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173章

乾元二十四年七月，婉仪江氏保护龙胎不力，贬为庶人，迁去了冷宫。同月，宫里死了一个羽林郎，悄无声息的。

        在这紫奥城中，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了。

        玄凌自是大怒，可为了皇家颜面，自是不便声张，可拦不住他迁怒九王府。昔日因着夏明曦的事情，明蓁便已与九王府结怨，如今又有了这样一桩丑事，恩怨更是扯不清了。

        夜间烦热难言，明蓁在烛光下把玩着牌九，一记又一记摩挲着，心事重重。

        春风手中捧着一只莲花纹亮银盅，红枣燕窝，热气氤氲，从门外进来：“娘娘再烦心也该顾忌着自己身子，晚饭就没胃口，吃些燕窝吧。”

        明蓁松松地垂着头发，系着一件薄绸碎花寝衣，心烦意乱：“春风，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她们……”她话语未尽，便被春风打断：“娘娘是皇贵妃，摄理六宫事，位同副后，是这紫奥城中最有资格处置江氏之事的人，亦是这紫奥城中最该不惜一切代价维护皇家颜面的女子。皇贵妃就是皇贵妃，皇贵妃做事，不需要论对错——”她将燕窝放在明蓁面前，一字一顿，语气断然，“因为皇贵妃永远不会错。”

        明蓁看着眼前氤氲的燕窝，轻轻开口：“可是春风，皇贵妃也是人。只要是人，又如何会永远都对呢？”

        “为了皇家体统，为了皇上颜面，皇贵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需得自己心中明白。”春风缓缓道，“夏明蓁也许会错，但皇贵妃不会错，更不能错。”她上前握住了明蓁冰凉的手，直视她道，“若是有朝一日娘娘撑不下去了，便想一想，想一想未能见到人世便离开了的小殿下，想一想娘娘费尽千辛万苦才抚养长大的二皇子和昭华帝姬，想一想——娘娘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她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温暖的明蓁，“再想一想，夏家的满门荣辱。这些年来，娘娘在宫里树敌太多，若是有朝一日娘娘倒下了，没有一个太后维系荣耀的夏家，比之今日的朱家，都不如。”

        明蓁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合上双眼，又慢慢睁开：“春风，你说的对。本宫失去了太多，这才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早已不能回头了。”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夏家嫡长女，而是大周的皇贵妃。她缓缓站起身，走向床榻，声音微不可闻，“命人去冷宫，给江氏一个痛快吧。也都是可怜人……”

        “是。”春风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缓缓下拜，郑重无比。她还是她，却也不再只是她。现在想起来，那些童稚的时光，那些没有算计的过去，真真是如梦一般。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日子很快过去。尤静娴有了身孕的消息很快被太后所知，太后素来喜欢她，闻讯自然多有赏赐，也时常召她入宫来相伴。相比之下，同为侧妃的叶澜依就显得沉寂了许多。

        很快到了元宵，宫中照例有宴会，歌舞升平，喜乐如海。

        叶澜依与尤静娴一左一右分坐在玄清两侧，他是盛世华章下风采出众的男子，她们是陪伴在他身边温柔美貌的侧妃，远远望去，恰如一花两枝，无比丰娆。

        彼时尤静娴已近临产之期，肚腹隆然，一袭茜素红牡丹晓月宫装衬得肤白胜雪的她略见丰腴，而一边的叶澜依则不免显得有些清瘦寥落。

        每每有侍女奉上佳肴美酒，在两妃之间都先恭敬地奉与有孕的尤静娴。明蓁微微心凉，世人皆拜高踩，如此可见，叶澜依与尤静娴在清河王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也不知叶澜依在王府中过得好不好。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向玄凌道：“这样好的日子，明曦无福前来，有澜依留在臣妾作伴，也是个慰藉。”

        提起这位从前的平阳王妃，众人难免不由自主去看方才从边境赶回来的平阳郡王。玄汾是一人前来赴宴的，甄玉娆身份低微，自然不能前来这等场合。他闻言，举着酒杯的动作一顿，却是未曾抬头去看明蓁。

        玄凌的目光从玄汾身上划过，伸手握住了明蓁的手，她虽非皇后，却已是如今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子，有玄凌带着她坐在凤座上，虽引来众人侧目，可有玄凌为她责打大臣的先例在前，竟也无人敢出言反对。玄凌只道：“她是你的义妹，便如同亲生的妹妹一般，若你喜欢，请叶侧妃来宫中小住些日子，也是不打紧的。”

        明蓁却是一笑，嗔怪道：“这样的美人，留在臣妾身边做什么？只怕六王要与臣妾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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