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元栖尘寻子心切,大步流星走在最前头,阙子真则习惯[xing]地落在最后,自然而然将三个小的放在了他们的庇护范围之内。

  走了没多远,耳边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此细微的动静很难引起人的注意,可阙子真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手按在渊鱼的剑柄之上,停下了脚步。

  业境里是没有风的。

  下一瞬,阙子真挥剑转身,渊鱼锋利的剑刃将数根碗[kou]粗的藤蔓同时拦腰斩断。

  这些藤蔓停顿片刻,而后无穷无尽似的疯长起来,挥舞着朝他甩去。

  元栖尘也遭遇了袭击,攻击他的却不是这些张牙舞爪的古怪藤蔓,而是他脚边不知不觉悄悄缠绕上来坚韧如丝的野[cao]。

  除此之外,他们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开始异化,并且毫无缘由地攻击起人来。

  余辛宸一时不察,被缠住朝某个方向拖去,裘山山反应极快,伸手抓住了她,没想到那些藤蔓力气大得不可思议,竟连他一起拖走了。

  “裘山山,快放手!”

  放手还能跑一个,不放就只能两个一起死。

  裘山山咬着牙,愣是没放开,甚至抓得更紧了,双脚因此在地上拖行出一道显眼的痕迹。

  可惜他这点力气实在无济于事。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长鞭凌空甩过来,元栖尘紧接着飞身而至,握住惊鸿的一瞬间,长鞭化作利刃,干净利落斩断了缠绕在余辛宸身上的藤蔓。

  藤蔓脱离母体,顷刻枯萎而死。

  余辛宸劫后余生,长舒一[kou]气:“多谢……前辈相救。”

  没想到救她的人会是不久之前还在说要把他们吃了的元栖尘。

  元栖尘淡淡道:“谢就不必了,顾好自己少给本座添麻烦才是正理。”

  “哦。”

  不知为何,余辛宸竟从这番话里品出了一丝嘴硬心软的味道。

  可这是魔尊啊。

  柯雪淞瞧见方才那一幕,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艰难[bi]退一茬又一茬发了疯的植物,赶过来查看师弟师妹的情况。

  “你们没事吧?”

  裘山山捏了把汗,庆幸道:“没事没事,多亏前辈及时出手。”

  这声前辈,他们倒是越叫越顺[kou]了。

  柯雪淞与他们不同,他是和元栖尘打过[jiao]道还被挟持成人质过的,虽然不曾受到实质[xing]的伤害,但也被折腾得七荤八素。

  心里这道坎没那么容易跨过。

  谁料世事无常,他们如今也算被绑在了一条船上。

  掌舵维系平衡之人,正是阙子真。

  阙子真所在方向异化植物是最多的,它们争先恐后,不知疲倦。

  正是他在后方挡住了大半的异化物,才给了柯雪淞他们喘息的机会。

  突然,一张由藤蔓织成密密麻麻的网横亘在他们之间。

  “走。”

  阙子真最后只说了这一个字,余音连同整个人一起被铺天盖地的异化物团团包围。

  柯雪淞上前半步,急道:“仙君!”

  元栖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拉回来:“凭阙子真的本事,他的死活还轮不到你[cao]心,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比较好。”

  他回眸望了一眼,果断转身。

  余辛宸没想到他竟如此绝情,忍不住问道:“当真不管玉山仙君了吗?”

  “你若想留下,本座绝不拦着。”元栖尘无情笑道,“我可没有替他照顾小屁孩的义务。”

  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余辛宸愣在原地,咬咬牙低头跟上。

  裘山山亦然。

  余下柯雪淞,在师弟师妹和玉山仙君之间做出了毫无悬念的选择。

  因为玉山仙君,一定也希望他这么做。

  -

  元霄尚不知他打开棺盖后外面引起了多大的[sao]动,呆愣在原地,被躺在棺中的美人吸引住了所有目光。

  平[ri]里见惯了他爹那张妖冶面庞,能入元霄眼的美人着实不多,可眼前之人,与他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自然,毛都没长齐的元霄是生不出什么非分之想的,有的只是纯粹的欣赏。

  “看出什么来了?”唐霖恢复了一些气[se]。

  元霄正要答话,棺中的美人猝不及防睁开了眼,吓得元霄原地起跳,一蹦三丈远。

  紧接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住棺材边沿,撑着僵硬的身体坐了起来。

  唐霖:“……”

  元霄:“……”

  诈尸了?!

  “不用怕,这具躯壳已经死去数千年了,为了方便说话,这才借用一下。”美人开[kou]的同时,朝他们笑了笑,结果因为身体太过僵硬,呈现出一种诡谲之感。

  死去数千年还这么新鲜,更可怕了好吗!

  元霄紧紧抓着唐霖给自己壮胆,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他问:“是你把我们拉到这里来的?”

