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圣佛门
“颜颜,抱我。”
白衣少年精致的脸上一派淡定,将她半举起来道。
步颜耳朵都吓立起来了:“你要干什么?!我是一只狐狸啊!!”两只爪子极其抗拒地抵住他肩膀。
翦舟墨色的眉皱了皱:“你抱着我不会睡得更舒服吗?”
“不能舒服!舒服了就出大事——”
她的挣扎戛然而止,愣了一瞬呆呆看着他:“你说抱着你睡?”
“嗯。”少年点点头,“我不知如何抱狐狸,怕你睡得不舒服,便想着让你自己找个舒适的姿势躺下。”
他长睫轻扇,眸底弥漫开浅浅的困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何她反应如此激烈?
“没有!我做了个噩梦,还没清醒过来。”步颜恍然大悟,在心底唾弃自己思想不纯洁,嘴上连忙胡扯了个借口。
“这样啊。”翦舟不疑有他,“你梦见什么了?”
知道做梦就完事了怎么还问梦的内容啊!
步颜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编:“我梦见有蛇妖追杀我,咬住我的尾巴,还将我往上叼。”
小狐狸弱小可怜又无助,软绵绵的身子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像是被吓坏了。
翦舟沉静的眉眼注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步颜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正顶着压力试图再开口时,忽然后脑勺被人按住,整只狐趴到了他肩头。
“安心睡吧。”
她听见他清冽的嗓音,温柔又显得有些虚幻,“从今以后,你都不用再担心有东西追杀你了。”
这个姿势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话语间的真诚。
步颜耳尖不自觉地抖了抖,敏锐地觉察到现在不是唠嗑的好时候,于是乖乖闭嘴不再出声。
她靠近他脖颈,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沉香木味。丝丝缕缕,像是方才从雨后清晨的山林里滚了一圈,极致的沁人心脾。
渐渐地,她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撑不住沉沉睡去。
意识尽失前,她仿佛听见他一声轻叹,再然后是温热的掌心怜爱地抚在她头顶。
步颜再睁眼时,天光已大亮。
这一觉她睡得极久且沉。
穿书前她突破元婴已有千年,自那时起她就不再需要睡觉,没日没夜地拼命修炼。
不知昨夜是因为修为倒退,还是窝在那佛子怀里舒适的缘故,她竟然不知不觉就睡到了现在。
很怠惰,但是很爽。
小狐狸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一骨碌从翦舟怀里跳到了地上。
昨夜在她睡着时,翦舟就已同展云幕汇合。两人御剑飞行了一夜,此刻已经到达圣佛门外。
相比起镇邪塔,圣佛门就要显眼许多。一座恢弘大气的行宫矗立在云雾缭绕的山峰,金碧辉煌,宛如仙界降下的琼楼玉宇。
巍峨壮丽,无不彰显出第一佛宗的气派。
“师兄,你伤势未愈,该尽快回门中医治才是,为何要步行上山?”
展云幕跟在翦舟身后,犀利的黑眸扫了前方山道上乱窜的小狐狸一眼:“是为了这只妖物?”
“她叫步颜。”
翦舟面不改色地纠正,“云幕,颜颜如今接替玄蟒之位,已是门中的结契灵兽。带她熟悉下道路,也方便日后她下山历练。”
无论佛修还是妖修,外出历练都是必经之路。步颜不会飞,如果独自下山就只能靠走路。
黑衣少年闻言点点头,看向她的目光却仍是不屑。
圣佛门筛选灵兽的条件极其严苛,就是最弱的坐骑白虎,修为也达到了金丹期。
可这只狐妖分明只有炼气期,也不知带她回去能有什么用。
“你中意她,我无话可说。”
展云幕将剑握在手中,朝翦舟颔首,“但师兄你私自替她结契,待回到门中,只怕方丈不会善罢甘休。”
方丈?
