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意迟迟——番外篇
温馨平静的一个月，甜蜜的日常足以让人失去思考其他事情的能力，也让人忘却了即将到来的寒冬与风雪。
沈初棠走的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彼时a市刚进入初冬，罕见的迎来了一个艳阳天，窗外的太阳明媚照人，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池钰脚步飞快的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脸上洋溢着笑容，手里拿着沈初棠想要的香豌豆花，不明白沈初棠怎么想着要这个花，他跑了好几个花店才找到。
粉色的香豌豆随着他的脚步摇曳起来，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池钰的心情更加愉悦，想着她若是喜欢，向他撒个娇，明日再多买些来，也不知今天晚上她想听什么歌，晚上也该让她尝尝这几日自己学习的成果了，与她做的有八分相似了......
推开病房门，里面是一片寂静，床边站了一堆人，池钰来不及看他们的表情，一颗心如坠冰窟。
香豌豆花束被人丢弃，掉在了地上颜色黯淡了几分。
床上的人安详的躺在床上，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就像是睡着了。
“池先生，节哀。”
不知是谁开了口。
池钰像是没听见般，走到床边，轻轻地握起沈初棠的手，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冰冷的触感直达心底，声音控制不住的发颤，“棠棠，怎的下午来还在睡啊？”
“棠棠，晚上再睡好不好？”
“我......我把花买来了......我买来了。”
池钰浑身的力气像是一瞬被抽干，无措的跪在地上，握着沈初棠的手攥的紧紧的，他回过头，脸上已是泪痕遍布，嘴里嘶吼着，“你们救救她啊，救救她啊......”
可是站在周围的人，看向他的眼神，是悲悯，同情，还有惋惜，那些眼神，看的池钰心里发怵，他回过头不再乞求他们，紧紧的握着沈初棠的手，无助的哭泣。
“沈初棠，我说了！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沈初棠，我求你睁开眼，再看看我好不好......”
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棠棠......棠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求你......”
少年卑微的哀求，呜咽着，话说的断断续续，可是床上的人早已没了气息。
五年前，他没能留住她，五年后，他依旧没能留住她。他再一次失去了她，而这一次，没有归期。
病房里，痛苦的低吼传到每个人都耳中，沈牧看着这一幕，心中忍不住动容。
其实他想说，沈初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癌细胞早已经扩散到了其他的器官，五年来精神上跟肉体上的摧残，早已经让她的身体脆弱不堪，所有的治疗措施，都无济于事，可她依旧撑到了现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跪在床边的人浑身颤抖着，泪水浸湿了床单，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没了动静。
林泽走上前想将哭晕的人带走，却发现根本分不开池钰牵着沈初棠的手，只能将另一张床推过来，将池钰抬上去。
池钰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他不愿意醒来，可是梦终究会醒，躺在床上，他的意识渐渐清明，掌心里的手，依旧冰冷的吓人，他不愿意睁开眼，泪水却从眼角划出，滴到枕头里，消失不见。
原来，他每一次都没办法留住她。
池钰醒来后，低头在沈初棠唇上轻轻印下一吻，像很多年前一样，在明媚的午后，偷亲他的太阳。
他没在沉溺于悲伤之中，平淡又冷静的料理着沈初棠的后事。
爱人的离去不是生命里的一场大雨，而是一辈子的潮湿。
池钰努力的克制着内心的悲恸，可是眼泪依旧时常决堤。
在看到沈初棠的社交账号名叫“忆池池”时，更在看到她所有关注的账号都是“南华大学”、“南华大学计算机系”、“南华大学表白墙”、“a市财经”的时候。
在他控制自己不去找她的四年里，她从学校官博的只言片语中，各类财经新闻的报道中，许许多多的照片中，寻找着关于自己的蛛丝马迹，他报道那天不经意被拍下的照片，奖学金公示的名单，优秀毕业生演讲.......她都没有缺席。
池钰原本麻木的心一次又一次感受着疼痛，处理完a市的一切后，他带着沈初棠的骨灰，启程回b市。
五年前，他只身一人，为了带上小鱼，打了很贵的私家车，与学校商量在校外住宿。五年后，他带着沈初棠回去，却依旧是一个人。
那套小小的房子，充满着太多的回忆，沈初棠离开后，池钰锁了那间房间，再也没有进去过。
如今再次打开，空气中残存着她身上的味道，灰尘飘扬，有些呛人，池钰重新将房间收拾出来，找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他曾经写给她的纸条，让她安静，拒绝她的好意.....
