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给我一个家
一行人鸣金收兵,赶赴镇邪塔。
翦舟封印了法力无法驭白虎飞行,于是就由展云幕御剑带几人前往。
九天之上云雾缭绕,巨剑穿梭于烟霞中,弹指间已飞出百丈远。
“老实点待着,乱动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步颜被展云幕拎起后颈扔到剑上。
黑衣少年信手划出一道结界,将高空的冷气隔绝开,随后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翦舟背后坐下。
他拧眉默念,指尖凭空翻出一道剑气,蓄着法力往翦舟身上渡去。
——本命剑魂。剑修传送仙力替人疗伤的法诀。
展云幕身为圣佛的师弟,却是名剑修吗?
步颜呲牙凶人的动作一顿,整只狐蓦地安静下来,惊疑地盯着看。
只见翦舟盘腿而坐,手握佛珠闭目调息。
他脸色苍白,几乎与身上的袈裟融为一色,唇缝间止不住渗出的血液鲜红异常,触目惊心。
“他中了阿青的毒,今日一战又伤上加伤。”
旁边响起一道男声。步颜扭头,看见是化为人形的蟒精在说话。
他化形后的模样颇为俊秀,翠衫样式讲究,活脱脱一名风流贵公子,看起来好相处得多。
步颜想了想,道:“那不正合你意?你想杀他,不是吗?”
“他该死,但不是现在。”
蟒精睨她一眼,冷哼道,“低阶妖族,灵智初开却会说话。你果然不止炼气期。”
“我天生灵根,修行比一般的妖快些罢了。”小狐狸心虚地走远两步,找了个平坦的角落卧下。
蟒精心里揣着事,闻言也懒得再搭理她,收回视线后席地坐下,开始兀自出神。
许久一段时间,剑上寂静无声。
步颜小脑袋始终朝着翦舟的方向。
白衣银发的少年双手合十打坐,绝尘的眉眼紧闭,端的是鹤骨松姿,风光霁月。
离得近了,她第一次静下心来端详他,才发觉他眉眼间依稀有几分青涩,只是被通身恍若谪仙的气质所压,让人不易察觉。
现在的邪佛,还只是个少年。
小狐狸目光复杂地凝视着他,尾巴烦躁地来回甩动。
修仙道,切忌以貌取善恶。毕竟皮囊之下,是人是鬼都说不定。
可即便早知这个道理,她还是难以将眼前的人和书里日后祸乱六界的大魔头联系起来。
“你一直盯着他,是看上他了?”
冷不丁地,她耳边飘来一道男声。
蟒精褪去猩红的眼望过来,阴恻恻道:“难怪你要来碍事。今日若不是你,我早就将他撕碎了!”
步颜有些惊讶地抬头:“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蟒精被她问得一愣,皱起眉头。
“打不过就打不过,又没人笑话你。你吹牛做什么?”
小狐狸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一脸莫名其妙,“这事我三岁过后就不干了。”
说着递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翠衫男子懵了一瞬,片刻后会过意来,气得发笑。
他堂堂千年玄蟒,竟然被只形都还没化的小妖轻视了?简直荒唐!
“你懂个屁!我们蛇族讲究蛰伏在先,我那是伺机而动。”
“哈哈哈哈嗝,一直不动的那种动。”
“你放肆!”
倏然两道极锐利的剑气凌空打来,正正劈在两人中间,阻断了二人争吵。
展云幕额角沁出一层薄汗,黑眸眸光凌厉,冷声咤道:“闭嘴!再吵闹,就扔你们下剑!”
音落双手结印封住翦舟体内几处大穴,继续向他渡功。
步颜连打了几个滚,手脚并用才闪避开。
这个人和她以往见过的修仙者一样,清高自负,对除了人族外的其他族类毫无怜悯之心。
她在心里把展云幕祖宗十八代都喷了一遍,隐隐有些担忧。
有他在,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接近翦舟?
“走狗!”蟒精也躲得甚是狼狈,沉着脸低声骂,愤愤不平地看向步颜。
“小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你,圣佛门中可尽是这等仇视妖族之人。即便这样你还想去吗?”
圣佛门是修真界一大宗,以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为己任。虽说也会与妖族结契,但归根结底还是视它们为异类。
非我族类,责罚更甚。就像他的阿青,就落得了灰飞烟灭的凄惨下场。
蟒精想到了死去的妻子,心口一阵酸楚沉痛,连带着再看步颜都多了几分怜悯。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现在还不算晚……翦舟对幼妖向来心软,你同他卖个惨,求他放过你,就还来得及跑。”
卖惨?翦舟吃这套?
步颜耳朵一竖,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冲到他面前眼巴巴道:“道友此话当真??”
