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张旧照片
一张旧照片，暴露了我爸想要极力忘却的那桩“丑事”。
好巧不巧，那照片出现的时间，正是他们夫妻一周小别之后，团聚的第一时间。
我妈一进门就发现沙发上多了样东西。
走近一看，原来是本影集。
“这个影集好像没见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她拿起这个从未见过的影集，就着自己的好奇心，重新坐回沙发，翻看了起来。
在回程途中，我爸就已经被多番来电催促，打消了他回家伸会儿懒腰的念头。
为免老婆累着，也为免她独自待在泳馆过长时间，他便主动请缨，先送圆圆去泳馆训练，然后再去处理工作。
而这期间，我姑婆被我姑妈美滋滋地带出去旅游了。当然，我姑妈这番操作，并非她的孝心体现，而是因为有我爸这棵摇钱树负责她们的差旅费用。
因此，家里静悄悄的！
我妈仔细地翻看着影集里的每一张照片，有我小时候的，也有上大学时的。
电话猛然响起，看得出神的人被吓了一跳。
影集则顺势滑落在地。
电话接通得足够快这点，让我爸雀跃，却也让他担心，“你没休息啊？”
“没呢，这会儿还不困！”
“紧张了那么多天，咋可能不困！”
她巧笑倩兮，抓住机会撩拨道，“你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的，我没法困啊！”
他嗤笑着，半晌才道，“我争取早点回来！”
“你好好工作吧！我争取赶你下班前，把房子收拾的窗明几净！”
我爸不悦，“你又不听话了？”
“嗯？”
“跟你叮咛多少遍了，那些事放着，等我回来干，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嗨，我真不累！”
“‘小别胜新婚’，你懂不？”他觉得自己就差献上双膝了。
他极力低沉的磁性嗓音，借电磁波之势轻抚着她的耳膜。
丈夫这样的直白，瞬间堵截了她的刻意为之。
因为他的化被动为主动，她犹如一个被抓现行的小孩一般，无处可躲，瞬间涨红了双颊，娇羞道，“专心工作，官人！”
挂断电话，她越发感到双颊发烫，连双耳也烫了起来。
她试图用双手为其降温，却无济于事。
双手掩面却只觉得更加升温，心中不断嗔责自己“没见识的样儿！又不是小年轻第一次，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好不容易抚平自己心绪，她喜滋滋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影集，一张照片就这样直愣愣地跃入她的眼帘。
照片里的男人是我爸。
而坐于我爸怀中，搂着我爸脖子的人是位只露半边脸的女子。
那女子巧笑嫣然，鲜衣紧裹，身材丰腴，凹凸有致，衣领低至高耸的山谷间，那谷口处正好被一绺秀发影影绰绰地遮挡着。
而我爸，也在笑着与她说着什么，神情似乎颇有些享受！
我妈刚才的娇羞瞬间烟消云散，绯红的双颊瞬间阴霾了起来。
仔细翻看照片，却找不到蛛丝马迹。
她重新认真地查看那本影集里的每张照片，仔细地搜索着，看里面是否有其他东西被暗藏。
终无所获！
她长舒一口气，神情却越发阴暗。
仔细盯着照片中的我爸，翻出手机里我爸的近照加以比对。
嘴上还喃喃着，“洪伟，你到底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不对？”
似乎要将这照片看穿，又似乎是想将照片背后的情节一一还原。
她把自己禁锢在原处，只任思绪恣意飞扬去做一位情感的神探。
她探究着，这个貌似无所不能的男人，究竟何时何地以何种心态去触碰自己跟他清楚讲过的“婚姻禁令”。
探究他究竟如何做到委屈自己真实意愿，而跟自己这样普通至极的女人讲肉麻情话。
“他是以怎样的利益，强迫自己娶我这样一个离异带孩子的女人？”
她的思绪一旦放生，便是上天入地，腾挪辗转，即使上下五千年也搂不住的灵魂叩问。
“自由穿梭于各处花丛间，难道是男人的必备技能？”
“女人鬼混被男人称为‘脏’，可男人又有几个觉得自己鬼混就是‘脏’啊！女人以为男人是在垃圾堆里翻滚，可男人也会这么认为吗？”
“白小瑛，你何德何能，凭什么你就应该遇到一个纯净专一的男人，弥补你被毁坏的灵魂！”
想到这些，她不禁一阵恶心。
