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质问
隔水而出的巨石之上，此时站着互相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人。
长风烈烈，宽袖翻飞。
津离王一双凤目含着熊熊的怒火看着隔岸的津离依道，“你这个孽女！”
说着，还咳嗽了几声。
一旁的津离信赶紧扶着他的手臂，津离信知道，他这个父君，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已经开始慢慢衰老，身体也不如以前。
神也会老，会死。这句话从来不是宽慰世人的虚言。
对岸的津离依却像是被这一幕父慈子孝的场景刺痛了双眼，喉间哽着许多怨怼的话，而幸好，今日，她终于可以说个清楚明白。
津离依讽刺一笑，道，“孽女？你还当我是女儿？！”
“津离王，不，应该说是父君，你何曾将我视为您的女儿？”
津离依情绪突然更加激动，她道，“甚至你曾经阻止我的出生不是吗？”
此话一出，津离信这边的人除了津离王外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津离王眯起凤眼，语含危险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津离依道，“不是吗？”
“您将我的母妃迎入宫中，不过是想借助我的母族的力量罢了。”
“您的心从来没有接纳过她，她就像是肃园家送给您的一方摆件，您摆在王宫里，像一个物件儿般对待她。”
“甚至在她设计怀上我后，您怕王后与您彻底离心，甚至还想动手除掉我不是吗？”
津离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津离依继续道，像是在叙述一个十分有意思的故事，“后来，肃园家举族往王城附近迁移，您怕了，不，不对，这个世上好像没有您惧怕的事情。”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是贪心不足。”
“那时梧迹国在边境的动作不少，您想让肃园家继续帮您守好西南的国门，就像一条看门狗那样，哈哈哈哈哈”
津离依大笑不止，她身后的肃园沧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他能感受得到，津离依虽与津离王室决裂，却也同样不亲近肃园家。
但没有关系，只要肃园家一日在他的掌控之下，他都会当好津离依身后那道最坚固的屏障。
津离依此刻却仿佛豁出去了一般，对着涂山后的方向，道，“我亲爱的母亲——”
涂山后平静道，“不许这么喊我。”
津离依毫不在意，笑了一下，语带遗憾道，“哎呀，还真是很绝情呢，不过也对，毕竟我们肃园家可是杀死了您最宝贝的女儿呢。”
“不过，我在您身边端茶倒水地伺候了您几千年，也算是为我那位姐姐尽了些孝心吧。”
“你说什么？！”津离信喝道，目眦欲裂。
当年津离休与津离佩遇刺一事，津离王雷霆之怒下，事情很快被查个一清二楚，等他回来时，已尘埃落定。
是一伙妖兽，因其在人间作乱而屡次被津离休打得溃败而逃，这次他们有备而来，多重埋伏，才酿成惨事。
津离王将那伙妖兽交给了手下人，折磨了近千年才给了一个了断。
而他后来也多番查询，总觉得那件事情太过巧合，巧合得像是完美安排的一场戏剧，他不是没有猜疑，只是一直缺少有力地证据。
但可惜的是，他的行动与暗报一直被一股力量所压制，加上他身处漆山，许多事情开展起来也不是那么方便，多年查访，所得甚少。
钟风华一直搀扶着涂山后，为她输送灵力，此刻涂山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就连嘴唇也青白一片。
钟风华感受得到，她一直在颤抖的手，如今却非常平静。
涂山后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其中更多的是嘲弄，不是嘲讽别人，而是嘲讽她自己。
年少红衣纵马，青原之上，是无尽的风与满眼的绿。
而如今。。。
钟风华满脸严肃，“王后需凝神。”
想起在涂山后宫中的对话，钟风华面露不忍，接着道，“我不想拦您，但是我还是——”
钟风华没有说完，涂山后却明白他的意思，她拍了拍他，随后挣开了钟风华的搀扶，往前走出。
与此同时，她的双手各有金光涌现，等到她停住脚步时，右手已祭出一柄长剑。
而剑锋所指，却是津离王的命脉！
津离王面露震惊，满眼的不可置信，“阿融，你这是干什么？！”
涂山后，不，不对，是涂山融，看向津离王的目光如古井无波，“阿融，是了，我不是津离国的王后，我是涂山融。”
融融日光，象征着温暖与生命。
当年父神母神也没想到吧，那样一个春日里出生的女孩，后来经年，都只是顶着一个姓氏的某人。
津离王道：“阿融，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剑放下，当心伤了手。”
他此刻毫不在乎自己的命脉被人用剑指着，紧紧盯着涂山融的眼睛，生怕她一个激动，灵力暴走，伤了自己。
涂山融：“你如今还怕我伤了手，那你——”
她终于泪落，哽咽了一下，“那你为何，还将我们的女儿推到那众矢之的！”
“为什么要流露出要将王位传给她的意思？你心中的继承人不一直是信儿吗？！”
津离信双目充血，眼神盯着几近崩溃的母亲，喉中哽咽，喃喃道，“父君。。。母亲。”
“为什么不让我带佩儿走？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你要算计我们的孩子？！”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却任由他们继续逍遥？”
“。。。你，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涂山融终于痛哭出来，没有人知道，她其实一直清醒着。
不，更应该说是从津离佩死后，她将自己关在女儿的殿中，从女儿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思索，最后像是拨开迷雾般找到了最后的真相。
看到了那个操纵一切，手里拿着沾染女儿鲜血的权杖的枕边人。
涂山融手中的长剑每问一句便往前刺上一分，如今津离王胸前已鲜血淋漓。
但津离王觉得，相比于胸前的创口，他掩埋的那些陈年暗伤最终还是从绷带中长出枝丫，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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