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又一个疯老头
离了众人,又行了数日。
傅长宵穿过一条小道,走入山径。
面前这座山,古树参天,怪石嵯峨,其间颇多奇景。
傅长宵因一时贪看,不由走偏了路线,好在西落的残阳,给了他当头一棒,令他及时醒悟。
等他重新找准方向,却已经走了许多冤枉路,身上带着的净水也全部耗尽。
傅长宵看着手中的空瓶子,想要找点溪泉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从马背上下来,利用敏锐的听觉侧耳寻觅,一眨眼的功夫,他便从万物声中分辨出隐约水声,他正要动身前往,忽闻头顶传来一声鹰唳。
傅长宵抬头望天,只见晴空一道黑影疾坠,倏地落在了水声处。
他蹑脚近前,发现道旁有一条小溪,泉水清透,游鱼可数。在溪水中间,站着一只足有七八尺高的巨鹰,它金喙红眼,浑身漆黑,两只爪子仿如铁钩,正在那里捉鱼。
傅长宵心头“咯噔”一下,瞪大的双眼闪烁起渴望的光芒:“好大一只老鹰,这要是能抓来当坐骑,那不得爽上天去。”
正痴心妄想着,溪旁的山石底下忽然蹦出一只足有两三尺大黄褐色的癞蛤蟆,巨鹰一见那蛤蟆,便急忙用喙去啄。
怎奈那蛤蟆蹦得飞快,巨鹰嘴到时,已钻入一旁的石头缝中。巨鹰自然是不肯罢休,金喙到处,把那几块石头啄得碎屑飞起,火星乱溅。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巨鹰便起了急性,嘴脚同施,连抓带啄,把好大一片泥滩搅得七零八落,就连五六尺大的石块都被它啄得粉碎。
傅长宵看着这一幕,不由庆幸,若是方才禁不住诱惑,贸然进犯,说不准这会儿要被它啄出一头肉髻来。
另一边,那蛤蟆隐在石头底下的泥洞中,知道已然藏身不住,正待向溪里逃窜,可刚露头,就被巨鹰一爪擒住。
那蛤蟆立马吐出长舌,将巨鹰的双脚紧紧缠住,可它的微末伎俩如何撼得动巨鹰的铁躯,巨鹰叼起它往地上一摔,随即张开金喙往下一咬,就要给它来个了断。
危急关头。
一把断剑从天而降,把巨鹰的金喙撞偏了数寸。
“别杀它。”
溪畔草丛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一个浑身浴血的六旬老汉,拖着一条残臂拼命奔向巨鹰。
那鹰在瞧见这人后,眼中闪过一道略显呆滞的灵光,接着,便不慌不忙地抬起了金喙,衔住了蛤蟆脑袋。
这一举动,竟引得老汉不顾伤势,奋勇直扑,一眨眼,就抓住了两条蛤蟆腿往下一拉,给丢进了溪中。
傅长宵以为,老汉得手后就会撤退,可万没想到,这老汉突然曲指成爪,一下抠进了自个腿上的伤口里,用力一撕,硬生生扯下一大块肉来,递到了巨鹰嘴边。
“我把自己的肉给你,你别吃它。”
傅长宵被他突如其来的自残行为给整懵了脑袋!
这是干什么?学佛祖割肉喂鹰?
巨鹰的懵逼程度显然也不遑多让,它愣了一瞬后,像是碰见了什么肮脏之物,猛地抽开脑袋,然后抖了抖身上的羽毛,一声长叫,望空而去,一晃眼,便已飞入云中。
傅长宵快步走到距离老汉十步开外,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眼睑微张,眼神犀利如电光,极缓极淡道:
“老丈,您这是做什么?”
“唔。”
老汉似乎被他的声音所惊,激灵灵打了个颤后,便极其痛苦地扔下手中的血肉,随即握紧拳头使劲敲击自己的额头。
傅长宵龇着牙,光看着都替他觉得疼。
老汉哀嚎了一阵,先是摇晃了两下,便软倒在地。
傅长宵斟酌了片刻,还是打算当一回“吃饱了撑着”的人,于是他长腿一迈,就要靠近查看。
可那老汉虚弱地一歪脖子,冲他说道:“别……别过来,危险。”
危险?
傅长宵果断收回脚,转着圈环视了一周,问道:“什么危险?”
老汉吃力地撑着歪斜的脑袋。
“……靠近我,于你不利……”
傅长宵不禁扶额:你都这副鬼样了,还担心于我不利?
他试探道:“老丈,你不妨把话说清楚,或许贫道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不用了。”老汉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身染怪病,已经命不久矣。你要是真想帮我,还不如给我弄一点吃的,免得我落个饿死鬼的下场。”
老汉说到这里,已经神微力弱,奄奄一息。
傅长宵不是个轻信旁人的人,若是换个人冲他这么说,他理都不会理,或许还会先把人收拾了,捆扎在一边,再谈其他。可眼前这老汉的一言一行,甚是古怪,却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时间抓不住头绪,傅长宵便先取来背包,拉开拉链。
然而……摸了个空。
他尴尬地咳嗽一声,“要不我给你抓两条鱼?”
傅长宵琢磨着,这老汉身怀武功,应该还能再挺一段时间,可老汉一听他要抓鱼,却是像打了鸡血,腾地坐起身来!
“不可杀生!”
傅长宵盯着他脸上的倔强,蹙起了眉心,“那你吃什么?”
老汉咬着牙,似乎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可他仍旧坚持道:“饿也不能吃,你瞧这些生灵生来弱小,面对掠食者毫无反抗之力,多么可怜,我不忍心吃它们。”
“可怜?”傅长宵面无表情地盯着溪水里的鱼望了一会儿,漆黑的眼珠深不见底,又隐隐显露出一丝茫然。
“那你把自己饿死,就不可怜吗?”
“我有什么好可怜的。”老汉低低咳嗽了两声,“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若是心怀善念而亡,死而无憾!”
傅长宵很是理解地点点头。
嗯,这老头是个疯子。
刚想到“疯”。
傅长宵脑中登时闪过“鬼手”许登雄的模样。
说起来,这两人同样状若疯魔,同样展现出不知所谓的良善,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身染重疾。
欸?
莫非他们得的是同一种病?
傅长宵当即使出“玄气百辨法”看去。
果然,这老汉身上也沾染了妖气。
“老丈,你可去过汲汲镇?”傅长宵急忙问道。
老汉捂着头,努力思索。
“我有去过吗?那是什么地方?”
他越想,头越痛,越痛意识越涣散。
傅长宵见他十分痛苦,转而安抚道:“不记得就算了,你快躺下休息一会儿。”
傅长宵一边相劝,一边摸出辟邪护身符和镇心定神符,慢慢朝老汉走去。
老汉警惕地望向他。
“你这人如何不听话,赶快走远些,不要靠近我!”
说罢,他掌心朝天,做了个鼓动真气的架势。
刹那间,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来,但人却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傅长宵知道,他这是动用了某种秘法,以损害身体或者根基的方式强行爆发了潜力。这种法门通常都带着极大的隐患。
为避免老头自己把自己折腾死,傅长宵立刻甩出灵符,想替他压制住身上的妖气,没想到,竟被其挥出的一束掌风给拍开了数尺。
老汉敲着脑袋,发出阵阵嘶喊,一转身就纵了出去。
傅长宵当机立断,弃了马匹,孤身追赶。
不过一刻,两人先后窜出山径,奔入一处死寂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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