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遇雨
第二日,公主派人送了信来,昨夜从床上到榻上到今早浴池,再到床上休整到未时,我的官差都来了,周冠玉依旧无所事事躺在我的身旁,有些食髓知味。
看来这日后出门赚钱之人应当是我了。
我正欲起身穿衣,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他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目光灼灼。
“今夜可不可以不走?”他说着,手上十分不安分的开始准备下半场。
我推拒着,算是懂了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但是自己的小命更要紧,来日方长。
“公主派人来又不代表着我需即刻启程。”我说罢,使足了力气将他推倒在一旁,穿戴好后,接过了信使递来的信件。
薛池办事越来越妥帖了,知道我体力不支,他主动代替我给公主回了信告知了这边的情况,公主来信也只是说京中王尚书与其亲眷皆被陛下挑错贬官,扶持了好些新秀,正在编排集权变法。
我轻蔑一笑,纵观历史,成功了是名垂青史,不成功是大厦将倾,但凡主张变法者能有几个好活,不知当今陛下是日日被权臣欺压还是身后有着坚不可摧的靠山,竟然学着先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玩变法,还是明目张胆得罪了那么多老臣的节骨眼下,虽然清理了不少束手束脚的荆棘,但也同时点燃了世家的气焰。
陛下醉心权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刺促不休必然适得其反,会搅弄官场风云但不善御下,我且看着他倒下的那日。
现今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中,可那晚京郊破庙的泄密之人到底会是苏裘还是郁尚呢?苏裘奉命来此,宣平侯世子也命丧他手,如果杀了世子真的是皇帝的密令,他又有周冠玉的城府,陛下绝不会在我接近苏裘时如此着急的给他赐婚。
那看来唯一的未知就是郁尚了,我对他的身份存疑,临州那边又迟迟没有查到,看来我得亲自去趟明州。
“信上可说了什么?”周冠玉凑过来问道,带来一阵馨香。
他衣袍松散的披挂在身上,裸露的肌肤上点点玫红,不禁让我回想起昨夜的疯狂。
“嗯?”他沉声问道,见我目光呆愣,伸出手一把抽走了我手中的信件。
“啧,”他看完信后转头就将我拥入怀中,细密的吻落了下来,我躲闪不及,无奈的推拒着他,谁知道他抱的更紧了,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信上说好日子不多了,我们不妨及时行乐。”
“我得去趟明州。”我回应道,他停止了动作,沉思了起来。
“你为何怀疑郁大人而不是苏裘?”半晌,他面带疑虑的问道。
“自是因为我见过郁家主母,从外貌上来看,他着实不像郁家嫡出。”我回答道。
“郁家家主可只有一位结发妻,也只有郁尚一个子嗣。”周冠玉松开了我,坐到了桌边倒了两杯茶,顿时整个屋子茶香四溢。
“正是因为郁家家主后继无人,所以才可疑。”如果见了郁家家主,那一切真相自然就昭示了,不论是过继还是私生,亦或是为了掩盖什么更大的秘密,总之他接近我,绝对来者不善。
“如此笃定?”周冠玉挑眉,上位者的气势呼之欲出,帅的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总之,在万事开始前,我想先清理了这个祸患。”我说着,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当真不能明日再走吗?”他忽的凑近,面上满是殷切。
“明日我还走得了吗?”我反问道,一语双关。
不再多做告别,我与周冠玉各奔东西,薛池跟着我乘马车出城去明州,查这事儿并不着急,我们也不必再累人累马的疾驰。
夏季多雷雨,待到半路,忽的下起了大暴雨,这临近秋日的雨着实沁满了凉意,风声呼啸,马车无法再向前行进。
我与薛池面面相觑,他一副‘你看你非得要来吧’,我一副‘你傻啊出门不带蓑衣’,两两静默无声,都被对方蠢到了。
“公子,小姐,前方有户人家,我们不妨先去前方避雨!”车夫出去探寻一番后,回来对我们汇报道。
“只能如此了,有劳了。”我撩开车帘一脚说道,一句话的功夫,雨就飘进来了不少。
待马车停稳后,我抬手遮掩着雨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
这哪是一户人家啊,这是一处别院吧。
车夫和薛池先去敲门,很快就有侍女开了门,交涉一番后,侍女转身回去通传。
不多时,几个侍女打着伞就向马车走来。
走进别院后,满院的山水异景,甚至比周冠玉在允城的别院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姊,这家主人貌似很好说话。”薛池在我耳边悄声道。
