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赵嬷嬷突然“啊”了一声,道,“是哩,我家夫人的左眼下的确有一小块胎记,眼色很淡,几乎看不出来,只有一粒豆子这么大。”

  何希激动起来,“对,就是这个胎记!她是不是叫星儿!”

  赵嬷嬷摇了摇头,“夫人姓李,单名一个燕字,并不叫什么星儿。”

  老太爷忽然道,“名字这些是可以改的,但一个人的外貌却很难改掉。来人,给我下去查一查这个星儿的底细。”

  此时,何希身边的一个丫鬟忽然站了出来,道,“老太爷,这事儿不用查。”

  她跪在地上,道,“我是星儿的好友,她曾经跟我说过她父母双亡,舅舅将她卖给了易夫人做丫鬟,与赵嬷嬷说的那些一模一样。”

  何希道,“银杏,这是真的吗?!”

  老太爷也眯起眼睛看她,“你敢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那个被叫做银杏的侍女道,“奴婢敢保证这是真的,老太爷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派人去查,星儿的舅舅就住在蒲云村,叫做王启。”

  听她说得这么详细,众人也都信了七八分,况且银杏是何希身边最忠实可靠的老人了。

  何希听完她说的话,流着泪道,“看来那个李氏就是以前的星儿了。”

  只是知道了这一点,又有什么用呢?

  李氏虽然是星儿,但是江软却不是易鸢的女儿。

  谢席玉突然道,“各位何必这么早灰心,我已经查清楚了,江步月才是柳府的血脉。”

  听他这么说,最先震惊的是江步月。

  她看着谢席玉,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似乎在说“你疯了?”

  谢席玉懒洋洋地一笑,“这么看我做什么?情况紧急,我这才没有时间跟你解释。”

  江步月咬了咬牙,知道他说的没有一句是真的。

  什么情况紧急,先前在马车上的大把时间怎么不说呢,现在才说出来,不就是为了看她震惊的表情吗?

  何希几乎要晕过去了,“席玉,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一天内受了太多刺激,现在已经晕晕乎乎的了。

  谢席玉连忙道,“希姨,你放心,若是没有证据,我是不敢这么说的。”

  他知道何希对于这件事的执着用心程度,万万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的。

  何希听他这么说,也逐渐放下心来,她知道谢席玉的性子,没有十成的把握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谢席玉给鸣珂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将一个身穿布衣的尼姑给请了进来。

  那尼姑先是不紧不慢地向众人一拜,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才道,“易施主曾在我们寺庙里生产,而贫尼当年恰巧见过她。”

  “易施主生产过后便虚弱不堪,便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了同在寺庙里生产的另一位夫人,之后便因为失血过多而去世了。”

  何希听她这么说,死死地盯着她,道,“另一位夫人,是谁?”

  那尼姑微微一笑,“施主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她姓卢,是永安侯的夫人。”

  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能对得上了。

  易鸢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卢氏,而卢氏却也因为身子太过虚弱,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而除了当年的星儿,怕是没有人再知道这一桩陈年往事。

  江步月还在震惊中没能回过神来,何希就已经紧紧地抱住她,开始嚎啕大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阿鸢的孩子,你与她长得这么像,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柳存赫也在一旁悄悄红了眼眶,“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

  江步月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切声音都离得很远很远,她下意思地转头看去,只见谢席玉勾了勾唇角。

  她便犹豫着,慢慢将手放在了何希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何希哭得更伤心了。

  江软在一旁,失魂落魄地盯着这一副温情的画面,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完了。

  她完了。

  柳家一定不会放过她,而没有了柳家的庇佑,江世安也绝对不可能饶过她。

  她现在该怎么办?

  一切的解释仿佛都没有了用处,等待她的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而曲氏与柳存浩则是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感慨柳存真与易鸢果然福大命大,他们的血脉流落至今竟然都没出什么事,还生得愈发好了,还是该叹息怎么这个粗鄙不堪的江软不是那个流亡的血脉呢?

  老太爷看着眼前这一切,轻轻敲了敲拐杖。

  何希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江步月,擦了擦眼泪,道,“抱歉,我……我太激动了。”

  柳存赫扶了一把路都站不稳的何希,对江步月歉意地笑了笑,道,“别怪她,她只是太激动了,没有吓着你吧。”

  江步月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理解的。”

  这么多年来,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了何希心中的执念,本以为再也不可能找到了,如今突然实现,带给她的冲击是不可估量的。

  老太爷看着江步月,身上的那股锐利与锋芒忽然淡下去许多,他向江步月招了招手,“让我看看你。”

  江步月依言上前一步,老太爷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江步月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感慨与悲伤。

  老太爷看了她许久,忽然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他虽然不知道永安侯府里的那些破事,但这几天从何希的只言片语中也能感觉得出来,江步月过得并不好。

  江步月听了他这话,鼻子突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或许就是血脉亲情吧,尽管他们多年未见,尽管老太爷没有说什么温情的话,但她还是心有灵犀地感受到了老人家对于她的愧疚与关怀。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老太爷也理解她,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江步月点了点头。

  老太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然没有了方才的落寞,而是罕见的怒意。

  他看着江软,厉声道,“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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