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记下你的真挚
当冰凉的湖水淹没到了身体，当肺里的空气逐渐被挤压出去，当伸出来的手再无力气握紧，意识也随之陷入了黑暗。
遥萱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解脱。
她恨她的母亲吗？没有那么强烈。
她爱她的母亲吗？爱，但是也没有很爱。
在无尽的黑暗里，往事的回忆渐渐浮现在眼前。
她看到自己在愉快的玩耍，母亲站在一边微笑。
她看到自己整日和书过日子，母亲在一边不断督促。
她看到自己在湖里慢慢下沉，四周的兽们大声呼喊，还有影子在向自己靠近。
她看到那些影子伸出手，她无力回应。
她明白，她的母亲很爱她，但是这样的爱，太窒息了。没有休息时间，没有亲子活动，一切的愉快似乎都烟消云散。
她羡慕天鹅，她能看到天鹅在湖面自由自在的游动，纯白的羽毛仿佛撕开黑夜的光亮。她也因此喜欢上了来天鹅湖看风景。
生活很无趣，失去了绝大部分的乐趣的她，喜欢上了吃辣和喝咖啡。刺激的辣味和让兽眉头紧皱的苦味，成为了她生活中唯二的彩色。
她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这就是又爱又恨吧。
她想在孩子们身上找到自己童年的模样，那个和家人和朋友愉快生活，相互陪伴，无忧无虑的样子。
她的梦想换来的是母亲的批判。
梦想生根发芽却又枯萎衰落。
遥萱变成灵魂以后，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要看看一手造就结局的母亲，现在过得怎么样。
遥萱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完成这个夙愿，她只能站在原地，等待时机。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个8岁的她，苏醒了——————
“我后悔没有照顾好我的女儿，我甚至来不及说出对不起。我是个不合格的妈妈。”
长安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遥晴既是遥萱快乐的创造者，也是毁灭遥萱的推动者。
好在，遥晴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遥萱想当老师，可是她没有机会了。”
“所以，我决定，我要替女儿成为一名老师，让她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事实证明，我成功了，我成为了大学的老师，我甚至还获得了教授的认可。”
“我真正接触到大学生，开始授课后，我就明白，原来从头到尾一直犯错的兽，是我。”
“我也后悔没能在女儿痛苦的时候，伸出手告诉她：你做的很好了。”
“我不奢求女儿的原谅，我只希望她，去了那边可以开开心心的活着，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她喜欢天鹅，我希望她可以像天鹅一样，无拘无束。”
遥晴停止了哭泣，默默的看着遥萱的墓碑，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长安坐起身，再度看了一眼坐着的遥晴，最后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墓园。
还是把时间留给遥晴一只兽吧。
长安刚出门口，就听到了“嗯”的一声。
长安转过头，发现小萱萱——不，应该是遥萱，这冰山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小萱萱睡觉去了，我就出来了，对了，里面有我的墓吗？”遥萱有点好奇，她挺想看看自己的墓碑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应该在别的地方。”
考虑到里面还有遥晴，而遥萱似乎看到遥晴就会受到刺激，所以，长安不打算告诉遥萱真相。
“提示：渡魂任务进度95%，任务即将完成，请将灵魂送至最开始的地方。”
要结束了？可是，还是感觉有点不太开心。
明明遥萱的执念已经几乎了结，长安却还是觉得，有些事没有完成。
“怎么了？”遥萱看向长安，长安现在的兴致似乎不高。
“走吧，去天鹅湖看看。”长安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天鹅湖的方向。
“.....我明白了。”遥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长安和遥萱的邂逅始于早晨，或许马上就要终结于黄昏。
在这一日不到的时间里，长安认识了活泼开朗无忧无虑的小萱萱，结识了于现实泥潭中挣扎的遥萱，还了解了犯下过错，最后毅然决定，通过代替孩子实现梦想表示道歉的母亲。
这三兽，不，这两兽，一个承受不该承受的压力，选择自我了结，灵魂为执念所困等候引渡，一个自我审判，活在后悔中，但选择带着孩子的愿望砥砺前行。
一路无话，长安只是思考着，等一会该如何与遥萱告别。
附近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天鹅湖周围一圈霓虹闪烁，流光溢彩，湖面被染成了一片“七彩湖泊”。
黄昏逐渐睁开了它黑色的瞳仁注视这座城市，在夜晚，这里还会焕发出全新的生机。
长安看向湖面，只剩下两只天鹅在漂浮，一只白天鹅靠在一只黑天鹅身上。
此时此刻，城市的喧嚣与长安和遥萱无关。
“怎么了？知道我要走了，舍不得了？”遥萱改掉了冷淡的语气，用搞怪的声音说着。
“唉，一天不到的时间，先是相识的意外，最后是分别的匆忙，真是.......”
