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阿鲁斯会面挛鞮

阿鲁斯回头看了几眼，库赛特部没有人跟着他，那位“长生天神女”是相信自己的了？所以没有派人暗中跟踪自己吗？

  这让阿鲁斯心情舒畅不少，朝着南面的山丘上看去，只见东方的晨曦照耀岱海南面的山丘上，青绿色的山头似乎蒙上了一层金光。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感谢长生天，长生天让他第一个儿子又活过了一天，放下心中的烦恼，他必须赶路。

  没有库赛特部斥候跟踪自己，好处是自己可以随意活动，坏处是出现意外没有人能够保护自己了。草原上除了各部落的斥候外，还有散乱的掠袭者—“草原马匪”。

  往南跑了几里，绕过了岱海，岱海周边最多只能看见零散放牧的牧民们，还有成片的牛羊马群，以及那草原牧犬蒙古獒会发出的警惕叫唤。

  离开了岱海周边库赛特部范围，他往东踏入了林胡各部的范围，但是他仍然能够看到骑着马、赶着几只牛羊，向库赛特部落奔赴的贫苦牧民，以及几个光脚衣衫不整的草原奴隶。

  当然，越远离岱海，这种场景就越难看到了........草原下层奴隶都向着库赛特部聚集啊。

  且东面林胡各族似已难寻踪，再奔十二三里外，似不见人。

  阿鲁斯是专门挑着山丘上跑，马匹并不适合在石子多的山地上跑，所以他的速度并不快。

  突然间，阿鲁斯听见有马蹄朝自己移动的声音，呼吸顿时在喉头凝结，他伸手摸到刀柄，紧握手中，让自己的马渐渐放慢速度。

  接着，他左右扫视，屏气凝神，追踪声响来源，分辨是前面，后面，左侧还是右侧。

  不止一匹马，这声音像是有着几匹马，不是牧民骑单匹马放牧，很快，他就听见附近有马匹的吐气声。

  来者是何人？是斥候骑兵吗？林胡的斥候骑兵吗？从马的吐气声听来，就在山坡上面啊。

  他人立刻下马，将马留在了原地，拿起鞍上的弓，从箭袋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眼力，氏族除了老爹珞托没人能射得比他远。

  阿鲁斯端着弓，蹑手蹑脚地缓慢走向上坡的灌木。

  如果对方是敌人，阿鲁斯必须先射倒一个，然后至少在敌人砍刀劈来的范围内，再抽刀肉搏，就能先解决一两个，并且一旦发动攻击，就得先击倒对方的首领，然后留下弱者，如此近身肉搏才能有胜算。

  可是，上坡那边的人却没有走过来，于是他把弓放在地上，把青铜刀从刀鞘中抽出，放下匈奴短梢弓时，他的心脏紧张地提到了喉头。

  他把自己的袍子脱下来，挂在了山坡上斜长的一棵树上，这样或许能够迷惑敌人一下，然后自己可以再趁机偷袭一到两个人。

  袍子是亚麻红，所以挂在树上非常显眼，这会让阿鲁斯他自己较不容易成为目标，人眼捕捉目标的第一习惯总归是去看颜色鲜艳的地方，这是人的本能第一反应。除非经过特殊反复训练，才能改掉这种本能习惯。

  阿鲁斯再拿起弓，将青铜刀绑在腰带内侧，然后自己人躲入山坡上的低矮灌木丛中，和周围的树与灌木一般站着静止不动。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立刻压了下来，此刻他必须冷静，一切杀伐都会发生在短暂的几秒到十几秒内，他体内的热血在体内迅速奔腾。

  “喂，老兄。你在干嘛？？”有个来自左侧的声音喊道。

  阿鲁斯暗自在心里咒骂道，对方显然已经看到他，必定已包围住他。

  现在，他必须当机立断，现在立刻回去，上马逃，但这样把后背留给敌人是相当危险的，他们会随时搭弓拉箭射死自己。

  要么现在就远离坐骑，走向声音来处，看看对方是什么意思？

  可是，接下来一个情况有点出乎意料，阿鲁斯对方并没有立刻下令警戒，也没有搭弓射箭。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认为对方很可能不会想要杀他。

  “要么，现在就赌一把。”阿鲁斯自言自语道。在草原上，只有时刻谨慎的人才能活下来，死掉的都是粗心、嚣张、大意失荆州的人，他知道对草原掠劫者“马匪”来说，任何人对他们都是值钱的猎物，是可以交易贩卖的奴隶。