这小畜生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蟒精挑高眉,心想她能听得进劝倒还好,于是顿了顿,自我安慰着耐心解释:“那是自然。”
“圣佛门选拔极为严苛,光是入门都得要筑基以上。以你目前的修为,少说还得再修炼一千年才够格。”
“即使今日翦舟带你回去,你也不能与他结契,只能作为灵兽暂时养在门中。这与你自己修行也没什么区别。”
翠衫男子付之一笑,指点道:“如此一来,你去求他,他应该不会强人所难。”
懂了,就是说卖惨求翦舟,就有希望能留在他身边。
小狐狸灵机一动,只觉困顿的思绪中注入一针清明。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还有结契这一说?
刚才她还苦恼如何能跟着翦舟,这不就是现成的理由吗!
“那就多谢道友提点了!”
步颜乐得忍不住咧开嘴,狐狸眼睛笑得眯成两条缝。
蟒精见状以为她是听进了自己的建议,似笑非笑地转眼瞥向翦舟,眸底闪过一道冷光。
媚毒在身,那佛子睁眼后第一个看见的便是这只狐妖。
翦舟杀他妻儿,逼他散尽修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即使杀不了他,他也绝不教他好过!
就从这只小狐狸入手吧。
“就快到圣佛门了,时间不多了。”
蟒精不动声色地掩去目中憎恨,主动提议,“我先替你支开展云幕,你去同翦舟求情如何?”
说时一双蛇眼幽黑异常地盯着她。
步颜思忖下,点点头,学着人的模样两只前爪抱拳对他作揖:“有劳道友了!”
上钩了。
翠衫男子阴柔的脸上情不自禁勾出一抹笑,故作大气地摆摆手:“你我同为妖族理当互助,就当是替阿青积德了。”
“是啊。”步颜听后感慨道,“那我也祝你们能早日黄泉作伴,共赴阴间!”
“……”蟒精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不必多说了。我先上,你记得抓紧时间。”
语毕捏紧拳头,头也不回地直朝展云幕走去。
渡功疗伤此时恰好告一段落。
步颜乖巧地蹲在原地,看着黑衣少年收回剑魂,随后蟒精小步挪上前对他说了什么。
展云幕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你晕什么??”
“……晕剑!你飞得太高,我往下望时头晕!”
翠衫青年整张脸憋成猪肝色,声音都有些变调:“我孩怕!你再不飞低点我会吐。”
边说边双手捂住嘴干呕。
展云幕看他的眼神中短短一瞬间闪过了震惊、诧异、离谱等千万种情绪。
步颜在旁边笑出了口水。
“敢扰师兄,就杀了你们。”
黑衣少年稍稍定了定神,从胸前掏出把罗盘来,冷冷威胁道。犀利的目光环视一圈,分别扫过他二妖。
话音落,脚尖一点飞跃到了剑尖的位置立着。
风起云涌,巨剑骤行过万重山。
蟒精握着拳头走回来,一言不发地用脚碰了碰步颜,扔给她一记恶狠狠的眼刀。
小狐狸立马收声绷住,严肃地冲他点点头,小跑向翦舟。
几步路里她把一生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才忍住没笑出声。
再往前她嗅到一阵沉香木味。
少年静静地侧躺在地,像是睡着了一样。
几滴腥红溅落在他纯白无垢的袈裟上,开出朵朵血花。
步颜的目光从他脸庞下移到他掌心。
那里有一串朱红色的佛珠。颗颗圆润,色泽鲜丽,仿佛残阳拓血般的靡艳。
这种红实在过于不详,不像佛器,倒更像是混沌之地锻造出的邪器。
“你在看什么?”
忽然地,一声淡淡的问话响起。
翦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澄明透亮的金色眼眸疏疏望过来。
这个方向没有别人,他是在对她说话。
步颜歪了歪脑袋,定定与他对视,良久后忽然抬步,试探地向他靠近。
翦舟默不作声地看着,不动,也没有阻止。
天色已近黄昏,壮丽的夕阳宛如一片织就的繁锦,拉开一张极为绚烂的画布。
一缕夕光穿透云层,恰好照亮了正往他手边凑的小狐狸。
——它想做什么?
他修丽的眉浅浅一压,目光淡如水。
下一瞬,只见小红狐轻轻探出收起尖处的爪,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
两片粉嫩嫩的肉垫踩在他手背上,柔软似棉花。
“你好凉,现在暖和些了吗?”
小狐狸的嗓音,意外的清甜好听。
翦舟失血色的唇轻抿,仍旧注视着她不语。
“我除了爪子,毛毛也非常保暖哦。”
小小的红团子见他不说话,也不害怕,自顾自扭扭身子,用脑袋去拱他的手:“娘亲在世时就最喜欢摸我的毛毛了!”
——娘亲,在世时。
少年眸光几经明灭,心下明白了什么。
“我很乖,爱干净,不伤人,吃得也不多。”
小狐狸奶声奶气地仰起头,爪子讨好地扯了扯他衣袖,脆生生说。
“我想跟在你身边。假如你同意的话,那我可以允许你每天摸摸我。”
“可以给我一个家吗?”
说着翻了个身,亮出自己覆着浅白绒毛的软绵绵肚皮来。一双荧紫色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凝着他。
翦舟食指猛然一动,瞳孔微微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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