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警察来了
可是婆婆怎么会听?婆婆揪住公公说:“你的意思是,这么多年,你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做的事,都是缺德的事?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张开吗?就为了一个外人,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哎呀呀,我为这个家呕心沥血的,谁知道我的心呀,白眼狼呀,狼心狗肺的老杂种呀,临老了,帮着一个外人欺负起自己的老婆来了,哎呀呀……”
公公看到婆婆的样子,并不动容,他放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要主持公道。
这个时候,卫生间突然走出一个人,拉开婆婆说:“姐,我姐夫说得有道理。还有,我也不希望张开跟沛珊离婚,他们俩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你就负责照顾好你自己和我姐夫的身体就好了。张开跟沛珊在一起挺好的,沛珊是一个好女人,不要听信流言蜚语,就给沛珊头上扣个对婚姻不忠的帽子,沛珊她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我定了定神,看着这个人,他不是一年半前杀人潜逃的张开的小舅顾斯汉吗?大约一年半前,斯汉在酒吧里为一个落魄的摇滚女歌手,捅了一个黄毛小子,之后畏罪潜逃。他现在满头长发披肩,眼神深邃而安静,完全不像是一年半前那个好冲动好动手的样子了。现在,顾斯汉是回来自首的?还是偷偷跑回来探亲的呢?肯定不是前者,如果是前者,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我顿时明白,刚才一进门时,婆婆为什么那么警惕。
斯汉朝我微微笑了笑,很是惋惜的看着我,问:“沛珊,一年半前你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得了癌症呢?”
一年半前他跑路的时候,我曾见过他一面,劝过他自首。几天之后,他跑到另一个小镇上,给我来过一个电话,那时候他饥寒交迫,身无分文,叫我偷偷给他打五万块钱。我给他打了钱,那是结婚的时候,娘家陪送的嫁妆钱。我当时没有报警,只是苦口婆心劝斯汉想好了,就回来自首,勇敢的承担自己一时冲动所犯的错,然后堂堂正正的做人,光明正大的生活。可是斯汉不想在铁窗里度过余生,他不想自首。
婆婆连忙把斯汉往卫生间里塞,“斯汉,你怎么出来啦?谁让你出来的?你想让警察把你拷走啊?快,你快进去,说不定咱家外头现在还有警察监视呢,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你得赶快走,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姐姐,你好,我是桑岚。”这个时候,卫生间闪出另一个曼妙的身影,对婆婆,也就是斯汉的姐姐毛遂自荐。
我看着这个叫桑岚的女人,顿时呆住了,我仿佛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个女人竟和我长的那么的像。
婆婆惊叫了一声,指着这个叫桑岚的女人,质问斯汉,“她?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斯汉,你怎么还和她混在一起?你现在四海逃亡,全都是拜他所赐啊!”婆婆的情绪很激动,又气呼呼的推搡了一下公公,“是你放这个贱女人进来的吧?你这个老糊涂!我要是在家,绝对不会放她进咱家的门,这个女人害我弟弟变成了杀人犯,她就是个害人精!”
公公凑近婆婆压低声音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桑岚好歹是斯汉的老婆,斯汉是个逃犯,人家还愿意和他在一起,人家图什么,桑岚是个好姑娘。”
“我是斯汉的姐姐,我不承认这个女人的身份,她就不能进我家的门,她就不是我弟弟名正言顺的老婆,这个家,我说了算。”婆婆一副将可恨的侵略者驱逐出境的架势,逼近桑岚,冲桑岚吼:“现在,你给我马上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滚啊!”
我看着桑岚,就像是在看着镜子里的另一个我。镜子里的人如果穿上和我一模一样的衣服,配上那脸蛋,那身材,那一颦一笑,简直和我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桑岚并不理会我婆婆,而是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将我上下左右前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我想她是和我一样好奇,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她的眼睛看向顾斯汉,轻柔一笑,“没想到,沛珊和我长的这么像,或许上辈子,我们俩还是一对孪生姊妹呢,是不是啊斯汉?”
