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凡界境内,当冉大陆,邯沚。
邯沚位于大陆西南边境一座岛,两极分化极其严重,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两者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持续至今,一成不变。
偏南一面穷得悄无声息,被称是囚旮旯,之所以是“囚”,是因为那里四面高山隐天蔽日,江河湖泊无缝不入。
看上去是文人骚客所爱之地,但仅限于外面看看,做做样子,真要进去了,那就是一辈子搁那荒废了,出不来了。
这出不来的原因简单粗暴,一来是行动不便,二来是精神不许。
囚旮旯,囚的是人。
那里贫穷落后脱离时代,好似一个世外桃源,虽属邯沚,却不知是何,自成一派,无人管理,更无人知晓,或许里面早就没活人了。
偏北一面富得天下皆知,被称为繁华故里,似乎就没穷过,多少富贵人家往上祖宗追溯根源,大都出自于此。
翻翻大陆历史,却也没找到个原因,北邯沚既没做过主城,亦不是何等重要地方,偏偏地大物博,富得流油,天生的没办法。
大陆出了名的几大家族中的,浔汀温氏和泺川苏氏,便在北邯沚有着相当结实的根基。
泺川苏氏便是苏茉萧一家,势力遍布三千世界,掌握全世界的经济。
不过现在都与他没关系。
他十几岁就被赶出家门,挂为苏家之耻,时不时被拿出来鞭尸几下,让后辈引以为戒。
若是哪天苏家倒台了,苏茉萧何止会拍手叫好?必然恨不得满城放烟花,炸它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再把苏家过去那些欺世盗名,沽名钓誉的黑历史扒个底朝天方才罢休!必应了那些扣在他身上的大逆不道、欺师灭祖之名。
当然这只是苏茉萧的幻想。
现实很骨感,不然他也不会为了逃避家族,从凡界躲到修真界,直接跨了个频道。
一天到晚,要么搁门派里混吃等死,要么画圈圈诅咒苏家早日倒台,瞎整整。
若非此番仗着山海妖王蓝遮的势头,苏茉萧是半点也不敢,呸,半点也不乐意踏入邯沚境内的,只道是鸟不拉稀的鬼地方!
蓝遮是谁啊,大战中名声最大的那个,直被追着封什么什么救世主。
别说修真界捧着她,就是三千世界也没几个主敢唠她一句,也就乐享奇城那帮家伙仗着熟悉耍嘴炮。
这区区苏家,那算个什么?
给他们蓝遮提个鞋都不配的!
如此想来,苏茉萧真是越发嘚瑟,颇有种狗仗人势、小人得志之意。
他倒也不矫情伪装,讨厌得坦坦荡荡。
从知道目的地后,已经噼里啪啦科普了许久苏家黑历史。
从门口的某层台阶故意硌他脚板子,到某某兄弟背后剪他裤衩子,再到该死的家主对他指手画脚。
用蓝遮的话来说就是,这帮狗东西都痴心妄想暗恋他!对他强取豪夺不成便疯了,便天涯海角也要追他个海枯石烂。
苏茉萧在一旁义愤填膺,蓝遮睡得正香,姜妙成安静地吃桃,印瑄和映月研究路线。
唯独绿额给足了面子,听得津津有味,直呼:“贵圈真乱!”
凡界境内不可使用超过规定灵力值的法术,那什么飞行瞬移,一律禁!禁!禁!
芸态世各界规定明了——
互不打扰,和谐共生。
倘若严格按照规矩,许多凡界领土,为保护凡人正常生活,不仅禁止怪力乱神出现,连那些修真者都禁止入内。
所谓神仙打架?滚一边去!少祸害凡人。
凡人若是因为神仙打架遭殃,那不论什么品种的神仙,就算是刚入门的凡人修者,只要参与其中用法力伤及了凡人,便是罪加一等。
——就是禁止降维打击。
其他人还行,蓝遮不行,她走路都飘着走,不用灵力会死,此外,她的外貌像是固定了似的,再没有变化。
蓝遮勉为其难地吃了几颗丹药,以改变容貌,但毕竟是自欺欺人的,照着镜子看也没多开心,皮下多绿她可忘不了。
靠岸下船,蓝遮被苏茉萧三请四催,就是不见动静,一点声响都没有,也不可能是在睡觉。
苏茉萧朝里头喊:“女人,你该不会死里面了吧?”
