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凌时行至床侧,视线从高处垂落在萧淼清的脸上,昏黑的室内,凌时以为自己的目光是一贯的高高在上,毫无怜悯且轻蔑的。
但实际上他的目光带着兴味与尚未察觉的温度,面对萧淼清仰视时敬畏不足的目光,丝毫未曾介怀对方可算渎神的行止与言辞。
自凌时无意之间默许这样行为的时候,两人真正的高低位置便有了双方都未曾察觉的转换。
凌时反笑问:“既然你这么料事如神,你知道我这次过来要做什么吗?”
萧淼清抬手说:“稍等,来者是客,我得整理一下仪容。”
他说着将脑袋往身后一背,半个钻进被子里,看似不知鼓捣了点什么,实际上是实在忍不住借着遮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凌时从身后看萧淼清,他今日已然准备入睡,白天总是束着的头发散开了,随着萧淼清躬身钻藏的动作滑散到脖颈两侧,露出后背瘦瘦的腰身来。
凌时总是愿意与普通人隔得远远的才好,现在双眸盯着那方寸的腰,却忽然想伸手碰碰。
萧淼清将哈欠声隐在被窝里,自觉是没什么泄露的。
待复转回来看见凌时的目光里不似有抓包自己的样子,萧淼清神色才坦然许多。
想到刚才被自己推到边上的话题,他装模作样想了想便道:“你来找我大师兄的么?想必你是走错房间了,他可不住这间啊。”
萧淼清自觉拿捏了这些男配的心思,有张仪洲这个招蜂引蝶的存在,他们过来还能为其他的事么。
凌时回过神来,神色玩味:“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大师兄?”
萧淼清脱口而出:“那还不是因为你,”喜欢两个字被他及时刹住,化作一个引而不发饱含深意的笑容。
凡事留一线,总不好直接戳破人家的心思,万一凌时这人极要面子,恼羞成怒一下把自己杀了怎么办?
想到这处关键,又考虑到凌时的战斗力应该是所有男配当中顶天的,萧淼清在凌时面前总归要伏低一些。
按原著设定来说,凌时是神没错,但是这个世界并非凌时所诞生之地,作为被召唤来的邪神,他的战力还是受到了很大幅度的限制,要不然他直接把其他男配全宰了再把张仪洲绑回去恐怕都简简单单。
见凌时此时的心情好像还不赖,萧淼清试探着问道:“既然我们聊到了我师兄,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和我师兄哪个更厉害呢?”
虽然名义上是同一辈的弟子,但张仪洲的水平要远高于其他师弟。一来是他天赋卓绝,二来则是苦加修炼。
萧淼清满脸的求知若渴,甚至还客套地将被子往床里侧拉了拉,露出床尾的一片空间来,意思是可以叫凌时坐过去。
凌时自然不坐,但还是回答了萧淼清的问题:“未曾打过。”
这个回答看似没有回应萧淼清,可实际上却又更具体得叫萧淼清知道了张仪洲实力的恐怖。
像凌时这样随手能够捏死人的存在,考虑与张仪洲的战力差距时竟然还要打过才晓得。
不愧是男主。
“不过你能叫人一下爆开,可能还是你比较厉害。”萧淼清点评。
毕竟凌时在原著里可是著名的为爱屈尊。
凌时冷看着萧淼清:“难道你以为你师兄不能吗?”
萧淼清一瞬有些惊异,很快摇头说:“我师兄不会的。”
不单单说能力问题,而是人的性格。张仪洲是那样温柔和善的人,风仪典范。萧淼清就算带着前世爱而不得的旧恨,也根本无法把凌时一出场随手将人爆开成一团血雾的画面与张仪洲联系起来。
凌时见萧淼清那样笃定,反而轻笑起来:“不会与不能,亦或是不想,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萧淼清愣愣呆住,好像一时之间理不出凌时所言的头绪与深意,这与他此生的认知完全冲突了。
凌时见状只觉得有笑意要涌出来。
不过这笑意并不是对萧淼清全然无知无觉的讽刺,而是对他其实身处深渊旁却能被养得这样无知无觉而感到一丝滑稽。
如此矛盾的现状偏偏被拼凑在一起,且顺畅运行着的离奇,纵使凌时见惯看惯了世间百态,也难免体会到一丝新鲜。
张仪洲的确让凌时产生过好奇心,他好奇的是张仪洲如何能以那样汹涌澎拜,时时刻刻要撕裂开躯体放肆出所有阴邪的内里维持这样平和的表象。
一定意义上来说,张仪洲和凌时是可以被称作相似的,只是张仪洲在因为什么而克制自己。
凌时微微出神了一瞬,便听见耳边萧淼清赞叹道:“你果然好了解我大师兄啊。”
萧淼清说着嘴角还咧一个笑容,满脸你还装,你再装的样子。
凌时并不是很懂萧淼清具体的心理,但是他被萧淼清的这个笑容弄得莫名起了鸡皮疙瘩,对着萧淼清就有些手痒。
“我过来只是来拿我的干粮,少废话。”
凌时皱起眉头,认为自己和萧淼清掰扯得也够久了,于是不再废话,干脆一抬手就要吸萧淼清起来,直接把人掳走。
