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周冠玉

大婚当日，整个京城都喜气洋洋的，十里红妆不再是画本子里的场景，我看着这些绑着大红花的物什，心中冷笑，不过是抬过去再抬回来。

  走时，香姨娘给我递来了一支黄翡打造的簪子，栗色的簪子通体干净，水润透光，绝对是块大料子，这么大的石料拿来做簪子，也是着实奢侈。

  街道上锣鼓喧嚣，人群拥挤着想来一观这盛世大婚，吵闹声隔着轿撵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今晚还能活几个。

  拜堂成亲到底是累人的，不过郁尚顾忌我有身孕，各种礼仪也是能省则省，见到郁家二老的那一刻，我心下轻嗤，郁尚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夫人，您要的白芍药找来了。”率先步入洞房时，侍女早早的就抱着一株绽放的极好的白芍药候在了门口，我点了点头她就将芍药插进了屋中的花瓶里。

  屏退众人后，我一把掀了盖头，开始观察起了房间里的一切，为了防止今晚突然发生变故，还是得小心谨慎些。

  精雕细琢的龙凤花烛令我这个同行也不得不感到惊叹，无法想象，这间洞房的主角，若是一个明媚少女在盛世时嫁与她喜爱的儿郎，有年少的情谊，有和蔼的公婆，这该是多美好的夜晚，突然就懂了为什么书中的薛思婵会因为长孙沁的变心而肝肠寸断了。

  瓶中的白芍药与这喜房里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格格不入，可这东西当真是贯穿了我与郁尚相识的从头到尾。

  “娘子。”房门推开，他踏着春色而来，院中的郁郁葱葱与他身上这身红色喜服交相辉映，不得不感叹，他真的很适合穿红色。

  郁尚看见我提前掀开了盖头先是愣了一瞬，尔后看见我身旁的白芍药又笑了，他应该是觉得这玩意儿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吧。

  “已经堵在孟州城外了。”他说道，我挑眉，没想到他进来的第一句话会说这个。

  “孟州城外，两两截杀，你确定是今晚吗？”我落座在凳子上，倒了两杯喜酒问道。

  “兄长急不可耐，这令秦王欣喜若狂，更何况再拖，他就活不到那时候了。”他说着，接过喜酒，酒还未入口，他就已然眼神迷离。

  他向我靠近，揽过我拿酒的手臂，以交杯酒的姿势一饮而尽。

  看着我仍旧不为所动，他有些迷茫。

  “别急啊，我给你讲个故事。”我笑道，他怔愣一瞬，聪明如他，怎会不知道我这是何意味。

  “可我不想听故事。”他淡淡道，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良辰美景，不讲可惜了。”我起身走到白芍药的身边，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眼帘，缓缓道来：“前去明州时，天公作美，赐了一场夜间大雨，我那马虎的弟弟薛池，凑巧又没有带蓑衣，我们一行人只得在半路借宿。”

  “我都忘了，那是哪个地方，我只记得，有个公子哥将价值不菲的古琴摆在雨中，故意引我上套，他那眉眼，与陛下真是像极了，我一眼就猜出了他是谁，而他借了我们蓑衣，暗示我们快走，就是那时，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你知道，是谁告诉了我你的身份吗？”我笑着问道，他不为所动。

  “是你的好兄长，没想到吧，他其实更希望我将目标对准你，从而减轻对他的防范，我确实如此做了。”

  “你说，人怎么能这么卑鄙呢，连自己同一方的弟弟都可以出卖，我原本还觉得他只是不喜秦王想给他添堵，但细细想来，他在我这儿下的每一步棋都好像是在针对你。”

  “你好可怜啊郁尚。”我说着轻轻抚上白芍药，花朵娇嫩，香气迷人。

  “那夜，苏裘告诉我，左相和陛下真正离心是因为那一封给你的举荐信，这世上唯一真正赏识你的人，被你害的家破人亡，这世上...”我说道此时，忍不住哽咽起来，“这世上唯一真心疼爱你的人，被你们间接害死了他唯一的女儿。”

  “他不知道吗？我外祖父不知道吗？他一位前朝老臣，他会不知道你是谁吗？”我苦笑道，郁尚缓缓地低下了头。

  从周冠玉去选择接近我，而郁尚去选择直接接近祖父，且祖父认得严枫，严枫承认效力于秦王后，我就隐约猜到了祖父偏向哪一方，可他没有选择去阻挠母亲嫁与追随先帝的父亲，也就是说他其实早早就退隐出局了，可他还是想给郁尚一个机会，但自母亲死后，陛下的军队行至临州时又开城迎接，就已经表明了他最后的立场：他对秦王，失望至极。

  我的视线移向窗外攒动的身影，继续对郁尚说道：“那个将古琴放置在雨中的张公子曾对我说，你知道牡丹和芍药的分别吗，他说...”

