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或死

霍小计，也就是哭得打嗝儿的人类幼崽，这副身体的亲弟弟终于停止了哭泣，因为霍秀秀醒了。

  他嘬着大拇指，因为过于瘦弱而显得有点过于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姐姐，也没有说话，小小的肚子时不时就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霍秀秀的虽然醒了，可依旧眼神呆滞，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轻易接受的，可她不是很能接受自己的死亡和穿越，她苦了三十年的人生才刚刚有一点好起来的迹象，为什么会出意外？穿越到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她好不容易逃离了原生家庭，躲开了赌博的爸爸和人前畏缩，人后毒打她出气的妈妈，还有从小嫌弃她是个女孩儿却在她上大学之后不停打电话问她要钱的奶奶，她常年没有结余的银行余额，好不容易有了五位数的存款，是，这点存款对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来说稍显可笑，可对她来说却是人生第一次。她才刚刚感觉原本灰暗的人生有了一点起色，为什么会这样？

  她好不容易可以不用一年搬家六七次，甚至偶尔还要睡在公园的躺椅上，又困又怕却不敢睡死，好不容易可以在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把肚子吃的饱饱的，不用一天两个馒头配辣椒酱，饿的时候喝公司的免费咖啡还要被行政翻白眼，她忍不住苦笑，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发呆了许久，霍小计离开又回来，她都没有任何动作，直到一双黑乎乎的瘦的像鸡爪似的小手捧着一碗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黑绿色糊糊凑到她脸上，她才略微有点反应，转了转眼珠看向眼前这个孩子。

  看到霍秀秀看自己，黑黄瘦的脱相的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阿姐，吃。”

  她低头闻了一下，虽然自己很臭，可这碗不知名糊糊的味道也好不了多少，一股奇怪的食物馊掉的味道跟人类排泄物的味道混在一起进入鼻腔，她本能反应的干呕了一下。

  看到霍小计不解的眼神，她勉强扯了扯嘴角：“你自己吃。”她虽然饿，可并不想吃这东西，这会让她想起小时候无数个夜晚她在厨房的垃圾桶里翻东西吃，在村里的大垃圾站翻找能吃的食物，被人看到之后告诉她妈，她妈觉得丢脸，又将她打了一顿，并且一天不许她吃饭。

  从那以后她就算再饿也没有去村里翻过垃圾，她都会走上半个多小时去稍微远一点的村子捡垃圾吃，只要没有熟人看到她，家里就没有人会发现她不在。吃馊掉的东西次数多了，她经常肚子疼，却不敢喊，要是被她妈看到会骂她贱人事多怎么不干脆死了......

  霍小计再一次将碗凑到她嘴边：“阿姐，我去问人讨来的。”

  霍秀秀强忍住想要将那个碗打碎的冲动，扭过头去，克制着微微发颤的双臂，沉声道：“你自己吃，不要来烦我。”

  很快旁边就传来吃的狼吞虎咽的动静，霍秀秀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地上，这里有床她不想去睡，她还没有考虑好是安静的等死还是再吃一回人间的疾苦，虽然很多人会说：这世界很好，下辈子不来了。可当现实的生死摆到眼前，她还是犹豫了。

  当天再一次黑下来的时候，霍小计又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噗通’一声，霍秀秀抖了抖耳朵，微微侧了一点脑袋，视线不自觉的往外瞥了一点，可外头很安静，除了那一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传来。而霍小计，也没有回来。

  内心挣扎着，最后她终究还是抵不过心软，长出一口气摸索着走了出去。这晚的月亮很圆，大概是快到十五了吧，亮堂堂的悬在半空，倒是照的外头比里头亮。

  按着记忆中的布局，她伸着手在院子里慢慢的走，夜晚的视力极差，她只能看的非常仔细，茅坑里没有，菜地里也没有，鸡棚里也没有，甚至连只鸡都没有，直到她走到灶房门口的水缸旁，月光倒映在缸中，影影绰绰中，有一个圆圆的脑袋在里头！

  霍秀秀骇了一跳，顾不得许多，本能的伸出手将那个小小的身体给拎了出来，入了秋的天气，夜里很凉，水也很凉，手里的孩子也凉的吓人。

  她竭力保持冷静，将霍小计平放在地上，冷白的月光下，那一张不足巴掌大的小脸白中带蓝，十分渗人。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他胸口，五秒，没有感觉到任何反应，深呼一口气她回忆着学校里教的急救知识，半跪着将孩子正面朝下腹部顶在膝盖上，不停拍打着背部，慢慢的有水流到了她的脚面上，可孩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霍秀秀只感觉自己的心即将要跳出胸膛，她不知道这种情绪是来自原主还是她自己，她现在也无暇深究，快速放下孩子开始进行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脏按压，没有时间，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逐渐无力将要放弃的时候，手下的小小身躯突然咳嗽了一下。

  “怎么样，听得到我说话么？”霍秀秀拍打着他的肩膀和脸颊，试图跟他进行对话。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半睁着眼说了一句：“阿姐，喝水。”随后再一次晕了过去。

  霍秀秀差点背过气去，浑身不自觉的发颤，僵硬着将手挪到他鼻下，直到那微弱的呼吸传来，她才满身是汗的跌坐在地，不知何时，竟已满脸泪水。

  眼下外头还是有点凉，她只是稍稍缓了十几秒，就又站起来，将霍小计抱到了屋里，犹豫了一下便将他身上的衣服都脱掉放到了床上又将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盖到他身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惜什么都没看清，她站在床头盯着霍小计看了一会儿，最后也跟着爬了上去钻进被窝，躺在他身边。

  刚开始，俩人之间隔着大约十厘米的距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霍小计突然嘴里呢喃着：阿姐，冷。就抱了过来。

  在完全清醒之时被抱住，霍秀秀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木然，可到了最后，她感受着怀里微微有些发凉的孩子，仿佛认输，又仿佛找到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般，如释重负的无声笑了出来。

  转身回抱住孩子，闻着一被窝臭烘烘的味道，一如幼时那般忍耐着腹中的饥肠辘辘，霍秀秀闭上眼，她想：明天得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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