“出差！这还真是个百试不爽的完美借口啊！他说是去探望生病的师弟，一去就是四五天。天啊，我又犯蠢病了！心心念念着，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回，可我还是再次跌倒在男人‘出差’这个坑里呀！”
“这样一想，他那晚说我‘又不跟他一块儿’，倒像是他内心在山呼万岁，喜不自禁！”
“这些天，他所谓的探病，恐怕又是别样的巫山云雨吧？”
她的清泪悄悄“溜”出眼角，滑向发间，消失了踪影。
“洪伟，你的真实身份，应该是来送我下地狱的吧？”她苦笑着，泪水却不知何时悄悄划过脸颊，“你应该不止一次骂我犯贱了吧？”
回想着种种不堪和自己曾经的狼狈原因，她轻轻拭泪，心中却如惊涛骇浪。
“当初，林烨那样的烂人偷腥，都能偷的理直气壮。如今，你，洪教练，请问你这般人物，还需要费神来跟我演戏吗？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能轻信于男人，我却还是一步步沉沦在你的蜜糖中，那我算不算是死有余辜？”
想到这儿，她的无名火起，拭泪也加重了力道。
“爱情，原来真的是这世间唯一的奢侈品啊！或许最奢华的爱情真的需要性命来豢养！”
只是她连最简单质朴的爱情都不敢奢望的人，又怎能舍得性命去豢养人生极奢。
“可是我却不能！我不是我妈的唯一，但我却是我女儿的唯一！孩子长不大，我会死不瞑目的！所以，苍天，即使你想让我灰飞烟灭，我也不禁想要跟你争一争了！我是绝不能用我的性命去豢养这样虚无缥缈的奢侈品！”
主意既定，她的双眸才缓缓聚焦，放飞的思绪渐渐回归。
不一会儿，她便有了决定。
想到这些，她面色欣然，眼泪却再度喷涌而出。
“聆儿，我带圆圆，随时可以去！还需要我准备什么？”
这些天，聆儿虽然人在外地，但多次电话征求她的意见，说自己认识的一个外地电视台的导演，正在为他自己家乡的宣传片找小演员。
那位导演看过聆儿制作的节目，很认可圆圆这样清澈的眸子里透射着光芒的小演员，希望圆圆能做他片子里的主演！
当时，我妈想着，圆圆已经一周没上学了，而且自己与丈夫也有四五天没见面了，浓烈的思念蚕食着她的意志，因而，她并没有即刻答应，只说自己先想想，也看看圆圆的领悟力能不能接得住这样的题材。
“爱情这个奢侈品啊，终究还是不值得我奋不顾身，不惜拿命来豢养啊！”
聆儿的欣喜解说，让我妈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华年老师说得太对了！自己孩子的教育，要是亲生父母都想推卸责任，那，家也就没了灵魂！孩子就成了有家的孤儿！”
想当初，自己即将临盆，嫂子却摔伤了腿。
自己亲妈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儿子一家。
其实，也不怪亲妈选择自己哥嫂一家，那会儿，侄子程程刚上幼儿园大班，自己妈不只要接送自己的孙子，还要照顾嫂子。
直到月子开始，公婆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态度，她才终于流下了悔恨交加的泪水。
“都说，螃蟹蜕壳是最柔弱、最容易性命堪忧的时候。而女人怀孕生产，从一身担两命到一命换一命，甚至一尸两命，地狱的大门近在眼前！”
于是那段时间，她悔不当初，恨透了世间一切。
她恨自己不听老人言。
恨自己没有神奇魔法自救，更恨自己除了哭，别无他法。
恨自己没魄力抱着孩子自杀，再也不来这人间。
她恨林烨拿她的爱当敝履。
恨公婆这样愚昧自私的帮凶，亲手开启了圆圆的自卑旅程。
她也恨嫂子，非在此刻摔伤。
恨自己亲妈决绝地选择儿子一家。
恨“重男轻女”的恶俗，恨一切为“重男轻女”举大纛的奋不顾身者，包括自己亲妈。
以至于后来，自己和泪吞下所有委屈，在心底里与亲妈和解之后，她再也不相信所谓的亲情神力了。
她一再告诫自己，“亲妈于我有生养之恩，父亲早逝，注定我要双倍还报给母亲！最好今生两不相欠，来世才不会再被丢来这人间！”
女人的冷静和独立，都是用泪水和血培植出来的！
关于离婚，她曾经试探过亲妈的态度。她仍然期待，自己妈会是她永远坚固的精神支柱，是她最温暖的避风港。
“你不要命地要跟那个人，你就好好跟他过一辈子呀，离婚干嘛？对得起你放弃的一切吗？”