  就在他准备往前走，随着一串汗水从发线滴落，那些人从左侧骑马过了，右侧的人也骑马越过了山坡，显然是兵分两路的。

  “等等，这里人呢？”

  “没有人吗？？”

  “我看不见人啊。”

  这几个人显然没有找到阿鲁斯的确切方位。

  阿鲁斯蹲了下来，唰一声拉开弓弦，这群人的表现让他微微皱眉，难道他们并没有发现在灌木丛中的自己？这是在搞笑啊？

  “但他的马在这里。”第三个人说，声音比前两个低沉。

  在阿鲁斯耳中，这些人的声音都很年轻，年纪应该跟他差不多，是一群草原少年郎？但他们的警戒心并不高，居然没有搭弓拉箭。

  他小心翼翼从灌木的间隙查看这群人，他窥见有人扯着马缰的绳结，阿鲁斯眉头紧皱。

  这群人是想要把他的两匹马都牵走吗？

  不行！！

  “住手！”听到对方是说着匈奴语，阿鲁斯赶紧也起身站起来，缓缓向灌木丛外走去，一边用匈奴语喊道：

  “这是我的马！！”

  随着阿鲁斯的叫唤，让那几个年轻人着实吓了一跳，纷纷立刻伸手取刀，但看到对面从灌木丛中走出的阿鲁斯拉满的弓，以及另外手提着的两支箭，一共三支箭，他们就立刻停住不动。

  他们显然已经判断出来了，阿鲁斯是射快弓的高手，三箭足以让带头三个人直接射毙，对方没有穿皮甲，也没带皮头盔，这种二三十米的距离内，被射中很难有活路。

  “我们不是来打劫的。”对方的年轻人大声说。“我们也不想偷你的马！！”

  那个年轻人似乎是头领，用很大的声音叫唤道，阿鲁斯知道他是故意提高嗓音，在提醒同伴。

  阿鲁斯的右方响起一阵沙沙声，让他心跳急剧加速，对方有人埋伏进了灌木丛，想要包围他。

  “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别在后面鬼鬼祟祟的。”阿鲁斯的声音洪亮清晰，向他们提醒道。

  然后将弓拉满对准了领头三人。

  灌木沙沙声顿时停了下来，在他箭下的年轻人冷静地吹哨道，“撤出来！”

  只见有两人从灌木中探出身子来。

  “照他说的做。我可不想还没吃早餐就死在箭下。”

  “移动前先叫一声。”阿鲁斯补充，“所有人都从草丛里出来，让我看到，否则的话，你们一定会有人先死。”

  看到阿鲁斯如此悍勇，那年轻人叹了口气，再次大声叫道：

  “所有人都撤出来。”那个年轻人也相当镇定，虽然有支箭正对准他。

  阿鲁斯眯着眼看他，这时另外四个人从灌木丛里大步走出，其中两人弓已拉开，箭在弦上，随时都可以射死他自己。

  而且，那几个人，都带着匈奴尖顶帽，红色的尖顶帽子，穿着皮甲，是铺有厚垫的毛背心，这种皮甲加毛毡子背心，能让箭不至刺得太深。

  阿鲁斯认出这些人的装扮，似乎是匈奴挛鞮氏族的，而且看着马旁年轻人穿的却是轻装，没有身披皮甲，说明他们并不是马匪掠袭。

  但是，他要试探一下，这群人是否知道他是谁！阿鲁斯是不认识这几个挛鞮氏族的人。

  所有人都出现后，刚刚开口的年轻人率先朝阿鲁斯点头，阿鲁斯见他年龄跟自己相仿，身高却没有他高大。

  “我叫大家出来了。我们吃东西的时候，你会把我们当客人看待吗？”

  阿鲁斯也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态度。至少现在不是针尖对麦芒的情况，只见对方的弓箭手也都已收起了弓，将箭插回了箭囊中。

  阿鲁斯也点点头，松掉弓弦，将箭插回了自己身侧的箭囊中。

  显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我叫蹄离，来自挛鞮氏族。”年轻人微笑着说，“你来自哪个部落？看你不是马匪啊，除非你的袍子和刀箭都是偷来的。”

  “我来自.....禽黎氏族。”阿鲁斯答道，接着郑重地点点头，并拿出自己禽黎部的信物——有着禽黎部身份象征的图腾角雕。

  “哟，大家放松，这位是禽黎部的兄弟.......不是敌人！！”挛鞮蹄离再次高声宣布道，将对峙时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兄弟，欢迎你来分享我的食物与奶水。”蹄离扬起眉毛，笑着说道。“对了，那你叫什么名字？”

