法，想把他引向正途，不能再让这颗好苗子长歪了。
接下来，又听李奇说道：
“我们这片土地，我们这个民族，战天斗地，可以忍受极端的苦难与压迫，也能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力量，他们不可小觑，不容欺辱！他们勤劳、善良、聪明、热情好客，他们踏实本分、孝悌友爱、能辩黑白善恶，他们也有一些缺点，但优良的底色不会改变，千千万万个的他们，构成了我们这个帝国的品格与特质。
而这些品质，是一位位圣贤与无数仁人志士们，通过一天天一代代坚持不懈的努力，才取得的教化之功，他们做到了，这些圣贤们基本做到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虽然他们并未看到延续万世的太平，但继承了他们思想与遗志的后人们，定可以做到！我辈青年亦会为之努力！”
轰~
这番话语，彻底点燃了现场，引发巨大轰动。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瞬间打进了每个人的心窝里，一些心怀天下心系苍生之士，更是感到热血沸腾，立刻把这句话，当成了自己的人生座右铭。
坐在李奇对面的六位博士，更是浑身一震，身体每个毛孔都仿佛有电流窜过。
这几句高度概括圣人功绩的话语，实在太要命了，因为迄今没有谁总结出来，李奇一个不怎么推崇圣贤之道的人，竟脱口而出，如果这不是对圣贤们的尊重和敬仰，还有什么话能证明？
败了。
这一场的论战，他们败了。
一位博士呢喃自语的道：“倘若李奇是我们圣门之人，就凭他这几句话，未来盖棺定论，至少要评个亚圣。”
“为天地立心……”
满脸正气的老夫子周秉正，嘴里不停的嗫喏这句话语，竟老泪纵横，久久不能走出。大道，原来这就是圣人们所走的大道，他研究圣贤文章一辈子，自以为已深刻领悟，但跟眼前这个年轻人相比，他领悟的似乎并不是足够深刻。
然后就是一种想吐血的郁闷，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苗子，决不能再让他走歪门邪路了，他明明有成为圣人之资，必须要把他给纠正回来！
不过讲台上的李奇，还没有结束他的演讲。
他略微停顿一会，等众人从巨大的精神冲击中走出来后，他接着开口道：
“诸位，我也想与你们继续探讨如何践行圣人之道，完善圣人之理，甚至愿意说个十天十夜，但——”
他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的道：“时代已经变了，大争之世已然开启，西方列强的殖民步伐，已经踏到我们面前了，坚船利炮就停在帝国的门口，豺狼虎豹们在等待时机，随时会朝帝国一拥而上！过往的田园时代，没办法再延续下去了，我们迎来了万年未有之大变局，即将面临残酷的考验！”
“我也知道，在即将开始的变革中，夫子们担心我们会抛弃那些良好的品质，走上一条禽兽之道，但那些不好的一面，我们可提前预防，可想出办法解决，唯独工业化这条路，我们必须踏上，这关乎国家民族的存亡。”
“而我们神州文明所具有的优良底色，绝不会被抛弃，只会巩固与加强！”
“我们帝国百姓的勤劳，不会改变，但他们所收获的果实，必须得到保护。”
“我们帝国百姓的善良，不会改变，但这种善良必须要长出牙齿。”
“我们帝国百姓的热情好客，不会改变，但手中一定要有一把猎枪。”
“简言之，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大争之世，唯有实力才是维持正义的基础，国防才是外交的后盾，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武器射程之内！我们国土家园之大小，要用大炮才能丈量！”
轰！
啪啪啪~
这一番的话语说完。
现场响起极其热烈的掌声。
众学子更是轰然叫好，连连点头。
“虽然博士们说的很有道理，但时代确实变了，我们不能固步自封。”
“倘若我们不赶紧做出变革，说不定会步入圣安土着人的后尘，届时讲再多的圣贤道理，又有何用？”
“没错，若是善良没有长出牙齿，就会是被天天欺负的懦夫、老实人。”
“圣人大道是非常好的，李奇兄也没说过要摒弃，反而十分推崇，但万年未有之大变局啊，如果没有实力，别说圣人大道，什么都维护不了。”
“这场辩论，我更支持李奇兄，夫子们也没有错，但只有李奇兄的观点，才能适应这个时代。”
“我也支持李奇，他说的太对了，帝国的军队和大炮，不是放在那当摆设，用于空耗钱饷的，是用来丈量国土面积的！”
“老师，对不起，这次我更想支持李奇。”
“今天的这场辩论，其实对李兄极不公平，他事先毫无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没想到还能发挥的如此精彩，换作我，恐怕已狼狈离开，身败名裂了。”
“没错，李奇兄赢的堂堂正正，当之无愧。”
“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丈夫，才是配得上我苏巧芸的男人啊。”这位女学生满脸花痴的道。
注意到现场学子们的反响与表态。
学院的祭酒郑安，当即宣布本场‘交流会’结束，而讲台上的几位博士夫子，也都露出了颓然灰败之色。
老夫子周秉正，则一把拉着李奇的手，想收他当弟子，李奇以‘没时间’为由，连连拒绝，只能暂时放弃，不由唉声叹气。
而国子监学院内，今天这场极其精彩的辩论内容，也迅速传遍帝都各处，为无数文人知晓，带来更巨大的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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