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堪往事


钟素罗满脸的不可置信,如柳絮般的青丝,随夜风乱舞。

  “原来帝瑾王为宁氏开脱,并非偏袒之意,只是怕打草惊蛇。”

  “静听证词,亦非无可辩驳,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呵。”

  钟素罗墨墨摇头,眉心锁出缕缕难以言喻的无奈。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帝瑾王明见万里、泰而不骄,帝王之才,当之无愧。”

  颜瑜清清笑意,雅人深致。

  “皇嫂谬赞了。”

  “宁三姑娘纵火于宸王府,正是本王授意。”

  “本王暗中查访,得知皇嫂、宸王有谋反之心,因此下令,由宁三姑娘焚煞宸王,若有阻拦者,一并诛杀。”

  “念及皇嫂,乃是皇兄发妻,本王未曾擅动,如何处置,自有皇兄决断。”

  “因此,宁三姑娘纵火,非但无罪,还立了大功,秉公灭私,理应封赏。”

  钟素罗微微低眸,悲凉之状,仿佛受尽了委屈。

  “帝瑾王一如天子,生杀予夺,自是没有顾虑,无需留情。”

  “可怜我儿,含冤负屈,匆匆而去。”

  “子去母留,苟且何趣?”

  “请帝瑾王惩办吧。”

  宁云溪杏眸清幽,于细微处,瞧出端倪。

  看来,顾念廷还在世。

  深受重伤,陷于大火,竟能逃出生天。

  真是出人意表。

  显然,钟素罗的演技,亦没能瞒过颜瑜。

  “皇嫂舐犊之情,撼天动地。”

  “较之皇嫂的如意算盘,却是望尘莫及。”

  “皇嫂将计就计,藏匿宸王,只等着惩处了宁三姑娘之后,再令宸王现身,故作弄巧成拙、冤枉良人。”

  “如此一来,既除去了眼中钉,又保住了宁族颜面,宁家人便可继续为你所用。”

  “至于宁三姑娘,一句平反昭雪、风光厚葬,便可轻易搪塞过去了。”

  颜瑜娓娓道来,将钟素罗的谋算,全盘托出。

  宁云溪的心,隐隐作痛。

  一场大火,令皇后开始忌惮她,深怕她再伤顾念廷,因此动了杀心。

  即便没有前世,十几年的尽孝于前,这一世,好歹她也菽水承欢了两年。

  她孝顺皇后,如同亲母。

  反之,于皇后而言,她却一直是外人。

  难道,在皇后看来,她被人利用、留子去母,便只能忍气吞声?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活该任人摆布?

  往事如昨,稍纵即逝,心中唯存,不过触景伤怀罢了。

  “喜宴的银子,你先垫着。”

  “你且宽心,本宫既借了你的,自然会还。”

  喜宴过后,宁云溪连一个铜板都没见到。

  皇后厚着脸皮,赖了账,还让她禀明父皇、告知宁府:银子已然悉数归还。

  如此讹诈,若非孝亲敬长,她怎会听之任之,任其自流?

  “纳采时,宁夫人有言在先,聘礼只要一千两银。”

  “这几月,本宫反复确认,毫无疑义。”

  “为何接亲时,她骤然变卦,改言说要一千两金?”

  “本宫从未见过如此蛮横无理的亲家!”

  “不如,你用行医存下的银两,贴补聘礼?否则喜事中止,不仅宁家寄颜无所,皇族更是颜面扫地。”

  就这样,宁云溪用了自己废寝忘食,才存下的银两,自己娶了自己……

  当时,顾念廷还不是宸王。

  钟素罗虽是元配发妻,却位份低微,并不受宠。

  他们一心以为,身处劣势之所以能扭转乾坤,是因为拉拢了宁族之势。

  其实,是因为她通宵达旦地钻研病理,治好了父皇长久不愈的旧疾。

  他们满心权位,即便宁云溪直言,册后封王的真正原因,他们亦不愿相信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竟能成事至此。

  哪怕父皇金口玉言,他们也只愿相信,是她沾了宁府的光。

  抚今痛昔,哀思如潮。

  颜瑜宽柔一问,将她从追思回想中,拽回了现实。

  “本王这般处置,宁三姑娘意下如何?”

  “啊?”

  宁云溪扑朔迷离的目光,游移出一分疑惑。

  她的出神,颜瑜后知后觉,随即无奈一笑。

  “钟氏位分,降为淑仪;废顾念廷王位,褫夺封号。”

  淑仪,正是钟氏最初的位分。

  虽为一宫主位,却受尽白眼。

  宁云溪原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抱在一起,便会相互取暖。

  不成想……

  “另有,谋反之举,罪无可赦,赐死……”

  “银子还我。”

  颜瑜话音未落,宁云溪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钟素罗更是瞠目结舌。

  她怎能在如此场合,说出此等登不上台面之语?

  已经赖掉的账,她自然下意识回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宁云溪,你不必再处心积虑地搬弄是非,以此污蔑本宫!”

  宁云溪眸色一沉,一如寒冬北风,又如落日余晖,冰冷淡漠之间,不乏一丝掩埋不去的萧瑟。

  “银子还我,再杀不迟。”

  窗外阴云压顶,钟素罗猛地一阵拍案,正好伴随着雷声的轰鸣。

  “士可杀不可辱!”

  “且不论本宫是一国之母,只说长幼尊卑,本宫亦是你的长辈。”

  “你怎能这般目无尊长?”

  “自你嫁入宸王府以来,便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全然没有一个儿媳该有的模样,本宫可曾说过你一句不是?”

  “你倒会颠倒黑白,左右总把银子挂在嘴边,如此爱慕虚荣,廷儿怎就偏偏对你青眼相加?”

  她垂死挣扎,意在激怒,宁云溪一目了然。

  她话中之意,宁云溪更是不言而明。

  无非就是,她没有存银。

  倒也情有可原,毕竟这时的她,才刚刚受封后位。

  事与愿违,宁云溪视若等闲,一分怒意也无。

  “请问谢大人,钟氏意图谋反,可会株连钟氏族人?”

  谢卯立即回应:“月盛律法有情,若钟氏族人并未参与谋反,便不会受到株连。”

  钟素罗自然听出了宁云溪的用意,随即满是防备地表示道:“我钟氏一族,满门忠烈,从未参与任何谋反之举!”

  宁云溪继续发难。

  “钟氏欲成大事,必要母家支持,一来二去,自然少不了书信来往。”

  “钟氏母家虽无谋反实举,但知情不报,该如何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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