  “阿穆。”阿鲁斯想都不想，报出了自己手下的名字，然后也笑着说道，“如果你能生火，我就能给你马奶酒让你暖和身子。”

  所有人都在准备餐点，缓缓移动，免得惊动对方。

  他们花了比平常久的时间找来石块做灶，用打火石，用青铜刀削了一些草木屑来生火，很快，他们已经吃着阿鲁斯口袋里的肉干，以及阿鲁斯的一袋马奶酒，撒了盐的咸肉干和精酿的马奶酒，这滋味实在美妙啊。

  “阿穆兄弟，你这马奶酒是你们氏族自己酿造的？？”蹄离表情甚是兴奋，这是他喝过的最好喝的马奶酒，腥味不重，有酒味，还甘甜。

  “嗯，不是我们氏族自酿的。”阿鲁斯摇了摇头，他的手仍未离刀太远，弓箭也仍置于面前地上。他知道蹄离作为挛鞮氏代表，去过自己氏族部落，但阿鲁斯基本没跟这个家伙打过照面，毕竟这家伙是去年冬天之前才上任的，成为挛鞮氏的使者，或者叫收贡官更合适。

  既然去过自己的禽黎部，那么就喝过自己部落的马奶酒，那个马奶酒味道根本不能跟库赛特神女赐予的马奶酒相提并论，两个味道差太远了。

  当然，阿鲁斯更担心，蹄离是在故意试探他，试探他是否是真的去了库赛特部。他更担心父亲珞托，或者部落祭祀阿奴玛伊把事情说出来。但其实，纯粹是阿鲁斯想多了，他的父亲可没有向蹄离透露过半分消息。

  阿鲁斯与蹄离四目交会时总带着微笑，但他看着蹄离用餐，让蹄离有几分不安。他们两人打破沉默前无人开口，紧张气氛始终笼罩着他们。

  “你吃完了吗？”过了一会儿，蹄离问道，递来了一个葫芦，“来，尝尝看这个蜂蜜！”

  “蜂蜜？？”阿鲁斯接过葫芦，往自己手中倒了一些，然后舔了舔自己手中的金黄色液体。

  这种味道真是甜极了，甜到自己的心坎里。

  就在这惬意时刻，蹄离的下属一人走到一旁，解开裤子，往下一拉，然后就地大便。

  那人并未刻意隐蔽，因此当他一泻千里，让自己极度舒畅的同时，阿鲁斯瞥见他的叮叮在那里悬着，还有那糟糕的臭味。

  “在我们各部，排泄时都会远离食物。”阿鲁斯喃喃说道。

  蹄离耸耸肩，他立刻站起来，阿鲁斯也和他一起站起来，免得对方突然有不妥的行为，自己处于不利的情势。

  “达力！你在搞毛啊！”蹄离立刻朝着那男人走去，只见那男人刚刚上完大号，刚用身边的草搞干净自己的后庭。

  当这个男人站起来的时候，蹄离给那男人脸上就甩上了一个耳光，随着“啪”的一声响声，那男人也被扇耳光扇得懵闭了。

  “对不起！我憋不住了！吾憋不住了！！”那个叫达力的秃头男子立刻双膝跪地。

  “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谁让你在吃饭时候拉的！还拉得这么近！你搞毛啊！！”蹄离似乎气愤极了，为自己手下的龌龊行为恼怒不已。

  阿鲁斯不知道，这是故意表演给自己看呢？还是真的在责罚下属！

  其实，草原游牧民有规矩，大便的地方不能在自己的大帐旁，也不能在营地内，更不能在吃饭时候大便，这是极度不合规矩的。

  蹄离皱起鼻子，看着制造这堆污秽东西的人，看这如同腹泻的状态，淡淡地说道，“达力，你的肠子病了，你回部里找巫医.......自己回去吧。.”

  打发了一个生病的下属，蹄离也没胃口吃饭了。

  “兄弟，你跟吾们去集合地吧！贵部200余人正在路上。”蹄离补充道，“这次吾部、呼衍部、须卜部集合十五部之力共助林胡一臂之力......”

  听到十五部落集合，阿鲁斯顿时瞠目结舌，十五个大中小部落，至少也得上万人了吧，除了南下去中原打草谷，从没有这样规模组合去讨伐一个草原部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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