半晌过去,也没听到回应。
奇了怪了,平常蓝遮必得怼死他个狗东西,就没过例外。
印瑄敲了敲门:“蓝遮姐,要下船了。”
“知道了。”里面传来。
苏茉萧:“……”好啊,针对他是吧!
呵,女人。
坏女人!臭女人!
再跟她说话,他!就!是!狗!
不久后,蓝遮从里面出来,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苏茉萧看也不看,只管阴阳怪气:“某个玩意儿终于舍得出来啦?”
蓝遮穿着墨绿色裙子,外面披了件薄薄的青纱外套,打着卷的发丝变成了麻花落在右肩,素净的脸颊上棕绿色的小雀斑显而易见。
印瑄很少看到这样的蓝遮,她总是高贵的、骄傲的、精致的,视面子是超越一切的存在,绝不会让自己素面朝天。
他知道,蓝遮不喜欢这些小雀斑,但他就是很喜欢很喜欢,好像每一颗都是点睛之笔。
若是被蓝遮知道了他的想法,定免不了一顿骂,真想亲口告诉她。
印瑄一时有点失神,被那双翡翠似的眸子撩回了神:“傻了?”
印瑄点了点头,胜过天空的眸中满是纯真与赤诚,他笑着说:“嗯,蓝遮姐太好看了。”好看得他不想挪开眼。
这孩子虽然总是呆呆的,但好在嘴特别甜,说什么都让人爱听,不像苏茉萧那个狗东西,生怕说点好的自己亏了。
蓝遮勾了勾唇:“呵,本王披个麻袋都好看。”
“好大、好大的、船。”姜妙成趴在栏杆上,指着对面停靠在岸的一艘豪华的游轮。
那游轮上印着月白色的“温”字,乘着一弯银沟似的月亮,抹着一层云雾,泛着团团浅蓝的水纹——这是浔江温氏的标志。
果不其然,从船上下去的人,额点银月砂,头束银白月冠,别一玉枝,绕银白月纱带以作云雾,身着一袭月白色高领衣袍,披银边长袍,胸前映月,手戴银丝薄手套,腰配月牙形玉佩,衣摆乘云踏雾,脚踩银白长靴,边衔水纹。
月冠上的玉枝,男左女右,中性中,双性双横插,无性戴无枝玉。
——此为“明月别枝”。
温家极其讲究守礼,行“君子之风”,守“仁义礼智信”,做“温良恭俭让”。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要符合家规,否则一律视为没有规矩,要问责到头。
比如正衣冠,发不过眉耳,笑不露齿,嘴角弧度不可过大,说话的语气语速正常,眼看前方且有神,下巴必须抬起,肩背挺直,手不可垂在两侧,腿脚笔直不跷二郎腿……
温家人在哪都是一道仙气飘飘的风景线,但没人会往上凑,很自觉地只看几眼,当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绿额特耐心地将每张脸都看了一遍,感叹温家基因强大,个个貌美如花,天上的仙人见了都失颜色。
她问:“这么声势浩大,是来干嘛的?”
苏茉萧:“温家祭祖日。”
毕竟曾是几大家族来回蹦跶的家伙,见识过不少大场面,苏茉萧对这几个日子印象特别深,尤其是今天,问就是搞过事情。
苏茉萧和绿额还搁边上看温家,印瑄过来说:“萧师兄,绿额前辈,打扰了,要下船了。”
“啊?”苏茉萧转头,前面的蓝遮和姜妙成已经走老远了。
绿额立马追着蓝遮飞:“蓝遮等等我!”
苏茉萧用肩膀撞了撞印瑄,贼兮兮地说:“老弟,你惨咯。”
印瑄一头雾水:“怎么啦?”
“你瞧前面长得特好看、跟仙人似的那个。”苏茉萧朝温家那一排排人的前头扬了扬下巴,眸里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冷意。
“看到了。”印瑄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人。
白发白袍,容颜如玉,身姿如鹤,温文尔雅,气质非凡,光是站在那里就是焦点,实在难以让人忽视。
“你猜他是谁?”苏茉萧挑了挑眉,有意卖关子。
听他这么一问,印瑄莫名就有了答案,但不是那么想承认,于是违心地说:“不知道。”
苏茉萧坏笑道:“我也不认识。”
印瑄:“……”
苏茉萧微眯了眯眼,一副看穿了他的模样:“印瑄,你肯定猜到了吧?”
