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鸿雁传书
订婚之后，寒冰回了滨城学校。妹妹花开婚期已经定下来。薛父身体欠安，病病殃殃。为了能亲眼看到两孩子结婚，就按农村规矩，大小排序，将寒冰的婚期放在了妹妹薛花开之前举行，一个阳历年前，一个阳历年后。相隔也就一二十天。
母亲在医院里，听说婚期已经定了。心情更是恼火，看见睡莲就烦心，“想让我多活两天，就别在我面前晃悠。”把她从医院里撵了出来。
睡莲回到学校，闷闷不乐。说心里话，她对寒冰一点都不了解，想去打听，相隔千里之遥。 那天看到寒冰迷茫、脆弱、眼中无光，好像是一个迷路在山林中的孩子，急切的想从睡莲那里得到些什么，而寒冰想要得到的，无非就是沟通和发泄的出口。睡莲纯粹是出于怜悯，同情的成分更多一些。
正在犹豫不定之际，抬眼看到了桌子上，寒冰的几封来信没有拿走。既然已经订婚，正好拆开看个究竟。
“睡莲你好：
见字望谅，拙嘴焦舌、百无是处的我，上次搅黄订婚宴，给你造成了不可估量的伤害，实乃百身莫赎。”
这倒是事实，睡莲点点头，继续往下看。
“人生不如意常十之八九，我情愿为你担起所有，换汝余生顺安康寿。”
这倒不必，睡莲心想。还是先把你自己捋顺摆正，不再祸害良民，我都谢天谢地了。
“我确实给大学生丢脸，前日被汝讥讽，实属罪有应得。活该自己满腹委屈无处诉说。领导难为，同事挤兑。工作不顺，爱情失意。父母帮倒忙，兄弟手足相残，妹妹也恨我不争气。
若非未报亲恩，郁闷的我真想一了百了。但委屈藏于心底，带到地下也是个屈死鬼呀！我不能对任何人倾诉，倘若你睡莲也鄙我、轻我、贱我、回避我，就把信退还与我，我保证不再打扰你的生活。你作为一个旁观者，无需怜悯我、同情我，不用你回复，只需静静听我叙说，我就如同得到了救赎。
你也许不知道，你订婚前一天，在邮局撞上你那一瞬间，你那么阳光地闯进了我灰暗的人生，使我顿感心潮澎湃。
那天去邮局投稿，你身着一袭淡粉色的偏襟旗袍，领口、袖口、偏襟和下摆，都用双色滚边，最惹人注目的是盘扣，七个扣子七种花样，菊花、琵琶、金鱼、葫芦、石榴、桃子等栩栩如生、别致得体，具有画龙点睛之妙，风韵绰约，既端庄又优雅，慈眉善目，面含微笑，暗香袭人。身后二尺多长的秀发披肩，如瀑如缎，使人浮想联翩：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你我站在一处，相形见绌，使我自惭形秽，不敢与你对视，只得敬而远之。然又不忍心擦肩而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原谅我虽非君子，渴望与你攀谈、搭讪，纯属仰慕之心在作祟。
你一个弱女子能把生活过到如此精致，我是自愧不如。你看我是如何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
看到此处，睡莲不禁暗笑：你谬奖了，这人长得确实不咋样，口才和处事能力也不敢恭维，但这文采还真的有点看头，听着受用。也罢，伸手还不打笑脸人，睡莲何必总揪着他寒冰小辫子不放呢？
“在我远离家乡，上大学期间，家里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最终导致六十多岁的父母离异。在八十年代，当时闹得人尽皆知，全家成了整个拜家岭镇的议论焦点，这在我们县城尚属首例。为了逃避家庭纷争，我不愿分配回乡。不料一步走错步步错，厄运从此难摆脱。”
睡莲有点急了，为什么不先站到父母立场上考虑？老了老了，因为子女被一拆两散，那种凄苦、悲情，作为当事人的他们，是怎么承受的？作为他们唯一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儿子，在这种关键时刻，更应该回到父母身边，给予身体力行的照顾和精神的慰藉。做沟通他们的桥梁，减轻他们的痛苦，才是为人子女最起码的本分所在。
而你在家庭分崩离析时，作为家庭的一份子，理应为如何重振家园献计献策，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因为你的利益是和家庭的利益相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而不是一事当前，先替自己打算，不为父母着想，怕波及自身利益而逃避责任，远走天涯。
如果各自为战，更是困难重重。当然，如果你能力超群，以后能光宗耀祖把父母兄接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啰里啰嗦了这么多，不知道你是否看到？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看到？但是我写出来，感觉确实轻松了不少，听天由命吧。”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睡莲掩卷沉思，幸亏当时没看信，也没退回去。无意间还能救人一命。
不然显得睡莲多么不近人情似的。这更坚定了，从此以后，睡莲要使两位两人破镜重圆的决心。于是，起身按日期找到了第二封，大意如下。
寒冰没有看到睡莲退回信，松了一口气。他让睡莲把这几封信权当一个绝望者的临终遗言 。
睡莲心想：自己是忙地没有来得及退回，不能说明就认可寒冰的行为，寒冰那时纯属自作多情啦。
原来寒冰是在1992年夏天大学毕业，他怀着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被分配到了滨城这座重点中学教书。在校时自认为发表几篇文章，就是天之骄子、才华横溢。工作中就可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啦。
谁知道，上班第一天上午，主任让寒冰到校门口办一个宣传栏 ，也就是写黑板报。 说实话，寒冰的粉笔字真的不敢恭维， 但也不知道如何拒绝。
这个对寒冰来说太难了，初来乍到，又没有熟人求助，整个上午，单是擦去旧的字迹都难为了半天， 寒冰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清理不净。看门大爷帮寒冰端来一脸盆水，告知湿抹布就能搞定，果然方法大使气力 ！
接下来更难为的是，不但刊头、插图他一窍不通，就连字都难看死了，像一根根小棍棍摆在那，没有起、顿、转、峰，毫无生气。小时候只是成绩好，哪练过字，更别说粉笔字啦。从这头写到那头，高低不平，大小不一，宽窄掌握不住，爷的爷、孙的孙，一个版面上活脱脱的出现几辈人。
有围观的学生看罢，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大笑而去。就更别提那些路过的领导和教职工了，在一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课间操结束后，大门口变成了大会堂，人海如潮，知道这次丑丢大了。
完喽！完喽！睡莲也真是无语了，你寒冰自己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你个人几斤几两心里没个数吗？这真是光着腚子拉磨，转着圈地丢人呀！
看门大爷过来询问寒冰：“你没有办过黑板报？”
“你看我写这狗爬叉字就知道了。”寒冰道。
“那也难为你了，我也不会，但我见他们都是把黑板一分为二，轻轻地打上不太明显的横格，就好看了。”
寒冰一听，就照做了，还别说，姜还是老的辣。他一个看门岗的，看了别人办板报，都能吸收精髓，真是处处留心皆学问。等寒冰一笔一画、一丝不苟地写完整个版面，尽管没有四周的绘图、插画点缀装饰，也已经是万家灯火了。总算能交差啦，寒冰第一次感到了压力山大。
睡莲看到此处，心想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曾经在学业上叱咤校园的天之骄子，在现实工作中却不堪一击，初战受挫，一败涂地。
睡莲不禁感叹“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看夜幕降临，她今晚要从寒冰的书信里认识一个真正的寒冰，以后的灾难会不会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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