一张张，刺痛着他的眼，心里泛起酸酸麻麻的感觉，泪水怎么也忍不住。
那个录音钥匙扣，静静的躺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池钰将它拿了出来，轻轻的拭去上面的灰尘。
按下一个按钮，少女娇俏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响起，“你好~尾号9643。”
有一次池钰打车，因为不能讲话，提前给司机发了尾号，结果司机没看见，上车以后问，池钰没法回答，司机烦躁的骂了他一顿。
沈初棠记在了心里，没过多久他便收到了这个东西，只是他不好意思也舍不得拿出去用。
每个按钮都录着不同的话，最后一个是沈初棠特意模仿着池钰的声音，叫的“棠棠。”
她说，找她的时候可以按，她听见了就会过来，可是池钰从来没按过，他喜欢走到她旁边，摸她的头，拍她的肩膀，或者从背后抱住她，好几次吓到了她，她也只是一边嗔怪，一边往他怀里躲。
此刻，池钰鬼使神差的按下了那个按钮，他想她了，他想找她。
少女压低了嗓音，“棠棠，棠棠...”
许久之后，在池钰准备再次按下去的时候，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喜欢你。”
那语气，庄重，又小心翼翼，不知道是想说给谁听。
池钰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颤抖着，再次按下了那个按钮。
“棠棠，棠棠...”
1，2，3，4，5...
“我喜欢你。”
怪不得，怪不得她当时按下之后就飞快的按了其他的按钮，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笃定了自己不会用......
原来、原来那句“我喜欢你”，她早就替他说过了......
忆池池，意迟迟。
是他错过了，是他迟了，原来一切终究都是迟了。
心痛的无以复加，像是在被千万只蚂蚁啃食，池钰放任着自己被这痛苦的情绪淹没，好像只有，他才感觉到自己还在活着。
二月初的时候，池钰跟林泽说想去p市看海，尽管这段时间池钰表现的很正常，但林泽依旧不放心，订了票与他同去。
沈初棠离开以后，池钰料理完她的后事。又做了许多事，沈家的三人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赵家的那位小公子，被送到会所陪酒，而季家因为池钰的动作，一落千丈，没有人再敢与之合作，破产的破产，流浪的流浪。
林泽好几次借着沈初棠的名义，劝池钰，怕他想不开，但他总是笑笑，然后说自己没事了。林泽很想相信，可是好几次，都看见池钰一个人掉着眼泪，呆呆的出神。
夜晚的海边，咸咸的海风吹在池钰脸上，他坐在礁石上，伸手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小瓶骨灰，看着下面的荧光海，脸上是即将解脱的释然。
棠棠，荧光海，真的很漂亮。
沈初棠给他看荧光海视频的那天的情形，在脑海里依旧清晰，视频里说，传说共同见证过蓝眼泪的人，可以相伴一生。
他们没能一起见证，也没有机会相伴一生了。
我要去找你了棠棠，或许，我早该去找你的。
“啊！有人跳海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呼喊了声，林泽僵在了原地，回头去看，刚才坐在礁石上面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林泽以为，池钰让他去买花，是准备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可是他忘了，在池钰的认知里，他才是那个伤害沈初棠最深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个害死沈初棠的人。
他处理了所有伤害过的她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
沈初棠的爱对池钰来说，是供给他活在这个世界的全部能量。失去了沈初棠，他就像离了水的鱼，毫不挣扎的，安静的，等待死亡。
林泽也不会懂，池钰永远都没办法原谅自己，那个将光明与温暖带给自己的女孩，最后在黑暗中挣扎五年，死于黑暗。
五年前，他还能欺骗自己，沈初棠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过着轻松快乐的生活，他可以不去打扰她，可是如今，她死在他的眼前，带走了他的全世界，他没办法再欺骗自己，没有沈初棠的世界，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不会再让她只身一人处在黑暗，这一次，他要去找她了。
天涯海角，黄泉碧落，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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