亲妈那冰冷刺骨的话语，让她的心头血瞬间凝结，想要抱着自己亲妈痛哭一场的念头也顺带着被掐灭。
可是亲妈却像并没发生过这种事一样，在伺候嫂子空月子的时候被嫂子触怒，忍不住自己满腹委屈跟她抱怨。
“我一天给她做三顿正餐，还要加餐两三回。就这还不算中间又是牛奶又是果汁的。今天炖鸡汤，明天就要换鸽子汤、鲫鱼汤，她还觉得我是故意饿着她！我就差拿绳把自己绑在厨房里了！就昨天出门量个血压的空挡，她就跟你哥告状，说我不管她，又丢下她一个坐月子的人跑出去逛了！”
这件事，舅妈也曾亲自跟我妈告过状。
“小瑛，老人们都知道，就算空月子也得正儿八经地养好身子才不至于将来有月子病啊！我没能保住孩子我也难受的要死，妈还成天给我脸色！连饭都不好好给我做！”
舅妈在电话那端泣不成声，我妈在这头默默流泪。
不是为自己的嫂子打抱不平，而是为自己那闹饥荒一样的月子哭祭。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嫂子的月子餐如此丰盛，却依然会抱怨婆婆没照顾好她。
而自己的月子，只能保证每天苟活于人世，因为她必须保证每天不把只有母乳的孩子饿死！
后半月里，婴儿哭的撕心裂肺，她整宿整宿没法睡觉，抱着婴儿各种哄睡。
那段等死却又不甘死掉的日子，是她终生的脓疮，无可申诉，无法痊愈。
她一直努力把那段屈辱深深地摁在心底里，等待着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好让一切随着她的生命一起烟消云散！
因此，谁再跟她提生孩子，她便有如千刀万剐般疼痛。
或许，女人不愿生孩子，遇不到一个好男人，坐不了一个好月子应该就是压垮女人生育意愿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思绪翩飞间，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和圆圆的行李衣物。
盯着行李箱出神之际，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妈，你回来了没？”
“哦，子阔，我刚回来。你训练结束了？”
“嗯，我刚到学校！”
“那，那就，你就抽空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些天一定很辛苦！”
提到“辛苦”一词，她却顿觉恶心烦躁。
“妈，那就晚上吧，我请你和我爸吃顿饭，我们一家四口有好久都没聚了！”
我很想说为我接风洗尘之类的话，可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
“哦，我这儿没问题。你给你爸打个电话，看看他的时间吧！”
“我爸，没在家？”
“他，说是有事要处理，应该在公司吧！你给他打电话吧，免得他又给约出去了！”
她的语气不像从前那般欣喜，我却以为她是累的。
毕竟脑力劳动的累，比我这种体力劳动者更难满血复活。
电话打过去，我爸却连问都不问，命令般道，“一会儿给你回过去！”
“啥情况？关队不是昨晚就跟你说过我今天就能回来的嘛！工作再忙，也不至于这么冷漠忽视你亲儿子那漂泊不定的心吧！”
我嘟囔着拨通了魏旭然的电话。
“哎哟喂，你大老板终于肯给我致电了呀！”
“别贫！你要没事的话，出来喝一杯？”
“嗨嗨嗨，你这是明知故问吗？”
“咋了？”
“下个月就比赛了，我正跟这群小不点斗智斗勇呢，你还勾引我！”
“啥比赛？”
“唉，你当老板的可以不在乎啥比赛，可你这当哥的，也不在乎圆圆小妞的训练进程吗？”
我恍然大悟。
圆圆的比赛，还是我给推荐让她报的名呢！
看了看时间，我不禁再次感叹，“算了，我还是先回家看看吧！”
“先回啥家啊？过来先看看我，再顺便把圆圆给捎回去呀！”
“啥情况？我妈没在吗？”
“我姐何止是没在呀，她压根连来都没来呀！”
“嗯？”
“你家老爷子把圆圆送过来的，说他处理完工作就来接！”
“哦！”
“不过，这会儿正堵车的时候！所以诚挚地建议你，过来先让我看看你，到底练了多少腹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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