“出门别叫我阿姊。”我低声警告道。
“好的小妹。”他故意叫的十分大声。
跟随着侍女的脚步我们见到了别院的主人。
出乎意料他是个与薛池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身着素衣也难掩他眉宇间的贵气。
他跪坐在窗边轻抚着古琴,好似一位不问世事的仙人。
“这家主可真是好雅兴啊。”车夫称赞道。
我心下吐槽,哪有人大雨天开窗抚琴的,不说听不听的清琴音,这木头做的琴淋雨拱背、开裂了可怎么办,这是家里有矿啊。
“公子。”侍女向男子行了一礼,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向我们走来。
“公子。”我与薛池与车夫齐齐向他行礼。
“各位不必客气,恰逢雨天停驻在此,相逢即是缘,张某不胜荣幸。”他说罢,向我们作揖回礼。
“在下与妹妹在此叨扰公子了,出门走的急,未带什么贵重物品,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薛池说着便取下腰间玉佩递给男子,但男子伸手推拒,微笑着表示不用。
“山茶,快去带诸位下去休息吧。”男子向一旁的侍女吩咐道,侍女在前给我们引路。
路过古琴时,看见它被细雨无情浇灌,我还是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
“小姐为何叹气?”男子向我发问道。
“因为这琴都要泡废了。”我回道。
“小姐很是懂琴?”他问道,一旁的侍女赶忙上前将琴搬到屋檐下。
“她不懂。”薛池上前一步,警惕的握紧了刀把。
“呵,别介意,在下只是遇到瓶颈,琴技久久不能提升,所以才搬到雨中寻找灵感。”他笑道,谦逊有礼。
薛池听罢也退后一步,尴尬的笑了笑。
我定定的盯着男子火光下那张清俊的脸,仿佛在哪见过一般,十分熟悉。
“小姐可方便帮在下指点一二?”男子又开口问道。
“小女只是略懂一二,不能说是指点。”我不等薛池出声拒绝,上前跪坐在蒲团前。
薛池翻了个白眼,抬脚跟着侍女过去休息了。
别问我为什么背对着都知道他翻了个白眼,因为他小子向来如此。
男子走近,跪坐在我身旁。
“还未请教小姐姓甚名谁呢。”男子微笑道,小雨淅淅,周边突然变得极静。
“晋州章氏女,章浅。”我回道,心中抓狂,什么时我才能在外以真名示人啊!!
虽然不知道章浅是谁,但我知道晋州有章氏,也应该能蒙混过去。
“哦,原来是晋州章氏之女,久仰久仰,不知令尊近日身体如何了,上次在下见他还卧病在床呢。”他确有其事的说道。
好么,还真有章浅这号人。
我硬着头皮回道:“已经痊愈了,多谢张公子惦记。”
面对面,我终是将他的脸看了个清清楚楚,这鼻子,这眉眼,与公主当真是有几分像的,结合这别院的装潢来看,莫非是个落魄贵族?
可,与公主的近亲哪有姓张的呢?
那夜楼弗的一番话在我脑中响起,若是公主的血脉真的存疑,这人莫不是秦王的什么人?
秦王世子早已死在七年前的战争中,那时不过是小小少年郎,秦王追凶闹得人尽皆知,应当是不可能。近亲吗?近亲长这么像?
“章小姐盯着在下做甚?”他笑道,一如既往的和善模样。
“小女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之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公子莫要介怀。”我回之以微笑。
“我记得章氏的小姐们学琴都去城南的曲艺阁,那里有位师承临州穆老先生的琴师,很是受欢迎,章小姐是否也在那学的琴呢?”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语气温柔的问道。
我不由得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这人提起祖父是否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自然是的。”我强装镇定道。
“在下听闻薛家小姐承袭穆老先生琴艺,冠绝京城,章小姐觉得,你与她薛思婵相比如何?”他画风一转,我暗道不妙,这人必是认得我。
既然我已将他的身份猜了个七八分,不如赌一把,不过万一赌对了他将我杀了可怎么办,毕竟楼氏兄妹刚死在我们手上。
我环顾四周,除了我和他,周边没有任何人。
不知道是不是死亡的恐惧无法再支配我,还是这个张公子给我的感觉实在是没有敌意,我还是决定搏一搏对他身份的猜想。
半晌,我开口道:“与章氏女比我不清楚,但与七年前死于战场的世子比,应是略胜一筹的。”
话毕,他抚琴的身形一顿,我知道,我赌对了。
他环视一周,突然凑近我,食指轻轻的附上我的唇瓣。
“嘘。”他说道,眼神向上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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