我友好的朝桑岚点点头,问他们:“小舅,小舅妈,你们现在生活过得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需要什么帮助吗?”
斯汉摇摇头,微笑,“没有,我们都挺好的,你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不用替担心我们。”
此时此刻,被忽略掉的婆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狭着眼睛,撅着嘴,脸拉的像脱水的长葫芦。
“那你们先在客厅说说话,我去收拾一下住院的东西,爸,我的一件新羽绒服挂在你那个卧室的墙柜里面,我想进去拿一下。”我对公公说。有墙柜的这个卧室,是采光最好的,结婚的时候是我和张开的新房。去年冬天,因为公公腿不好,风湿性关节炎犯了,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和公婆对调了卧室,但是挂在里面的长羽绒服一直没取走。
公公看了一下婆婆,婆婆瞪了我一眼,嘴巴好像动也不动的嘟囔,“去去去,让她赶紧把她的东西拿走,我还怕沾染上扫把星的晦气,也得上癌症呢。”
“沛珊,你自己去拿吧啊,哦,对了,把那条新羊毛毯也拿上,就是你去年给我们新买的那条,我们那么多,盖不过来,你带着,医院夜里凉,羊毛毯还能压一压,挡挡寒。”公公和蔼的说。
“都拿走都拿走,把那些不吉利的都拿走,省的隔那儿我看见了白凭无故惹心烦!”婆婆愤愤的说,然后转换了个笑脸和弟弟说话。
我进了公婆那屋,从墙柜里取下我的羽绒服,因为羽绒服太长了,不小心把低下婆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带到地上。我重新一件一件叠平整,按照秋天的冬天的、女式的男式的分开再放进去。我想起小时候,我妈就是这样整理我们一家人的衣服的。我妈是一个整齐的人,家里里里外外总是收拾的干净利落。
等我出来的时候,忽然听见小区外有警笛声,一家人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婆婆瞪着我:“你这个女人,先前你就一直撺掇斯汉去自首,刚才是不是你躲在那屋给警察报了警,让警察来抓斯汉的?”
我坚决的摇摇头,“我没给警察打电话啊。”
“那你去拿一件衣服怎么那么长时间,不是给警察打电话是在干什么?”婆婆质问我。
“我拿羽绒服的时候把整在低下的衣服弄乱了,我重整了一下。”我缓缓的说。
外面的警笛声愈来愈近,顾斯汉这个时候,还不忘替我说话,“姐,沛珊不会的。沛珊是劝过我自首,可是给警察打电话让警察来抓我,和我主动去警局自首,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质。沛珊不会那么做的。”虽然我至今还是主张顾斯汉应该去自首,但报警电话我是不会打的。
婆婆一把抓住顾斯汉的胳膊,一边往卫生间扯,一边慌乱的说:“斯汉,别管那么多了,你现在得赶快走,马上走。前门不能走了,楼底下肯定有人看见你了,你从卫生间窗户走。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好,姐,那我们这就走了,你和姐夫保重身体。还有,姐,我拜托你,不要难为沛珊,她是我们家的人,你要善待她。”顾斯汉对婆婆说完,最后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顾斯汉为什么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真想再劝他自首。
这个时候,顾斯汉回头对我说:“沛珊,预祝你手术成功,我可能近期不能回来看你们了,你可一定要好起来。要坚强,要保重,我一定还会回来看你,们的!”斯汉在“你们”中间停顿了一下。
我正欲开口劝说斯汉,婆婆把我推到了一边,冲顾斯汉焦急的说:“斯汉,别磨蹭了,快走吧,你是想被警察抓走啊?”
