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终成功脱离苦海

黛玉和宝钗同时说出那四个字，之后面面相觑。黛玉从宝钗眼里，看出一丝惶恐。

  紫鹃此时立刻接口道：“是了，就是这个名儿，听起来便很是骇人。”

  湘云即问黛玉道：“林姐姐，那‘红斑狼疮’，是个什么病？”

  黛玉看了一眼宝钗，道：“我只知其名，具体倒不甚清楚。宝姐姐通晓医理，还是姐姐和我们说说罢。”

  宝钗沉吟一回，方缓缓说道：“这‘红斑狼疮’，正是一种肤病，犯病之人，一开始全身发热，四肢起红疹，渐渐儿红疹扩散，遍布全身，肌肤渐现红斑，起皱有血泡，再其后便是——”宝钗说道此处，便不想往下说了。

  偏生遇上湘云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定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宝钗只得接着说下去，道：“便是，全身溃烂。”

  湘云打了一个激灵，又问一旁站着的紫鹃：“方才你说的你邻居家女儿之病，后来可有治好？”

  紫鹃摇头道：“那病岂是那么容易治好的，也请了几个大夫，皆不中用。当年她家又穷，渐渐的就没钱再请大夫了，就那样拖着，因大夫说那病会传染，我们都不敢去瞧，只知没过多久，她便——死了。”

  黛玉叹了一声，又问宝钗道：“宝姐姐，依你看，香菱这病，可是这样病症？”

  宝钗低头沉默半晌，那神情，已告知众位答案。因这宝钗虽通晓医理，却没见过实例，如今看香菱之症状，正是像极那骇人之病症，心中不免惶恐不安起来。

  黛玉和湘云互看一眼，黛玉又道：“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莺儿进来，禀道：“姑娘，胡太医已请来了。”

  黛玉听到这胡太医，便知是胡君荣了，据她所知，那胡某是一位无耻庸医，而且心术不正，更别提什么医术医德了。若在平日，黛玉难免心中有气，然而今日薛家请来这么一个人来给香菱瞧病，倒是顺应天意了，故黛玉忖度着，谅这胡太医，也诊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果然不出所料，待那胡太医诊完走后，宝钗重又回到大厅，黛玉便问起结果如何，宝钗垂下眼帘，叹息道：“太医诊断出来的，正是那病。”

  黛玉又问道：“那，太医可有良方？”

  宝钗只摇摇头，不发一言。

  众人都叹了一回。

  黛玉忽然打破静默，开口说道：“不知宝姐姐有何打算？”

  宝钗说道：“我能有何打算，太医都说救不了了，如今只是回天乏术了。且她这病，也不能在这园子里待着了，我只能回了妈妈和哥哥，让他们将香菱带了去。”

  湘云问道：“出去之后，又该如何呢？”

  宝钗不语，片刻方道：“听天由命罢。”

  黛玉思虑一回，说道：“我屋里的雪雁有个远房亲戚，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听说医术很是了得，治得各种疑难杂症。不如将香菱送到那儿去治病，不然就算出了这园子，这病如瘟疫一般，若传给了梨香院众人，可也了不得了。姐姐觉得如何？”

  宝钗本也十分担心这个，一时又拿不定其他主意，听黛玉如此说，正中下怀，口内犹道：“此事，我还须同妈妈和哥哥商量一回。”

  黛玉点头道：“理当如此的。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姐姐还得早拿主意才是。”

  宝钗道：“多谢妹妹挂心，我理得的。”

  又说了一回话，黛玉湘云等便告辞回去了。

  一回到潇湘馆黛玉的屋子里，湘云便蹦了起来，笑道：“此番定是一切顺利了。”

  紫鹃叹道：“那颗药真是奇药，竟有那样的效验，若是不知情的人，定会被香菱的模样唬住，真真是很有些骇人的。”

  黛玉道：“可不是么。如今，只等着那边的回音了，只希望如我们盼的一样，就好了。”

  湘云拉起黛玉的手，说道：“那还用说么，那家的人，怎会容得这样的香菱，林姐姐说的这个去处，倒正合他们的心意了。”

  第二日一早，黛玉刚用过早饭，便见莺儿来请。黛玉跟着莺儿一径到了衡芜苑，却见宝钗屋内还坐着一个人，却是薛姨妈。

  一见黛玉进来，薛姨妈便下炕将她搂住，又携着她上了炕一并坐下，道：“我的儿，你可来了。”

  黛玉故作不知，问道：“姨妈和姐姐可有何事？”

  薛姨妈握了黛玉的手，看着她，未言先叹了一回，方说道：“我去瞧过香菱了，可怜那孩子，竟病成那样——唉！”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方绢帕拭泪。