前头假装在探路的小狐狸耳朵一竖,悄悄将神识转到这边来。
她听蟒精说过圣佛门这地方不好待,因此刚才一直在观察四周,现在听到有个疑似是阻碍的人名,立即提起了劲。
翦舟听后一愣,罕见地久久没有回话。
确实是他草率了。
少年手握着佛珠,目光缓缓落到了步颜身上。
方丈对待妖族一向不善,想得到他的承认,怕是会要费一番功夫。
“无妨。”他半阂起眼,再抬眸时神色已重回清冷,“我先带她回我殿中,日后再找机会告知方丈。”
先花些时日对她做个训练,待准备好再带她出来。
翦舟默默在心中筹划,而后拂袖继续往山上走。
一个时辰后,他们抵达山顶。
山巅风光无限好,往外看视野辽阔,往里看是坐落在青翠松柏掩映中的佛门入口。
仙雾袅袅中,红木支柱的门扉正上方牌匾处,赫然书写着“圣佛门”三个大字。笔力苍劲,字体肃穆中透出无尽的潇洒。
步颜在青玉石阶上驻足观望,一阵清冷的仙风拂过,大门缓缓敞开。
“恭迎首座归来。”
开门的是两名身着红黄袈裟的僧侣。他们似是早知翦舟会来,开门后并没显得多惊讶,双手合十对着他弯腰行礼。
翦舟向他们点点头,同样双手合十,指尖缠绕着一半念珠。
僧侣将一行人迎进门,随后径直走到翦舟身前,语气不带任何起伏地说道:“首座,释定长老传令,要您回门之后立即到客堂见他。”
“客堂?”翦舟低声念道,“今日门中有客人来访?”
“不是的,长老说是您带了客人回来,所以要在客堂中接待。”
此言一出,翦舟和展云幕都俱是一怔。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严肃。
展云幕稍加沉吟:“师兄,现在怎么办?”边说着,他的目光边投向了依在翦舟脚边的步颜。
冷不丁接受在场四个人八只眼行注目礼的步颜右眼皮一跳。
她直觉现在的气氛跟自己脱不开关系,于是猛地起身跳上翦舟肩膀,在他耳边悄声说:“是不是这里不欢迎我?”
白衣少年的袈裟被她蹬掉了一点,趁着提衣服的动作,顺手将她薅进怀里抱好,“别怕,只是得带你去见个人。”
“是你们方才说过的方丈吗?”
翦舟没回话,手安抚性地连续替她梳理长毛,“只是去见一面,我陪你一起,没事的。”
根据她的经验,这种情况下越是说没事就越有事。
步颜心道看来今天这一趟非去不可,于是不再问,乖巧地在佛子怀里团成一团,看起来十分温驯听话。
一旁的展云幕提议:“师兄,不如我先带她回我寮房?假如方丈问起,我便说是我捡来的坐骑。”
他本非圣佛门弟子,便是违反了规矩也不会受太重的责罚。
“方丈既然派人在此等候,就说明有人已将此事告知于他,瞒不过的。何况佛门中人怎能妄语?”
翦舟没料到步颜的存在竟然已经被门内得知,此刻也不能立即做决定。
“先去客堂吧。”
步颜眼前一花,只觉得顷刻间好似穿越了数道院门,来到一间古朴雅致的堂屋外。
客堂顾名思义,是圣佛门专门用于接待客人的佛堂。
此时他们所在的院落小桥流水,花鸟虫鱼皆自得其乐,万物有灵似乎在这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
一位仙风道骨般的老僧向他们走来。
“师父。”
步颜听见翦舟和展云幕的声音齐齐响起,两人同时行佛礼,姿态是前所未有的尊敬。
释定严肃沧桑的脸上一双深目不怒自威,掌心攥着一串檀木色的佛珠
“翦舟,云幕。”他的声音浑厚,气韵十足,“我听颂福说,你们带了客人回来?”