“一天不到怎么了？你帮小萱萱实现她的愿望，还不辞辛苦陪我去找我妈妈。至少我觉得，我过得很开心。”
“开心？哎，我可看不出你有多开心。”长安叹了口气，看向遥萱，却发现，遥萱已经落下了眼泪。
“哎，别哭啊，我都还没哭呢，你先哭了。”长安下意识把手伸向遥萱的脸。
意外的是，长安这一次居然碰得到遥萱的灵魂。诧异之中，长安擦了擦遥萱的眼泪。
“我们相遇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分开的时候也是什么样的，好吗？”
“.........”遥萱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让长安给她擦眼泪。
遥萱表面上是生人勿近的样子，看上去很冷漠，但实际上，她比任何兽都渴望，有一个值得信任的兽能陪着她一段时间，哪怕只有一个小时，她也乐意。
遥萱转接灵魂控制权的时候，就能感受到，自己似乎很信任长安，但是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遥萱把这一个下午的奔波，当成了和长安的小小的陪伴时光，虽然真的很短，但是遥萱感觉很开心。
这种没来由的信任感，还有长安外露的可靠感，让遥萱感觉很奇怪，但又很合理。
离别在即，或许，自己可以把长安当成倾诉的对象。
这么想着，遥萱走到了长安面前，飘在湖面上，然后握住了长安的手。
起风了，长安看到遥萱的身体渐渐散发起光点。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遥萱笑着开口。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长安注视着遥萱的眼睛。
“你不说，那我说啦！”遥萱松开了手，不去直视长安的目光，转向湖面。
长安看到她略显孤单的背影，在月光下逐渐变数不胜数的光点。
“我很开心，我能遇到你。”
“我说过小萱萱是八岁前的我，对吧？我呢，是八岁后的我。”
“8岁前的遥萱，生活过的很愉快，几乎没有烦恼，她的眼里只有幸福和开心。”
“8岁后的遥萱，生活就是一个很长的噩梦，我选择封闭自己，不让任何兽试图接近我，装作冷漠无情的样子独自挣扎。”
“这场持久的梦结束了，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我意外的放松，但当我再次睁开眼，我就看到了你。”
“小萱萱没有8岁以后的记忆，她活在我的童年，她就是我一直以来期望的样子。”
“而我，由于情绪大部分都是绝望，我不想影响她的快乐，我不希望小萱萱会变得和现在的我一样。”
“所以我要保护她，我要守护她的笑容。”
“我以前偷偷跟着老师练过一些武术，所以我才有能力，在公园里撕碎那些试图伤害小萱萱的邪魂。”
“我不想在小萱萱的眼里看到悲伤和恐惧，我只希望她能一直开开心心自由自在的。”
湖面吹起了风，刮向两只天鹅，黑天鹅在白天鹅面前，挡住了湖水的翻滚和风的喧嚣。
遥萱把那张小萱萱的愿望清单拿了出来，然后一点点撕成碎片，抛洒在空中。
纸碎片飞向黑下来的天空，散发着一点点金黄色的光。
“我不想装下去了，我一直在你面前都是冷冰冰的表情，哎呀，真是挺好笑的。”
“怎么样，看到这样敞开心扉的我，是不是很惊喜啊？”遥萱轻轻的跳了一下，然后转过身。
然后她看到长安也转过头看着她，顺着长安先前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只有一棵大树。
“我刚才的话，你有在听，对吧？”
长安轻轻笑了一声：“当然，可爱的遥萱小姐。”
遥萱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呀，干嘛忽然这么说啊？真是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遥萱其实还是那个遥萱，卸下伪装，她仍旧是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那，你觉得小萱萱怎么样？”
“小萱萱给我的印象挺深，喜欢吃苦的，吃辣的，在游乐场还喜欢玩刺激的，怎么说呢，比较有个性哈哈哈。”
小萱萱确实给长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毕竟她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个啊，由于我们俩使用的是一个灵魂躯体，所以我会影响到小萱萱的行为习惯。”
“也就是说，小萱萱很多不太符合年龄的特点，其实是受到我影响啦。”
“那小萱萱呢？没有影响到你吗？”长安好奇的发问。
“有啊，你看我现在和你说话的样子，是不是挺像她的啊？大——哥——哥？”
“............”长安很明显被沉默了。
“哈哈哈哈，怎么啦，成年的少女在你面前撒个娇，你应该开心才对。”
“也是.....”长安笑笑，看向遥萱的背后，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门的轮廓。
“啊，看样子，也该说再见了呢.....”遥萱看向渐渐浮现的门，然后挥了挥手，“那....祝你好运....”
长安注视着遥萱一步步走向引魂门，偷偷笑了一下。
遥萱停在了门前，伸出手，却发现自己被拦在了门外。
“这是....怎么回事？”遥萱轻轻的敲了敲门，却发现似乎有屏障拦着自己。
“好好想一想，你，忘了什么？”长安朝着树招了招手。
“忘了什么.....唔！”遥萱思考的时候，忽然感受到，有兽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大姐姐.....你要去哪里呀？不带上我吗？”
遥萱的身体很明显颤抖了一下。
“小.....小萱萱？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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