桑岚也说:“没时间了斯汉,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婆婆先把脑袋探出卫生间窗口望了望,确认没人,才对顾斯汉点点头。顾斯汉先把桑岚抱上窗户,然后自己跳上去。我们家是三楼,但是卫生间后面有一个小平房,平房上面还堆积着很多的杂物,是附近民工堆积在这里的,正好可以垫脚。
最后时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追到窗口,一把拉住顾斯汉的胳膊,“小舅,你这样躲躲藏藏要到什么时候?触犯了法律就要勇敢承担法律后果,这样你才能开始新生活。更何况我了解过,你那个时候属于正当防卫,再加上自首情节,审判的时候会酌情轻判的。小舅,不要在外面逃亡了,回来吧,回家吧。”
听到我这一席话,顾斯汉手里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婆婆把我从顾斯汉面前扯开,气急败坏的冲我说:“你这个坏女人,你想把我弟弟送进监狱坐一辈子的牢吗?现在警察就要来了,你是想要拖延时间吗?你滚开!斯汉,你们快走,别听这个女人在这儿胡言乱语。”
“是啊斯汉,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你可不能犯糊涂,你姐说得对,你会坐一辈子牢的。还愣着干什么,时间来不及了,还不快走?”桑岚紧紧拉住斯汉的手,斯汉眼里刚才凝结的那种犹豫的光芒,马上又被婆婆和桑岚的话融化。就像一个僵了的人,瞬间又活了过来。
“小舅,你要一辈子过这种逃亡生活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想一想啊,桑岚的肚子里已经有你的孩子了。”刚才不经意的,我瞥见了掉在卫生间垃圾桶旁边的那张早早孕测试纸,显示两条红线。
窗台上的桑岚闻言突然呆住了,顾斯汉睁大眼睛瞪着桑岚,两个人一个在里窗台,一个在外窗台,四目相对。
顾斯汉捧着桑岚的脸问她:“你怀孕了怎么不早说啊?”
桑岚看着斯汉:“我,我也是刚知道,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顾斯汉马上将桑岚从窗台上抱下来,交在低下还没回过神来的婆婆手里,自己也跳下来,很坚决的说:“今天,就算是警察把我抓走,我也不能让你跟着我继续东躲西藏、四海逃亡下去了。”
桑岚抬起头,一边推顾斯汉走,一边焦急的说:“顾斯汉,你糊涂了?就是因为我们的孩子,所以你更不能去蹲监狱啊,你想让我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有一个坐牢的爸爸吗?那件事情,只要过了法律时效,你就没事了,再说当初都是那个黄毛闹事在先,要不是他欺负我,你为了我误杀了他,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斯汉,你快先走,你先不要管我了!等这阵风过去了,我就立马去找你,将来,我要你和我一起看着这个孩子出生,一起陪伴这个孩子长大。”
匆忙中,斯汉把桑岚交代给我婆婆,“姐,今天我就把桑岚交给你了,辛苦你帮我照顾她一阵子,等风声过了,我就会回来接她走。”又对桑岚说:“你就先在我姐家住下,好好养着胎,好好等着我回来接你。”
“小舅!你一定要想好啊,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快当爸爸的人了,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孩子一出生就和你过这种逃亡的日子,就自己去警局自首吧。”我还不死心的对顾斯汉说,我希望顾斯汉能浪子回头。
婆婆慌忙把顾斯汉往窗台上连催带推,“别啰嗦了,你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又恶狠狠推了我一把,用指头指着我压低声音吼:“你这个扫把星,你去死吧你!你想害我弟弟去坐牢,门都没有,你安的什么心呢你,你这个心狠手辣的贱女人!”
我的后背狠狠撞在墙上,眼冒金星,眼前的人影瞬间变成了几十个,乳房伴随着剧烈的抽痛,我的意识一阵模糊一阵清晰。我痛苦的含着腰,头上不停的冒着虚汗,我用力咬住嘴唇,想去忍住痛。卫生间墙上的镜子里,我看见自己清瘦的脸已变成了一张煞白的白纸,我的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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