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前尘5


柳士林这一病就是一个月,因花大夫与柳士林也是旧识,他知道花大夫医术不错,丝毫没往他身上怀疑。

  这阵子柳春珺和郑氏要照顾柳士林,又要看店,忙着秋收秋种,都累瘦了不少。

  这日柳春珺在笔墨铺子里整理货品,已经能下床的王东平,迫不及待的买了柳春珺喜欢吃的糕点,到了铺子里看她,帮着她干活,想办法逗她笑。

  对面茶铺里,陈朝安一杯茶搁在唇边半晌都没放进嘴里,一直定定看着对面铺子。她瘦了许多,脸色看着比前些日子苍白了,笑容也不如从前灿烂了。没关系,很快就会过去的,你爹会心甘情愿把你送过来给我的……

  “二爷,柳士林叫了马员外去,说是要卖田。他家几亩上好的水田正好跟马员外的田挨着,他要价也高,只有马员外出得起。”

  小厮在陈朝安耳边说道,陈朝安蹙眉,好好的,为何要卖田?

  柳家,郑氏也发出了一样的疑问。

  柳士林面色蜡黄,眼窝凹陷,整个人看着老了好几岁,说话的声音低了许多:“咳咳……丹徒待不得了,咱们卖了田,去金陵吧。金陵毕竟是旧都……”

  郑氏扶着他喝了一碗水,眼中噙泪:“金陵哪是那么好生活的,咱们在丹徒不是好好的吗?”

  柳士林握着郑氏的手:“我只是担心,若我没了,你和珺珺该靠谁?金陵也算天子脚下,整套班子都在,咱们受了委屈,也有的击鼓鸣冤的地方。”

  郑氏向来没什么主见,一切都是听从夫君安排。见柳士林已经打定主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柳士林先是卖了五亩上等水田给马员外,又说还有十五亩中田,请马员外帮着打听一下谁愿意买。谁知马员外一口接下来了,言道他都要了,有多少要多少。

  柳士林与马员外的田紧挨着,也是相处了二十年的朋友了,见马员外如此相帮,柳士林心中只有感激。

  因柳士林病重,马员外花钱请了衙门的文书上门办理。柳家的田分为水田、旱地、山地,又根据田地等级分为上中下三等,厚厚一摞文书拿过来,柳士林边咳边签。

  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柳士林搁下笔,弯腰捂嘴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他没注意到,马员外趁机将一张纸塞进了文书里,正夹在他刚刚看完,已经要签字的那张上面。

  夜幕降临,马员外被人抬着出了柳家。等回到马家的时候,陈朝安已经坐在正堂等了一会了。

  “陈二爷,文书好了。”

  马员外拿出文书,恭谨的递了过去。

  陈朝安接过来看了两眼,嗯了一声,随即道:“行了,你先收着,我让你拿出来的时候再拿出来。马世芳那事,我接了。”

  马员外千恩万谢送走了陈朝安,夜空里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喃喃自语:“柳贤弟,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别怪我。”

  柳士林卖了一部分田产,消息传到了柳家两兄弟耳中,两人都上门来兴师问罪,问柳士林要卖田为何不卖给自家兄弟。柳士林本就病重,懒得与两个不成器的哥哥理论,等他们骂够了,让妻子紧闭院门,一家人深居简出,非必要不出门。

  朱武以为陈朝安很快就要拿着文书去要挟柳士林,陈朝安却说还要再等等。这一等,就等来了锦衣卫的命令,让他去追踪白莲教一个香主。

  陈朝安叫了酒坊的伙计杜策跟着一起去行动,一行人在江上漂了个把月,终于把那香主擒获,算是立了一功。陈朝安去金陵交割完,兴冲冲回了丹徒,在家歇了一日就把朱武叫了过来。

  “柳家那边怎么样了?这两日爷就要那丫头,你去跟马老头说一声。”陈朝安歪在榻上,把玩着这趟出行新得的一样宝贝。

  朱武脸色有些不对:“二爷,柳老爷快死了……”

  “什么!怎么回事?”陈朝安猛地坐起身。

  朱武叹息一声:“前儿花承来报,他喝多了酒,让他妻子给柳士林抓的药。原本那钩吻只占金银花的十之一二,刚好能让柳士林缠绵病榻又不至于死了。他妻子不知情,全部抓了钩吻草,柳士林当天夜里就吐了血,人也昏死过去了。花承费了一番功夫才救活,他说……柳老爷没两日了……”

  陈朝安一拳捶在床板上,恨恨骂道:“废物!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这事首尾得收拾干净了,千万不能让人知道。”

  陈朝安下了床,团团转了几圈。老爷子刚从京城回来,陈家大半家财都送到了廖钦手里。金陵这边项逊说不定已经听到风声了,只恨没有分到一杯羹。这阵子正需要韬光养晦,万不能再惹出祸端。

  “你让花承尽力去救柳士林,实在救不了了,让他过些日子离了丹徒,随他往哪去。”陈朝安低声吩咐道。

  “二爷,要不要?”朱武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朝安摇摇头:“这阵子不行,先饶了他,让他嘴巴闭紧点,等过了风头,他又到了外地,再派人去做了。”

  朱武周后,陈朝安想了片刻,终究定下计策。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错有错找,让那小女子心甘情愿给自己做妾。

  这日寒风呼啸,空中突然飘起雪花。柳士林一双嶙峋的手拉着郑氏和柳春珺,青黑的眼窝里,眼白发黄,沁出几点泪。

  “咳咳……我是不行了,银子都……存在……汇丰票号……你带着珺珺,珺珺往金陵……”柳士林断断续续说着。

  郑氏哭的不能自已:“士林,你不要走,没了你,我们娘俩怎么活……士林……”

  柳春珺这几日哭的太多,声音早就沙哑:“爹爹,呜呜……爹爹,怎么突然吐血了,我要去报官,肯定是花大夫用错了药。”

  柳士林的手突然攥紧了,他一想到眼前柔弱的妻女要去和官府争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昨夜醒来后,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这场病只怕是人为的,应该少不了陈朝安的指使。可平民百姓,此刻能依靠谁?妻女去告状,也不过是羊入虎口。

  柳士林身子打起摆子,拉着柳春珺不撒手,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不要……报官,埋了我,早早离了丹徒……找到……找到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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