却没想到从刚才开始就显得非常没有防备,呆呆的干粮萧淼清动作比自己还快,忽然就从怀里拿出一根玉笛,放到嘴边猛吹了一下。
玉笛虽然光泽莹润,但样式很普通,不过凌时在看见玉笛的时候却怔了怔,就是这片刻的怔愣,玉笛的声音悠悠然传出来。
只这瞬间,门扇开合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萧淼清也一出溜往床下跑,直要去迎门口的救兵。
凌时面色凛然,身侧红绸飞出,直接裹住了萧淼清的腰,猛然将他往身后带去。
然而还不等萧淼清被红绸完全捆住,门外一柄长剑凌空刺入,破窗时窗沿抵不住剑身的戾气当场炸开。剑身如雪点青石,在夜间乍亮,叫人的双目几乎来不及追视,须臾便贴着萧淼清的后腰穿过红绸,柔软又坚韧的布料与泛着寒意的冷硬剑身卷在一处,嗡然一声两者僵持原地竟没立刻分出高下。
而房门也被从外面巨力推开,张仪洲飒然而立,手中已经掐出法决,无数道不同颜色的光芒在他掌心与半空之间的距离变换着,与凌时抬手的反击在中途相遇,直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萧淼清趁着他们打斗的功夫,偷偷从红绸下面钻出来,躲着法决乒乒乓乓的闷响,要往张仪洲身边跑。
凌时见状从身后又飞出一条红绸,卷住萧淼清的一只脚往后拉去,萧淼清没有防备,冷不丁被拉了个扑街,下巴磕在了地上。
萧淼清心中把凌时骂了个透,好在张仪洲迅速切断那根红绸,叫萧淼清爬起来后终于安然跑到了张仪洲身后。
一到大师兄身后,萧淼清便有了安全感。
他抓住张仪洲的衣服,从后头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凌时,下巴痛着还不忘得意。
从凌时一露面,萧淼清表面云淡风轻,心里早都防备着呢。钻进被窝里打哈欠那一下,他就偷偷把睡前放到枕头旁边的玉笛摸过来了。
总算大师兄来得快,否则怕他又要被凌时抓到哪里去了。现在凌时到底还没有被大师兄完全降服,保不齐真敢把他带走吸成人干的。
凌时的确难和张仪洲分出高下,来回几招间,凌时隐约露出原身来,叫萧淼清瞥了一眼捂住眼睛就低叫道:“妈呀。”
他赶紧转头,怕凌时以此为由过阵子就找机会来挖他眼睛。
凌时深深看了眼躲在张仪洲背后的萧淼清,然后看向张仪洲。张仪洲此刻浑身戾气,已有邪气涌出,再打下去恐怕两败俱伤,思及此他收回自己放出的红绸,挡住张仪洲新的一击后造出一个视觉假象,萧淼清再看时,他已经消失了。
萧淼清安然许多,低头才发现张仪洲的身侧有些涌动的黑色雾气,他不知那是什么,还以为是凌时方才弄的,正用手拂了拂,却赶不开那些黑色雾气,反而叫它们顺着纠缠上来。
“师,师兄!”唯恐是凌时留下的什么东西,怕向血蝅一样钻入他体内,萧淼清立刻向张仪洲求救,“它们缠着我啦!”
黑雾是某种隐秘欲望的现实投射,急不可待地想饮尽萧淼清的每寸血肉。
张仪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他体内的气息乱撞,人已经要到失控边沿,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转身面向萧淼清,从半空中截住了萧淼清的手,缓缓徐徐整个握在了掌心。
黑雾顺着萧淼清的手慢慢流淌向张仪洲,而后在萧淼清的注视下,渐渐渗入了张仪洲的身体里,与他融为一体。
萧淼清惊异地看着这一幕,此时的大师兄叫他感觉有些陌生,前面从凌时手上脱逃的喜悦都顾不上了。
萧淼清连自己的面孔被张仪洲另一只手抬起来查看刚才摔了的下巴的伤势都没反应过来时,张仪洲盯着他的脖颈问:“这里有血,里头有伤口?”
不止脖颈,其实萧淼清的脖颈到前胸,接接连连,有几点萧淼清没看见的凝在白皙的皮肤上,贴身而暧昧。
萧淼清摇头:“不是我的血,”他怕张仪洲误会自己受伤,“也不是打斗的时候的。”
他要帮闻淳瞒一下,故而没说是谁的血。
却没想到自己的解释叫气氛骤然凝滞了,那丝丝黑气不知怎么又从张仪洲身侧冒了出来,有几缕慢慢淌到了萧淼清的脖颈间沾了血的地方。
虽然只是虚虚环住,可好像一只手掐放在要命处,随时可能施力绞杀的动作。
萧淼清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境地,危险而易坠落。
张仪洲眼睫微垂,清冷的面色如料峭春寒,他的指腹轻轻地在萧淼清的脖间擦过,仿佛只是随意询问,又好像随时可以拧断那脆弱的颈项:“那,这血是哪里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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