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装睡
“是我，老师。”
许渡语气里很是平静，甚至是有点漫不经心，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池时笙。
也不是害怕老师说些什么，就是不太喜欢老师总在池时笙面前说些什么。
班主任那边的语气算不上很和善。
许渡第一天就打了架害他被校领导批评，后来又自作主张退宿到外面去住，他作为班主任也联系过许渡的父母，可是听他父母的意思也是和他如出一辙。
不管，不问，不想听。
所以他这个班主任也是没什么好法子了。
但是一中所有的班级都是要出成绩的，他这个插班生一来，班里的平均分是肉眼可见的下降了，为了班级也是为了许渡，他这个班主任思量再三还是拨通了电话。
总不能让这些正处在关键时期的孩子们毁在他手里吧。
许渡耐心地听着对面絮絮叨叨，夹菜的动作却是一刻没停过。
他手机通话声音被故意调小了，池时笙虽然坐在旁边却是什么都听不到，她只能睁着两个大眼睛观察许渡的微表情。
直到一直不吭声的许渡说了句，“好的。”
然后眉宇间带着些烦躁关了手机。
如果不是她在场，估计下一刻许渡就该骂人了。
池时笙有点好奇老师跟他说了些什么，让他心里烦躁得竟然连手机都不想玩了。
“怎么了？”
“还是上次我跟你说的。”
嗯？这次轮到池时笙诧异了，他上次说的什么？
见她一脸想不起来的样子，许渡忍不住拿筷子另一头敲敲她的脑袋。
“说让我好好学习。”
哦。
池时笙一脸恍然大悟。
是说给她脸的那次啊。
池时笙有点记仇地低下头，没说话。
许渡见她没打算理自己，忽然脸一拉，十分认真严肃地说，“小废物，老师说不懂的可以问同学。”
话里的暗示格外明显，他摆出了一副让池时笙辅导他作业的坦然模样。
被要求辅导的某位“同学”终于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脸皮越来越厚的家伙。
摆出老师来压她，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许渡一脸理所应当，愣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池时笙一时间没拒绝，并不是蠢到被老师这个幌子唬住，而是许渡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在帮她，他这个请求并不过分。
看了她好一会儿，池时笙终于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可是许渡心里还没来得及得意，忽然听她说了一句，“那你学习这事以后得听我的。”
她可不教不听话的人。
条件对许渡这个向来不服管的人显然是有些苛刻，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许渡似乎连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没问题。”
“你可想好了？”
池时笙给了他一次再考虑的机会，许渡却看她反复不定的态度皱着眉反问。
“你是不是不想帮我？”
“那倒没有。”
见他真不打算反悔，池时笙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将他面前空了的碗收拾起来，一言不发地端进厨房里。
许渡看着面前的空碗被收走，微张着嘴愣在椅子上，一张好看的脸上满是呆滞。
他还没吃完呢……
正是满腹委屈的时候，池时笙在厨房忽然来了句，“今天晚上《琵琶行》背会。”
啊？这么急的吗？
池时笙见他迟迟不答应，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眼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许渡。
嘴上说着要学习，到底要落实到行动上啊。
在她不容置喙的注视下，许渡败下阵来。
池时笙终于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小巧的脸上唇角微微勾起。
如果能帮他把成绩提高一点，她欠他的也就少了些了。
阳光安然地爬进了这间不大的屋子里，缓缓照在了各自忙碌的两人身上。
被答应辅导作业的许渡以不方便问问题的理由，强烈要求池时笙将写作业的阵地搬到阁楼，以便能更高效率地辅导他的学习
而拗不过性子的池时笙只能乖巧地拎着自己的书包站在楼梯口，看着许渡一点点把自己的书桌搬到了阁楼上。
她嘴角微不可见地抿了下。
其实完全没必要的……
不过半个小时之后，池时笙看着满篇空白的作业本，只有偶尔几个选择题被写上答案，却还是无一例外地选中错误选项时，满头黑线地觉得许渡的这个决定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真的一道都不会吗？”
“是啊。”
许渡一脸理直气壮。
池时笙被气得哑然。
她只好从自己的桌子里翻出几张白纸，开始给他解释这几道题。
“你看这道题，你知道DNA是双链的，而这条单链上有A、C……”
正在认真讲述思路的池时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许渡的双眼却从未在那张草稿纸上停留片刻，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池时笙的侧脸。
昏暗泛黄的灯光柔和地晕开在她的侧脸上，她皮肤本来就白而细腻，五官小巧又端正，几缕刘海散落下来垂到下颌处，微微低垂的眼睛里闪烁着认真的光芒。
她的身上一直有一种干干净净的香气，说不上是哪种大牌香水味，但是似乎比任何香水都让人更沉醉。
只是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鼻尖似有若无地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味道，许渡心里莫名就踏实很多。
