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190章

乾元二十八年宫中多闻喜事，其一为宸王府中两位格格相继有孕，二者为帝王寿辰，万民庆贺。

        宫中皇帝生辰称天长节，太后生辰为圣寿节，皇后的生辰称千秋节，而明蓁自被立为皇贵妃后，她的生辰亦许称千秋节。而今年恰逢玄凌四十一岁圣寿，此次天长节自然是极改奢靡之能事。

        歌舞弥漫至黄昏时分，众人已由最初欢欣渐渐变得疲惫，连玄凌亦是有些不耐，牵了明蓁，欲去外头透透气。明蓁顺他的意，起身随他出去，含笑道：“今日天长节，明郎做主人翁的，竟是不在席上，倒叫旁人寻不着人敬酒了。”

        “宫中宴会历年皆是一个样，我不在殿中，他们反倒自在。”玄凌牵着她，一步一步向前，风吹拂着二人的脸颊，颇有些怡然的感觉。待走到太液湖旁，他忽然回头看着明蓁，细细打量着她的每一寸容颜，良久之后，他蓦然叹气，“昭昭，一转数年，你依旧风华绝代，一如往昔，可我，却是已经生了许多白发了。”

        “昭昭不过小了明郎岁余，亦是做了祖母的人了，怎么还会一如往昔呢？”她握住玄凌的手，柔声道，“人总是会老的，能从满头黑发走到白发苍苍，又何尝不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幸福呢？只要昭昭依旧与明郎在一起，哪怕岁月匆匆，也一样不是那么重要了。”

        玄凌定定看她，眉宇之中，有着明蓁看不懂的愁绪。半晌，他轻叹一口气，抚摸着明蓁的鬓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是了，时光催人老啊……”他的眼中，是明蓁从来不曾看懂的复杂。

        那个时候的明蓁并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般，能坦然接受衰老与死亡的。对于玄凌来说，四十一的他，已是日薄西山，已是走了一生中的大半岁月。可他是个野心勃勃的君王，他手中握着生杀大权，他居于万人之上，俯瞰着芸芸众生，做过世间尊贵之最，尝过无上权利的滋味，他是天子，是万民之主，他怎么舍得老？

        衰老就意味着死亡，死亡，就意味着他如今手中握有的一切威严、权势……都将消散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待百年之后，纵使史书留名，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一个周玄凌了。

        看着底下的儿子渐渐长成，看着他身边的同辈渐渐老去，看着自己日渐增多的白发，他仿佛还看见了那悄然从他指间流走的权势与威望——岁月匆匆，那是人不能抵抗的力量。他虽为天子，却依旧无可奈何，人，怎么能胜天呢？

        君不见始皇求长生，费尽心机，却终究难逃一死；君不见武帝期不老，广招方士，却终究无力回天；君不见太宗盼永存，多食丹药，却终究难敌岁月……细数古今上下，多少帝王求长生不老？又有多少帝王死于丹药之毒？可又有多少帝王能逃脱这样的诱惑，不去相信，不去尝试？玄凌，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所以，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后来的后来，明蓁时常在想，若是那个时候，她早早地发现了玄凌的想法，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他们又是不是真的能求一个白头偕老，永世不离？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真的如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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