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散打擂台赛
挥拳,段一不得不出击。
小小的擂台,唯一能将拼得你死我活的打斗合法化。
段一放开了拳脚,以皮肉之苦激发消沉内心一丝丝畅快。
他乱了套路的拳脚,打乱了整个擂台。裁判恐慌地逃窜下台,却坚持努力打手势,吹响失去意义的哨声。三位端坐的评委不动声色。
第一个上台却坚持到最后,这是何等绝顶高手!
没有先例,也绝不允许例外,乱了套路的打斗于武术界不算什么,乱套的冠军必定是武术界的奇耻大辱。
“这简直是在斗鸡。”评委台后的社长侧目对边上的副社长说。
“那是一只打了鸡血的公鸡。”林双说。这话惹得社长再三侧目,确认她的表情。她的表情并无爱慕之色,也无鄙夷之意。
裁判匍匐爬上擂台,正欲举起段一血肉模糊的手——
“且慢。”是敬爱的功夫社长。
要宣布擂主无效?
“我上。”社长说。
段一已无心恋战,十几位人物的车轮战已令他疲惫不堪。
“社长是不是姓李?”段一问道。
“李坚上,李坚上,李坚上——”台下被混乱场面宠坏的看客吼叫起来。
社长李坚一米八几的躯干略显艰难地爬上擂台。裁判再次窜下台,不待回头已吹响哨子。
看客一片哗然。
我们敬爱的社长手抱着躬低的头,像一头疯掉的公牛,往段一的下身顶进。
本已乱掉的套路不敌彻底消失的套路。段一被重重顶向台边护索,并重重地回弹。二人双双倒地。
任由哨声如何凌乱,李坚魁梧的躯干紧紧地钳抱住动弹不得的段一。
段一肘部反复击打李坚的熊背,直至彻底无力。李坚的钳抱纹丝不动。
“本届散打擂台赛太暴力。”评委台后体育系美女主任评价道。
“武术本身就是暴力美学。当美学消失就仅存暴力了。”林双说。
“人倒是蛮清秀,打起架来真拼命。”美女主任摇摇头。“擂主的奖品是什么?”
“保存散打人像一年期。”
美女主任再度摇摇头。台上那对死缠不放的男生越发令她不解。
段一着实无奈,起膝袭向李坚的裆部。
结果宣布段一犯规,受伤打滚的李坚荣获本年度擂主。
擂主进了校医室,段一也进了校医室。
众人七手八脚,哄抬擂主的时候顺便也把睡卧不起的段一抬起。
段一其实是在光滑的台面慵懒地舒展身心,既然有人抬起就抬吧,他已无力挣扎,也懒得声称自己没事。
说了也没人相信,可怜的一脸青瘀的男孩。
医务室里人影渐散,段一闭目养神,皮外伤的灼痛如火,围攻着死寂的内心。有人接过他手上的冰块,摆平他已经抬累的手,帮他敷伤。
段一内心升起一股暖流,暗自感谢如此体贴的护士。但是有股淡淡幽香他如此熟悉。他睁开眼,是她。她以最熟悉的人的姿态护理着他,他的心跳明显加速。
“你叫什么。”他问。
“林双,他们都叫我双子。”她说。
“有人说过你很香吗?”他问。“我叫段一”
“没有,我没用香水。”
“我也很确定那不是香水,你散发着幽香。”
“嗯哼!”林双道。“你打起架来不要命。”
“却要了李社长兄弟的小命,”段一冷冷地笑出了声。“你不过去帮李社长护理护理他的小兄弟。”
“别以为受伤就可以放肆!”
“李坚是不是对你死缠烂打?”
“你怎么知道?”
“你总有一天会动心。”
“我最讨厌死缠烂打了。”她说。
“讨厌不表示你不会被打垮。”。
“不讨论这个了,你放鸽子的那一晚,我和他出去吃饭了。”
“吃完饭还做了什么?”段一问。“他爸是不是姓李?”
“是的,牛市李市长。”
两封匿名信每天下午都会如期而至,收件人林双,寄件人栏空白一片。
本校的邮戳。
日复一日,始终如一,这种坚持被人无一例外理解为痴情。
很明显,将暗恋坚持到底的痴情。
不知信中会否有如下字眼。
我对你的暗恋坚如馨石;
走遍天涯海角我对你的暗恋始终如一;
我对你的暗恋超越俗世,如云雾缭绕却映照着霞光;
我对你的暗恋不惧怕时光的无情洗涤,哪怕你洁白的娇脸终将皱纹满布,我的暗恋将见证天荒地老,及所谓海枯石烂的残景。
……
不得而知,谁都想知道。谁都无法按捺蠢动的窥视欲。
只有一个人知道。
不。
背后还有一个人知道。
不,只有一个人知道。
每当信件送至,林双都会随手一扔。倒不是往垃圾桶。不是说她多少都要对背后的写手有所尊重,而是因为其上歪扭地写有她的班级信息和名字。
漂亮的女生什么都会遇到,确切地说冰清玉洁的、冷艳的漂亮女生什么都会遇到。不知是因为毅力按捺住心底浮躁,还是因为其性本冷静,外部的喧嚣尘世于她刀枪不入。当在风情世界如鱼得水的男生此处碰壁,昔日自诩不凡的内心难免受伤,这类男生很不习惯自抚伤口,奇葩事件因此不可避免。
每天两封匿名信倒不如每天一束花来得实际,最好字条和落款埋于花间。
这点有人已做到。
字条:爱你深入骨髓。
落款:忠贞不二的李坚
……
但愿那被爱销蚀的骨髓还能正常造血。
但愿忠贞不二一词还有别的含义,否则一旦死缠烂打未果,是否需要出家为僧?就算献身佛主也有违不二,那厮唯一的选择就是多喊或者在白纸上写满“非她不娶”字样。
每天林双所在的教室总会出现一瘦骨嶙峋、表情呆滞的少年。那少年总会在前门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那少年手捧玫瑰在前门驻足,在众人的注目下搜寻。紧接着他所走向的目标接替了众人的目光。
林双很礼貌地接过花束,并不是因为心底对花束有所期待,而是因为这少年的工作态度值得尊重。
今天林双破天荒开口说话“你坐下来吧。”
花童没有领会,苍白木讷的脸上眼珠骨碌乱转。
“你坐下吧。”林双拍拍身旁的空座。
少年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她的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你叫什么?”
“马耘。”
“送一束花他给你多少?”林双问。
“五块。”问的是业务问题,少年不再拘谨。
“花钱呢?”
“五十九。”
“你在哪个系?”
“计算机。”
“水平怎么样?”
“尖子生。”
“这样吧,”林双很认真地说。“这玫瑰是很漂亮,但用不到实处。”
“嗯”少年眨眨眼。
“我有个设想,”林双说。“每天的玫瑰费用你留着,账单我照样签收。”
“这……”
“每天多加个菜。”林双一本正经。“你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少年陪她上完上午的C语言课程,对他而言简直是一加一的小学课堂,但他认真细听。
他和她一起走完回程的重叠路线。在分道之时,背对着她,少年马耘冰冷木讷的脸滑落泪滴两行。泛红的湿润眼眶,令最不善于哭泣的少年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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