  “芍药不敌牡丹艳丽，但却用处繁多，牡丹没有芍药好打理，他却身份尊贵。”我嗤笑道，郁尚猛地抬起了头，他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其中有讶异有怨恨，更多的是一种被戳中痛处本能想要撕毁对方，从而达到对自己弱小心灵的保护，他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青筋暴起，他在忍耐着。

  “尊贵个屁啊，”我咔嚓一声将芍药折断，“不过是个废妃的私生子罢了。”

  “你说，他的身份还没你来的名正言顺，怎么你就姓郁呢，你母亲是坑害了秦王...呃”还不等我继续说下去，他就起身飞快的朝我扑来，他那双干净修长的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只觉呼吸停滞，憋得我好像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了一样，后背咚的一声撞在了地面上，酸麻刺痛，双手使出全部力气在他露出的臂膀上胡乱抓着，他似是感觉不到疼，一道道血痕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他都不曾放手。

  就在我胸口剧烈起伏准备抬脚踹他的时候，他收起了力气，眼泪划过他苍白的面颊，他扣紧我的后脑勺，突如其来的吻了下来，像狂风暴雨般的激吻似要把我的氧气全都抽走一般。

  下一秒他被身后的力量狠狠拽起，我大口喘气着，他的嘴边已经被我的口脂染红了一片，我胡乱的用袖子抹了两下嘴唇，抬头看向来者，心中一怔。

  “怎么是你？”我望着陆定西不可置信，怪不得进来的如此晚，若是严枫，应该在郁尚起身向我扑来时就已经将他一刀了解。

  “你没收到消息吗？严枫和苏裘，已经奉诏前去孟州了。”陆定西不明所以，郁尚还在挣扎着，他一脚踢向他的膝盖，郁尚一个踉跄跪在了我身前。

  “呵。”郁尚嗤笑出声，他看向我的眼中满是悲悯。

  “杀了，直接砍头。”我强装镇定，站起身道。

  陆定西犹豫了一瞬，果断抽剑，一刀砍下郁尚的头颅，血溅洞房，刚刚还活生生的人一下子没了气息。

  “奉诏？”我的嗓音还是有些沙哑，陆定西见此连忙给我倒了一杯水。

  “是的，是薛池亲自送去的诏书。”陆定西看着我把水喝下后，严肃地说道。

  “借力打力，怪不得会走。”我心中满是失望，调走他们一定是陛下的意思，她真的希望我与郁尚两虎相争，但薛池在我们二人之间做出的选择，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呦，我弟弟已经没了？”门外突然响起突兀的男声，我和陆定西齐齐向外看去，原本守在门口的士兵已经尽数倒下，走进来的正是一直‘与世无争’的世子。

  “没了，你若是心疼，可以把他的头带回去收藏。”我嘲讽道，丝毫不惧。

  “不必了，还是留给薛大人合葬吧。”他毫不客气，一个招呼，几个黑衣人就涌进了屋中。

  “就这点儿人，秦王的人看来真是被我杀完了。”我的声音还是略带沙哑，但气势丝毫不减，因为我早有准备，不是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轻易入局。

  陆定西提着剑挡在我身前，世子看我如此镇定，还是疑惑开口：“怎么，这人是比严枫还能打吗？真是佩服薛大人，有这么多能干的属下。”

  “不知道唉，不然试试？”我语气轻松，世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回头张望着，见身后并无异动，也不由得怀疑起来。

  “动手。”他一声令下，黑衣人一拥而上，陆定西一边将我护住一边与冲上来的黑衣人缠斗着。

  “呃——”一支冷箭穿过镂空的屏风直直向世子射来，捅穿了他的心脏。

  黑衣人们的视线不由得向后看去，嘭的一声，世子向前倒下，无法再做挽救。

  “我讨厌的死了两个，还剩一个呢。”我漫不经心道，陆定西看着这一箭，也隐约猜到了来者。

  “薛大人这话，是要让在下自刎于此吗？”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周冠玉扔下弓弩，抽出利剑向屋内走来，这些黑衣人似是想做最后的挣扎齐齐向我扑来，又是嘭的几声声，身后破窗而入了一堆人，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带回府上，挨个审问。”我向身后的女副将吩咐道，她点了点头，命令手下挨个给他们卸了下巴，然后将人齐齐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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