院落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空气都像变冷了几度。
翦舟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道:“师父,弟子已将玄蟒镇压于镇邪塔,灵兽之位空悬。恰巧这只小狐从天而降,便与她结契了。”
身着绯金袈裟的释定闻言不语,仅是淡淡扫了步颜一眼。
那一眼里尽是虚妄,仿佛在看着她,又仿佛无物能入他眼。总之是极为不善。
“荒唐!”
他陡然拔高音量,“佛门灵兽,岂是随随便便一只妖物就能当的?!你将佛祖的脸面置于何处!”
说罢将手中念珠狠狠一握,四周骤然刮起呼啸狂乱的大风。
客堂的门被吹得吱呀乱晃,潺潺流淌的河水也自塘中被炫起,浇湿桥洞将石墩染成了深色。
步颜后背拱起,感受到强烈的威胁,冲着他凶狠龇牙。
她没料到圣佛门里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穿书前她读内容不仔细,只草草将与翦舟有关的部分粗略带过,其他角色基本上扫一眼都嫌麻烦。
翦舟已是圣佛,她原以为他便是佛门魁首。没想到在他之上,竟然还有个师父吗?
“颜颜,不得放肆。”
白衣少年见她进入备战状态,立即将她揽得更紧,说的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是在哄慰。
“师父,颜颜还是幼妖,不懂事,还望您宽宏大量。”
展云幕见释定发怒,心中亦是焦急万分。
他一咬牙,抱拳跪在他身前道:“释定师父,这小狐虽只有炼气期,但天生灵根且一心向善。绝尘山上便是有她相助,我们才能顺利降服玄蟒!”
“山中野妖,怎知她是不是妖界派来的奸细?”释定嗤之以鼻,“何况纳她入门,你们可有经过我同意?!”
一缕玄金色的黑焰自他指尖迸发,大风也似得到指令般转变方向,挟着火鼓吹向步颜。
翦舟猛地抬手,甩出一道卍字佛印抵挡。
“师父,私收灵兽是弟子过错,与她无关!”
少年袖袍翻飞,澄明静敛的金眸于此刻终于出现波动,迸溅出星星点点的异光。
他有伤在身,释定又下了杀招,因而抵挡得十分吃力。
苍白劲瘦的手臂之上都鼓出青色的血管来。仿佛下一刻血便会爆体而出。
步颜心急如焚,无奈此刻自己法力少,想帮忙也帮不上。
火舌寸寸逼近,那几乎能吞噬融化世间一切的热度透过佛印席卷而来。
她荧紫色的眼眸映出那道火光,只觉丹田处有什么压抑的东西,似乎即将破壳而出。
——他想杀她。
这样的念头一经涌现,便化成一股强势的气,自丹田流遍她四肢百骸。
爪尖已绷到了极致,她周身迫出一股极其浩瀚庞大的神识,悄然在佛印之后逐渐膨胀。
“颜颜?”
离她最近的翦舟首先感知到威压,紧皱着眉低头望去。
步颜没理他,浑身发抖地继续凝聚法力,即便骨骸都已支撑不住也不停歇。
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小狐狸猛然张大嘴,发出一声尖利婉转的嘶叫声。
天地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共鸣,黑云滚滚翻涌几欲摧城,以此来向她发出回应。
伴随着强劲的风,一道耀眼的紫光自她口中迸发而出。璀璨绚丽,刺人双眼似的惊心动魄。
她拉成竖瞳的眼盈着刻骨的杀意瞪向释定。
老僧喉间一哽,竟感到脊背之上划过连串危险至极的汗毛直立感。
他怒哼一声,双手竭尽全力地前按,将法力催发到极致。
“师父,不要!!!”
展云幕声嘶力竭地阻止,提剑向火焰的方向飞掠而去。
翦舟的脸庞逐渐被极速逼近的火光照亮,瞳孔微缩。
噼啪——
蓦地一道极细小的炸裂声响起。
剑拔弩张的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片平平无奇的树叶飞到了两股力量之间。
炸裂开的刹那,竟是轻而易举便抹消掉了所有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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