  对方保持微笑,沉默以对。

  这在元霄看来就是一种默认。

  他们进入此间之前,经过了一道时之罅隙,接着便好像被人拽了一把,一睁眼,就在那没有来路的甬道中了。

  “阁下请我们过来,意[yu]何为?”唐霖十分客气地用了一个“请”字,然而眼神中却充满了防备。

  美人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或许你们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叫莫竹。”

  元霄尴尬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听过,幸好唐霖知道:“妖王莫竹?你应该早就死了。”

  “不错,但这里是业境。”

  他并非真正的莫竹,而是莫竹死后在业境里留下的一抹神识。

  或者说,他残留的神识和躯壳都被困在了这里。

  “他欺骗了我,却想让我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继续爱他,囚我于牢笼。”

  “他是谁?”元霄敏锐地问。

  莫竹道出另一个如雷贯耳名字:“柳七。”

  唐霖来不及惊讶妖王和魔尊的爱恨纠葛,只是觉得有些不对:“这里不是你的业境吗?为何说自己被囚于牢笼?”

  他的问题算是问到了点子上,莫竹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里亦是他的业境。”

  所以……

  “我想请你们帮个微不足道的小忙。”

  -

  “该死,这些东西怎会如此难缠,根本砍不完!”

  “快往这边走!”

  “不行,这个方向也有!”

  被袭击的不止元栖尘他们,还有进入业境的其他人。

  元栖尘带着三个拖油瓶,从这些疯了似的异化植物手中一路逃窜,一直逃到了断崖边,再无去路。

  裘山山一句“完蛋”还未说出[kou],紧追不舍的植物们却忽然尽数退了回去。

  就好像前方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余辛宸和裘山山气喘吁吁,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稍显狼狈。

  柯雪淞比他们好上一些,至少人还站着,但也仅限于此了。

  在他们之后,陆续有其他人逃到了这里,除了先前见过的一些人,还有其他门派的,以及路过的散修,妖族,魔族。

  不少人负了伤,比起他们,余辛宸他们已经足够体面与幸运。

  可以猜想,或许还有更多人永远留在了来时的路上。

  元栖尘的存在再次引起了轰动,但刚刚才经历过一场生死的他们已经没了任何嚣张的底气。

  所有进入业境的人在此齐聚一堂,连登天阁里向元霄出手的那名不自量力的魔族都来了,却仍然不见元霄和唐霖的身影。

  难道他们根本没进入业境?

  若果真如此,反倒是件好事。

  但元栖尘紧锁的眉头迟迟未放松。

  阙子真为何还没有追上来?

  这不应该。

  “仙君怎么还不来?”余辛宸替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柯雪淞也在担心,可他不能加剧师妹的恐慌,只得安慰道:“许是遇上其他事情耽搁了。”

  有了喘息之机的众人也开始思考方才的异样:“那些藤蔓一到这里就退了回去,莫不是特意要将我们引到此处?”

  “或许是崖下有它们畏惧的东西。”

  “难道是业境传承?”

  此言一出,满座寂静,每个人的内心都躁动起来。

  他们来此,不正是为了业境传承吗。

  可是……

  “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一个陷阱。”

  崖下被一片黑雾所笼罩,根本看不清下面是什么,也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可能是有去无回,小命不保。

  “这还不简单。”卞晰随手抓了个仙门之人,毫不犹豫往崖下一丢。

  “你——”

  这位倒霉蛋所在的小门派只来了零星几人,连个出头之人都找不到。

  何况,其他人未必不赞成卞晰的做法。

  倒霉蛋的惊叫声迅速拉远,沉入崖底,听起来并未出现什么意外。

  “看吧。”卞晰一副自己做了大好事的模样,“既然没事,那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纵身一跃,没有丝毫犹豫地跳了下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跟着往下跳。

  元栖尘仍望着来时的方向,直至崖边只剩下他们四人。

  “前辈,我们要在这里等仙君过来吗?”余辛宸问。

  元栖尘这次转身的动作似乎没有那么果断了,但他的回答依然是那句:“等不等是你们的事,不该问我。”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相信玉山仙君,跟着元栖尘下去了。

  落地后,元栖尘见到[shu]悉的风景,心中并不意外。

  这里果然是莫竹和柳七隐居的那片山谷,只是被黑雾笼罩,到处[yin]沉沉的,与他在莫竹记忆里见到的模样相距甚远。

  能认出来,多亏了那间平平无奇但出现在这里稍显突兀的屋子。

  有人同样注意到了这间屋子,但刚走近,便被一团魔气笼住,紧接着发出一声惨叫,七窍流血而亡。

  众人下意识看向元栖尘,露出防备恐惧的眼神。

  元栖尘被他们的愚蠢逗笑:“看我作甚,自己睁大眼睛往前面看看吧。”

  屋子大门打开,走出一位年轻男子,看着门前乌泱泱一群人,颇为苦恼:“寒舍简陋,可招待不了这么多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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