她身上有一种让他安静下来的魔力。
睫毛真长……
许渡认真数着她的睫毛，一张脸不自觉地缓缓靠近。
沉浸在思路中的池时笙写了满满一张纸，正当她完美地解出这道题时，她忽然陷入思考。
许渡刚转来一个月，也不知道这些基础的知识点他会不会……
她刚想抬头问，一转头却发现自己眼前被放大无数倍的俊颜。
心里陡然一惊，池时笙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脸。
许渡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细细看着池时笙那双眼睛缓缓浮上一丝不知所措，略带惊慌的表情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池时笙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凑这么近，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上，暖暖的痒痒的，但她脊背僵直根本不敢动。
她怕下一刻就会出现让两人极其尴尬的场面。
他身上有和她衣服同样的味道，是她很喜欢的薰衣草香气，一种让人觉得温柔的气息，扰得她思绪都渐渐紊乱。
两人僵持在当场，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扎下了根，许渡下意识地上身微微前倾，却在即将碰到她柔软的脸颊时戛然而止。
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面前的女孩儿那么干净，不是他能触及的。
他是从职校走后门进的一中，是别人眼里玩世不恭的混账，怎么能靠近她这么美好的人呢？
池时笙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大脑已经停止工作，强烈的心跳声让她握着笔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直到他的动作忽然停下，许渡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明，随之而退的是包围着两人的暧昧氛围。
说实话，池时笙被吓到了。
她不是不知道在学校会有很多人早恋，可她从未想过，她的过去早就在她的意识中埋下一颗自卑的种子。
她不会和任何人靠近，她怕异样的目光，也怕自己会牵连到别人。
就如同，许渡为了她去打了那群人……
她不能。
最终是池时笙率先偏过了头。
心里还是有一点失望的，许渡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对她是一种什么态度呢？
是朋友？家人？
一向聪明果断的许渡也拿不准了主意。
看着偏过头不再看自己的池时笙，许渡一股歉意涌上心头。
“抱歉。”
听到他道歉，池时笙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已经红得像一只熟虾，连耳尖都变得滚烫。
她只好尴尬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刚才那道生物题上，还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DNA有双链吗？”
见她又开始认真讲题，许渡暗自藏起自己不愿见光的小心思，只好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她问了他便答。
空气中最后一点暧昧的气息也消散，两人仿佛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今天晚上很配合，几乎是讲一道题他就会了一个知识点，让池时笙再一次见识到了天赋的强悍。
他确实是异于常人的聪明。
这让池时笙心里对许渡多了一分赞赏。
看来他来一中还是有实力的，只不过他隐藏得太好了，把所有人都骗过了。
讲题一直讲到晚上十点，池时笙看这几个星期的重点差不多捋了一遍，开始让他在一边安静地做自己的作业。
而她则在一边继续写自己的手稿。
窗外的星星很亮，可是阁楼里奋笔疾书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抬头，都在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
直到池时笙写完这个月的任务，刚想伸展一下僵硬的手臂，余光就瞥见一边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许渡。
很难得看到他因为努力学习而累成这副模样。
她柔嫩的唇微微勾起，眼神中也出现了罕见的温柔。
她轻轻抽出许渡完成的作业，和自己完成的卷子一一对比，发现近乎80%都是相同的。
她不禁又惊了一番。
哎，天才就是天才啊……
照这么下去，他应该很快就不用自己辅导了吧。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到适合落脚的住所，然后搬离这间空荡荡的阁楼。
池时笙心里竟然出现一点点酸楚，只是一点点，却让她呼吸都变得沉重。
老天待她不薄，竟然让她过了这么一段快乐的日子。
池时笙笑笑，心里的酸胀感也被满足替代。
她留不住他，不如就在有限的时间里对他好一点，算是偿还了他的帮助。
一件衣服被披在身上，随后传来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
趴在桌子上的许渡在关门的刹那就睁开了眼。
其实他在池时笙抽出他压在胳膊底下的卷子时就已经醒了。
他精致的眼睛眨了眨，里面升腾着一团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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