印瑄抿了抿唇,不说话。
苏茉萧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哥哥我是支持你的,不过嘛,还是得注意一点,他绝对是你的头号情敌。”
情敌?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印瑄心中敲了响,似是被静心包裹起来的少男心事,一下子被扒了开来,实则早已迫不及待。
少年的脸红了个遍,雪白的发丝衬着,跟寒冬腊月里的梅花似的艳丽。
他心里并没有被看透的羞耻,反而欣喜有人能知晓他巴不得明目张胆的感情,仿佛被知道了、承认了,他离终点就能再近那么一点点。
“呀,烫死我了。”苏茉萧夸大其词,挪开了放在印瑄肩上的手,“哇,你小子,羞得烫死我了。”
“啊,抱歉,萧师兄。”印瑄捂了捂脸,手套传来冰凉,物理降温。
“哈哈哈,别害羞。”苏茉萧爽朗笑道,“我会替你保密的。”
“很明显吗?”印瑄眨了眨眼,问道。
“其实也没多明显,但哥哥我有双看透内心的双眼。”苏茉萧特二地把手放眼前一抹,挑了挑眉。
印瑄:“哇,好厉害。”如果蓝遮也能知道就好了。
苏茉萧道:“蓝遮肯定察觉不出来,她看谁都暗恋她,但真要说暗恋她,她会揍到对方失恋,你猜我为什么老是跟她互骂?”
印瑄:“为什么?”他确实不理解,只当是朋友之间的乐趣。
苏茉萧一拳砸在手心,说来就气:“这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自恋狂,一直觉得我暗恋她,非要我说几句不好听的,让她打消念头,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印瑄:“……”真是意想不到呢。
苏茉萧道:“不过说真的,蓝遮的桃花不少,但真正爱过的,就那么一两个,那位温家十九公子温湛衣,便是其中之一,我从小在邯沚长大,亲眼见证了他们两的悲欢离合。”
印瑄捏了捏指尖,有些犹豫。
他想知道这段过往,但又有意克制着想要回避,一时间分不清楚究竟为何。
唯一清晰的是内心汹涌的酸涩。
他羡慕,也嫉妒,那位温公子以及萧师兄,都参与了蓝遮的过去,与她认识了这么久……对比他的这几年,根本不值一提。
见印瑄皱着个脸,苏茉萧安慰道:“喂,你别难过啊,你的胜算还是挺大的,你年轻又漂亮,蓝遮不喜欢老男人。”
印瑄:“可以问问他现在多大吗?”
“那家伙,不大记得了,二十以上三十以下吧?”
印瑄:“……”这就算老了吗?在修者里面可就过分年轻了。
苏茉萧回忆了一番,道:“他跟蓝遮在一起时,好像才十七八岁,跟你现在一样大。”
果然,蓝遮只喜欢十七八岁的。
印瑄垮起个脸,像朵蔫了吧唧的小白花。
他悲观地说:“可是我也会长大的。”
“噗。”苏茉萧笑了出来,“你要追多少年啊?”
“母帝说我可能要追这个数。”印瑄竖起三根手指。
“三年?那还好吧。”太短了吧???
印瑄摇摇头。
“三十年?”还行,一般般。
“不是。”
“三千年?”苏茉萧直接一个大跨越。
“是三亿年。”印瑄越想越难过,母帝肯定是骗他玩的。
苏茉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三亿年?!这个世界都毁灭好几次了吧?怎么可能,太离谱了,你娘骗你的吧,哈哈哈……”
等一下,母帝是什么玩意儿?
苏茉萧疑惑:“母帝?一亩地二亩地的亩地?”
“母帝是我的母亲。”印瑄依然处于悲伤中。如果他老了,蓝遮肯定更不喜欢他了。
“母亲?母……帝?”苏茉萧仔细瞧了瞧印瑄的装束,才反应过来,“印瑄,你是凪临天太子殿下?”
也就是话本子连环画的常驻主人公——白玉兰君?
“嗯,萧师兄,你怎么知道?”印瑄说完就反应过来,“好吧,我自己说的。”
苏茉萧还处于震惊之中,可转念一想,太正常了,蓝遮和兴泽大帝可是并称“天山双兵”的好友,怎么可能不认识对方儿子?
