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第233章

盛宠一时的如妃很快便消失在紫奥城中，如同昙花一现。所有人都在说，从前是珍懿皇后，如今是夏贵妃，这偌大的后宫，终究是她们夏家女子的天下。

        前朝之中，夏晟备受乾元帝信任，后宫之内，夏明曦独掌后宫。整个夏氏一族，在珍懿皇后的余荫之下，如同鲜花着锦，最是繁盛不过。所有人都知道，纵使珍懿皇后不在了，她也会是整个夏家一族永远的依靠。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变故会来的那样快。乾元三十年，御史大夫方任状告当朝吏部尚书夏晟卖官鬻爵、结党营私，私自豢养死士，培养私兵，意图谋反。

        如此大罪，论罪当诛。夏晟为珍懿皇后之兄，在朝中只手遮天，朝野上下的清流名士苦其久矣，如今见有方任做那出头之鸟，纷纷上奏抨击夏晟嚣张跋扈，失了为臣的本分。

        乾元帝冷眼看着朝堂上的闹剧，只字不语，待夏晟终于耐不住压力跪下请罪，他才下旨将其暂且收监。

        得知舅父被关入刑部大牢的太子周予洐一时慌了神，他与母后的母族向来来往颇多，对夏晟这个舅父亦有孺慕之情，可谁能想到，他明明已经位极人臣，却仍然不知满足。他欲前往仪元殿替舅父求情，却被长平宫里的宫人拦住，正是他的姨母夏贵妃有请。

        夏贵妃的容貌并不如他的母后，一身的气度，却是越来越像她。每每看着她坐在上首，垂眸看来，周予洐便总有种恍惚之感，仿佛又见到了母后当年。

        夏贵妃见他来了，单刀直入，开口便道：“太子以为，谋反之罪，应当如何？”

        “其罪当诛。”周予洐并不犹豫，“父皇乃是天子，既为天子，怎可被旁人所忤逆？意图颠覆大周江山之人，皆该被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太子殿下说的不错。”夏贵妃点点头，“都说‘天子犯法，与民同罪’，如今太子的舅父犯了谋逆大罪，太子却意图放过如此罪臣……您让天下万民如何看待您？让您的君父，又该如何看待您呢？”

        周予洐一怔，竟是半晌无言，他抿了抿唇，犹疑道：“可是舅父，是孤的舅父啊……”

        夏贵妃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她望着他，提点他道：“太子难道便打算这么去与您的父皇说吗？告诉他——那是您的舅父，求他网开一面？”见周予洐还是不明白，夏贵妃的脸上突然带了一点笑意，“太子殿下莫要忘了，夏家昌荣至此，难道是因为堂兄乃是太子殿下的舅父吗？”她定定地望着周予洐，“英雄难过美人关。您的父皇他文治武功、君临天下，他明明应该无懈可击，却偏偏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这个弱点，您应该很清楚——堂兄他，不只是您的舅父，他还是，您的母后，唯一的嫡亲的兄长……”夏贵妃说的很慢，一字一顿。

        周予洐豁然开朗，可他却有些犹豫：“可这样……难道不算利用母后吗？”打从心底起，他是不愿意利用母后的。母后已经走了，她应该得到安宁，而不是被别人一日复一日地算计着。

        夏贵妃犹在劝他：“难道姐姐会想要看见她唯一的兄长去死吗？”她说得坚决，“那可是她唯一的亲兄长。”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夏贵妃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是贵妃，她是元后之妹，她是后宫之中如今的主人，却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母亲。乾元帝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照顾昭华帝姬，并帮助太子掌控后宫的夏家女子，不是她，也可以是其他的堂妹。只要这个女子姓夏，只要这个女子是元后的妹妹，就够了。乾元帝根本不会在乎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她夏明曦，甚至于，他从头至尾都只唤她“贵妃”，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元后之妹，太子姨母，一朝贵妃，这样尊贵的身份，她早已该知足，却怎么也劝不了自己学会知足。1

        乾元帝不需要她给他生孩子，甚至连留宿都不肯，只因他怕她生出异心。夏家也已经有了元后嫡出的太子，太子也已经长成，不需要再有一个皇子。于是，她便不能成为母亲，她只能作为贵妃，照顾好元后留下的两个孩子，学着元后的样子，管理好这冷冰冰的后宫。

        有珍懿皇后珠玉在前，所有的夏家女子都被衬得黯淡无光，即使她是贵妃，也是一样的。

        中秋佳节不准大操大办，乾元帝甚至连面都不肯露，这十数年来，她都只是一个人，领着后宫之中的其他女子过节……珍懿皇后，终究是这紫奥城中，所有女子的噩梦，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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