  宝钗说道：“妈妈莫要太过伤悲，人各有命，香菱如此，也是她的命罢了。”

  黛玉看了宝钗一眼，见她神情自若，竟全无一点悲戚神色，心中除了一丝叹服，还有一丝鄙夷。果真是无情到极致的冷美人，薛姨妈还会为香菱掉上几滴伤心泪，无论假意或者真心，表演得挺艺术。而这宝姐姐，却如同事不关己一般，正如她的名，冰雪一般，冷漠无情。

  薛姨妈道：“这话虽然如此说，到底我心里难过。香菱虽是个丫头，素日在我跟前同我的孩子也差不多，如今——”口里说着，不觉泪下。

  宝钗忙道：“昨日林妹妹同我说过，她识得一个医馆的大夫，医术高超，咱们就将香菱送到那边去治，岂不好？”

  薛姨妈立刻看向黛玉，眼里有询问。

  黛玉心中清楚，宝钗岂会不将此事事先说好的，如今一提，只是做戏罢了。便简短答道：“是了，那是雪雁的一个远房亲戚。”

  薛姨妈叹道：“好孩子，你有这样的心，我还有什么说的。今儿便将香菱送去那里吧，早一日去，也早一日好的。我真不忍看着那孩子受那样的折磨，唉！”

  见她们主意已定，黛玉便将赵明轩之医馆“济人堂”的地址告知了二位。虽知她们是如送瘟神一般送走了香菱，黛玉心中依然是饱含喜悦，毕竟，香菱终于出去了。

  过了几日，黛玉悄悄去了济人堂，因几日来担心薛家派人来探望，香菱身上的红斑依旧未褪。然而黛玉一询问，方知薛家只遣来一个家丁来过一次，给了五十两银子，就再没露面了。黛玉虽气恼她们的薄情，却也欣慰香菱终于脱离苦海了，便也不想计较许多。

  想起曾经香菱的判词：首页画着是一枝桂花，下面有一方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后面书云：

  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而如今，黛玉竟连同众人救了她，故香菱之命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转折。这大观园中游移着的一股极清的暗香，终不必“菱花空对雪澌澌”了。

  香菱之母封氏在黛玉来医馆的这日也随林婶一同来了，一见黛玉，连忙向其跪下，感激不止。

  黛玉忙扶了她，道：“甄婶又要折煞我了，快快请起。”又对林婶说道：“林婶你也是，也不拉着。”

  林婶笑着馋了封氏起身，一面对她道：“我说罢，我们姑娘做事不求谢的。她小小的人儿，你也莫要行这样的礼了。”

  黛玉亦笑道：“还是林婶知道我。”

  香菱也走过来，泪眼婆娑，与母亲相认。两人又是一番抱头痛哭，然此次，却是喜悦之泪。

  封氏虽听林婶说了，但瞧见香菱之遍布红斑的手臂，还是唬了一大跳，又是惊愕，又是心疼，一面抚着，一面含泪问香菱：“莲儿，可痛不痛？”

  香菱微笑道：“娘莫要担心，这只是赵大夫的障眼法，女儿无碍的，一点不痛。”

  黛玉亦过来笑道：“甄婶你就放心吧，这红斑过几日便让它尽数褪去，如今还须等着看看，那薛家人还会不会来。”

  此时臻儿端了茶盘过来，给众位一一上了茶，又说道：“我看那家的人是不会来了，这几日除了那回来过一次，哪还见到人影了呢？皆是唯恐避之不及呢。”说着又看了看香菱，忙掩了口，说道：“臻儿一时口无遮拦，菱姑娘莫要多心。”

  香菱笑笑，道：“并不会多心，这也是实话呢。你也莫叫我菱姑娘了，出来这里，我们就是姐妹了。我真名叫英莲，又长你几岁，你还是叫我莲姐姐罢。”

  臻儿忙道：“这怎么敢当，理应称莲姑娘的。”

  封氏看着两人，对臻儿微笑道：“我看你这孩子是个极好的，不如就作了我的义女吧，如此你们姐妹相称，也不为过的。”

  臻儿连忙又道：“甄夫人，我只是一个丫鬟，怎敢高攀呢？”

  封氏苦笑道：“我哪还算什么夫人，如今只是一介农妇罢了。你若不嫌弃，就和莲儿一样，称我一声娘吧。”

  黛玉眼见如此，少不得推波助澜一番，那臻儿推不过，又因心中也有此愿，终是含泪朝封氏跪下，颤声喊了一声“娘”。

  封氏又怜又喜，一把将她抱住，母女三人又是一阵潸然泪下。

  黛玉在一旁想着：这香菱之事，终是翻过一页了。金陵之钗，好歹自己已救着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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