这就更怪了,我儿子看上了我的好友?
就观姮和蓝遮这互相孝敬的劲头,到时候必少不了一架打。
蓝遮本来可以当人家祖宗,怎么可能做人家女儿啊?有辱尊严的事,那不可能做。
苏茉萧看向印瑄的眼神中,戏谑中多了几分怜爱和幸灾乐祸,这孩子的身份着实有点尴尬,情路坎坷啊。
“萧师兄。”印瑄突然一改方才的忧郁,“我坚信相爱能跨越一切,不畏千难险阻。我也相信,爱与年龄种族外貌性格无关。”
苏茉萧尬笑了笑:“哈哈,你说得对。”小孩子就是天真,哈哈,天真烂漫得可爱。
“所以,萧师兄。”印瑄眼里透着亮晶晶的祈求,“能不能告诉我蓝遮前辈喜欢怎样的人啊?我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苏茉萧:“……”
“喂,你们两个!还不下来嘛?”绿额飞过来,一脸无语地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
苏茉萧:“走咯走咯。”
苏茉萧蹦蹦跳跳到一半,返回到印瑄身边,指着他头发说:“小子,把你头发染黑。”
“为什么?”他一直这个发色。
真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孩子。
苏茉萧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凡界鱼龙混杂很危险,你们凪临天族在外面被抢来抢去,族人出门都要改头换面做足防护,你不知道?”
印瑄惊讶地问:“为什么要抢我们?”
“因为你们是世界之宝啊,珍稀物种。”苏茉萧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天界最受宠的太子殿下,肯定被保护得很好。
印瑄沉吟片刻,说:“我觉得不对。”
苏茉萧奇怪:“哪里不对?”
印瑄:“众生平等,凪临天族没什么特别的,算不得珍稀物种。”
苏茉萧:“……”
但凡换个人说这句话,他就要一巴掌呼过去了,自身高贵再说平等,实在虚伪,但印瑄的神情太过于真诚,真不忍心说他什么。
这就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吗?十七岁还有这么天真?不可能吧,他见过的十七岁都老油条了,比如说当年那个臭不要脸的温湛衣。
呵,不是装的就是真傻。
印瑄又说:“再者,就算族人在外危险,那也不应该要求族人在外遮盖生理特征,而是解决制造危险的群体。”
苏茉萧沉默了一瞬,忽然有些不忍心抹杀小朋友天真美好的理想世界了。
他斟酌了下语句,锁定了远方的女子的身影:“印瑄,你说得没错,但你这样太过于招摇了,蓝遮肯定希望我们低调行事。”
印瑄想了想,点头:“我明白了。”
苏茉萧:呵呵,说得再多,还不是一个蓝遮就能搞定。
变个发色的法术消耗的灵力很少,在限制的范围内,因此印瑄放心地很快变了过来。
之前那个白衣白发的少年仙君,一下变成人间俊美的贵公子,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衬得眉间一点嫣红如血。
苏茉萧毫不吝啬地夸赞:“不错不错,黑发更显年轻。”不夸好看,因为私心自己天下第一好看。
“真的吗真的吗?”知道蓝遮喜欢年轻的之后,印瑄对这两个字更为敏感,内心有些期待与急切,想要找她当面确定一下。
“真的,帅哥从不骗小孩。”苏茉萧变出一颗糖,送给印瑄,扬了扬眉,“给听话的孩子的奖励。”
“谢谢萧师兄。”印瑄双手郑重地接过,一时有些发愣,他的小叔叔也做过同样的事。
“我跟蓝遮学的。”苏茉萧回想过往,“她老耍人玩,就喜欢拿糖骗小孩。”
印瑄将糖好好收藏起来,听苏茉萧这么说,觉得有趣极了,很想再多了解一点她的过去,他也想要蓝遮亲手给的糖。
“你当心点。哪天她若是给了你点甜头,绝对是干了坏事,想要蒙混过关。”苏茉萧可太了解那女人了。
“好的,萧师兄。”印瑄点点头,忽然又问,“萧师兄,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你不支持温公子,反而支持我呀?”
苏茉萧挑眉笑道:“我对十九哥也是这么说的。”那就怪了,呵呵。
印瑄:“……”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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